他木然凝视着她身后,是王府四方的天空外看不到的地方,没有给她一个字,只对茗思说了句,“进去吧,外面风大!”
“是!璿哥哥!”茗思浮出大获全胜的微笑,推着南陵璿往绛紫轩寝殿而去。
云初见泪痕已干,心口的疼痛像利刃一刀一刀在割着,这就是妻和妾的区别,这也是茗思和她的区别,妻子是结发之人,是亲人,是祸福与共之人,而妾不过是财产,可以丢弃,可以送人,可以,如过眼云烟……
“南陵璿!”她忽而轻轻叫他的名字,轻远得仿佛来自天边。
她从靴子里抽出那把短剑,黄金的鞘,红宝石闪着璀璨的光。
“你还记得这把剑吗?”她淡笑倾城,笑容在红宝石的光芒里妩媚、绝然……
他的轮椅停住,却不曾回眸。
她便大笑起来,笑得满头青丝散落,“你说,若你负我,便让我亲手用这剑杀了你!可是,你知道,我不会……”
她揪住自己青丝如云,依然笑得骄傲,“南陵璿,你还说,我青丝有多少根,你便思念我几分!那么,今儿就斩断这万千烦恼丝,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当真是一把宝剑啊!她手腕扬处,发丝纷纷坠落,她的泪在青丝如雨中流近,脸颊因方才的气血上涌而泛着潮红,那一抹微笑如开到酴醾的桃花,“南陵璿,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的!”
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这个男人,不再值得她留恋,充满胸腔的,只有恨,无休无止的恨。
她摸了摸小腹,笑到脸部僵硬,笑到两腮酸痛,笑到眼眶迎风干涩……
她的身后,是乌发满地,和他终于回眸时,她看不见的痛……
“初儿!初儿!”独孤舞看着秋风掀起她瑰丽罗裙,她小小的身体似乎随时会被秋风吹走一般,心揪得紧紧的,如今,他究竟是对是错,亦分不清了,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无法回头……
终于走到承锦阁了……
暖炉的火将整个屋子都烘得热热的,极品龙井的香味儿比烟还薄,然而,心空了,心冷了,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她浑身如同被抽干了一般,摇摇欲坠,往后倒去,恰如飘落的枯叶,空气中几颗血粒子,从她唇边洒落……
独孤舞大骇,跨上前一步,稳稳接住她。
她吐出的血滴,便喷在他脸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
她柔嫩的唇瓣染着殷红,朝独孤舞凄然一笑,“为何要这样?为何将我捧上天堂,又将我狠狠踩入地狱?如此,我宁可他从来不曾爱过我……”
独孤舞心酸得想落泪,“初儿,王爷是爱你的,这点毫无疑问,只是如今这境况,由不得王爷……”
“他何曾爱我?”她勉强支撑着她的笑容,充满嘲讽,“他爱的终究是他自己!他爱的是江山社稷!女人?感情?不过闲暇时的娱乐罢了!”
“初儿……”独孤舞无言以对,只道,“你很虚弱,在吐血,躺下让我看看可好?”
她无力地合上眼睛,缓缓摇头,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吐就吐吧,不过一个死字,我横竖是要死了……独孤舞,我真的不想再为这个男人哭了,我不想哭……可是……我真的好痛好痛……”
他何尝不痛?将她抱入怀里,“哭吧,初儿,想哭就哭吧……”
她把脸藏在他怀里,眼泪像决堤的水,哭得无法说完整一句话,“独孤舞……我就哭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只有你看见……从此……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而伤心……不要告诉别人我哭过……”
他呆呆地抱着她,有些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了,怎么办?怎么办?说,还是不说?鼻端似乎又开始飘着血腥的气息,瞬间,空气里便被血腥味充斥得满满的,令他窒息,令他疯狂,令他生不如死……
胳膊骤然收紧,他狠了狠心,“初儿,哭过了,就振作起来,我知道,有些事你定不会答应去做的,但是,我必须得说!”
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苦笑,“什么事?你说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而当独孤舞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世上果真还有她不能承受的事……
“初儿,你也知道,王爷和太子之间如今有多危急,你嫁过去,想办法把这些伪造的信件放入太子寝宫隐密处,然后给我们消息……”
“什么信件?”她心尖剧痛,算是明白南陵璿要把她给太子的目的……
“伪造的太子谋反的证据……”
云初见奋力从他怀里站起,使尽全身的力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心力交瘁,“独孤舞!亏我把你当朋友!原来你和他是一路货色!好!真好!我从来就是他的一颗棋子,我认了!是我自己傻!相信这世间还有真爱!而你独孤舞!也帮着他来蒙骗我!还当他的说客?滚!你给我滚!”
她扶住桌子,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致倒下,生命力似乎回到她体内,坚定地冷笑,“逼我嫁是吗?好!我嫁!又不是没被逼嫁过?!嫁一次嫁两次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能伤害我!我也不信,这世上还有比我在王府更被悲惨的生活!信!你让他另找人放吧!我如今已是他的弃妇,凭什么还要给他办事?我是太子侧妃,知道吗?太子侧妃,自然是要忠于太子的!从今儿起,我们就是敌人了!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