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巫
阳光明媚,暖暖的风吹动着山坡上的野花,鸟儿欢乐的在树林里乱窜,蝴蝶翩翩起舞于原野间。
二百岁的醉烟醒了过来,走出那冰凉的世界。在沉睡的一百年里,醉烟觉得那日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冰凉的世界,清醒的头脑,手指和脚趾都无法动弹,寂寞穿透空洞的灵魂,孤独难耐。
站在银杏树下,一片银杏叶飘入他的手中,轻轻抖落,望着远方的云,他己决定离开。命运让他注定成为神巫族的人,没有生死轮回,更加没有生命的尽头;生存一百年,沉睡一百年。沉睡的一百年时间,身上的肉融化成水混合在冰水里,剩下白森森的尸骨浸在冰凉的水中,灵魂无法脱离骨骸,生不生死不死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在最后一年,骨头上重新长出新肉,一百年后便可以获得自由。
族中规定,凡是走出巫界的人都将以永世留在人间做为惩罚,永远无法回到巫界。就算是这样也无所谓,醉烟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没有尽头的生命,没有生死轮回,想死都死不了的痛苦让他想忘都忘不掉,所以他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踏上茫然未知的路,他只为了不再过被寂寞煎熬的日子。从迈出巫界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回到那一刻,他会选择留在那里;因为那些人不会离他而去,那些刻骨铭心的事也不会刻印在他的灵魂无法抹去。
离开了以后,他走了半天的路也不知该走向哪里,心中一片茫然。他是个神巫,不是人类,要做什么心里一点谱都没有,虽是不死之身也要吃东西的。
他晃悠晃悠的走着,走在山林里不知该何去何从。山里的蝴蝶翩翩起舞围着他旋转,有的停在头上,有的在手拍上,有的在衣襟上。乌黑的秀发在风中丝丝轻扬,构成一幅自然美景。
坐在树上的嫣然看得人了迷,从树上掉落下来,掉到一块小石头上,扎得她的屁股生疼生疼的,痛得她呲牙咧嘴的跳起来揉搓着她的屁股。
醉烟看着从天而降的姑娘,滑稽的动作让他觉得奇怪,脸上尽是茫然的表情。在族里,族人们白天都在忙碌着照顾果树,摘果子,酿果酒,收藏果酒;晚上喝着果酒唱歌跳舞,眼前的人却躺在大树上睡觉,还睡得跌落下来,难道这里的人都是如此吗
他出神的望了她很久,身边的蝴蝶早己受到惊吓而飞走了,清凉的山林变得好安静,草从间传来咕庶咕庶的鸟叫声,空荡荡的山间传来:“骑马踏春寻花来,误入美景深深处。此行归去未得马蹄香,沾得一身清露香草香。赢得飞鸟肩上憩,恐惊飞鸟唯轻笑。夕阳斜照林深处,空山空响马蹄声。牵马轻踏小石路,深怕惊动林中仙。”
醉烟往下望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牵着一匹马沿着石阶往山下走去,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不知道要拿来干什么用。那人的表情很自在,样子看起来很快乐,嘴里哼的话还真是好听。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听起来很舒服。
书生早己消失在拐弯处,醉烟还在朝着他远去的方向发愣,粗鲁的叫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死丫头,给我滚出来!你爷爷的,连你爷爷的东西都敢偷,等你爷爷抓到你,我不剥了你的皮我就不信了!”嫣然拉了拉耳朵,掸了掸手指头,翘起腿坐在树枝上,对着树下胡乱拍打着草丛的人吐舌头。
突然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直盯着前方的人,娇美的容貌莫非是神仙下凡。看到这情形,嫣然立马从树枝上跳下,拉着醉烟快速的奔跑起来。醉烟觉得很很是奇怪,为什么自己要跑?她为什么要拉着他跑,那几个人为什么一看到他就一动不动了?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嫣然才停下脚步来休息,嘴里不停地喊着:“太爽了,这样子的游戏才够刺激嘛!”两只手呼啦啦的扇着风,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两眼贼亮贼亮的盯着身旁的人。
被盯得莫名奇妙的醉烟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从来都没有被别人这样子盯过。突然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巫界,那么在人界又该做什么,住在哪里?一切他都不知道。
嫣然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充满着干净的忧郁的眼睛藏不住任何事情,这个人真是够独一无二的。如此干净的眼神在成人的世界是很难看到的,那么如此干净的人为什么要跑到这个险恶的世界,险恶的世界容易把干净的东西变得浑浊。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衣物上的灰尘说:“到我那里去往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可以去”。想了想,他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反倒是将来的路漫长得很,有个好的住处也不错呢!
嫣然知道他会跟她走的,因为如此干净的人是没有设防的。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了一座宽大的山庄。山庄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吵闹声,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如同荒园一样无人居住。
走到大门口时,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吓得醉烟往后退了一大步。再看四周,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那么这个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他转过头仔细观察那名男子,深遂的眼神,漆黑的瞳仁如同黑夜般深不可测,洁白的衣服没有折皱的痕迹,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双手置在背后恭敬的弯着腰说:“欢迎回来!小姐,老爷在后花园那里品茶赏花呢!”那人依然保持着那个完美的笑容,嘴角弯曲呈起的弧度从未改变过。
褐色的瞳仁闪过一丝光亮,嫣然笑眯眯的看着恭恭敬敬的海管家,手里多出了一瓶预备以久的染料。浅紫色的染料哗啦哗啦的一下便染透了那洁白的衣裳,刺耳的吼叫声立刻拔开云层直冲天际,树上的鸟儿都吓得从树上滚落下来,门前的看门狗的耳朵都搭拉下来把耳洞盖得严严实实。
“释嫣然,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弄脏我的衣服”嫣然用两根食指及时的堵住自己的耳朵,否则得两三天听不见声音。醉烟觉得整个脑袋都收缩起来,头皮直抓紧,耳朵里嗡嗡的直响,那两个人又不知道相互追赶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上拍打着耳朵。
后院里,石桌上的棋子个个都颤动起来,棋子的位置被移动得一团糟,下棋的人觉得手指夹着的棋子都在抖动。一位有着长长的银白胡子的老爷爷说:“释在,你的宝贝女儿回来了,你的心肝宝贝又被捉弄了”。声落人到,嫣然一脸得意的往父亲身边挤,随后的海涯想揪住她的耳朵,伸出的手到了半路便收了回去,怒气冲冲的走掉了。
“小然呀!你为什么又惹海涯生气,今晚他要是不想做饭的话该怎么办?谁来做饭,你来做吗?再说了,你做出来的东西连老鼠吃了都能翻小白眼”嫣然无辜的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托着腮认真的说:“真的吗?那也没关系,吃不到东西就吃人肉,反正我还没吃过那东西,滋味应该不错。”她的父亲无奈的将眼睛向上翻白。
“悲老头,给你找了一个好徒弟。你不是天天嚷着没有人传承你的依钵吗?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吧!”悲空悲高兴的跳起来说:“真的吗?不知道他长着什么样子?”
山庄的门口,醉烟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前面来了三个人,除了带他来的姑娘外,还有两个老人,其中一位长着白胡子的老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很奇怪。
悲空悲绕着前面的人走了一圈,摸着胡子说:“小丫头,你的眼光不错呀!这家伙长得比海管家还要漂亮。”嫣然无奈的摆摆手说:“除了漂亮之外,你的老眼就什么都没看到了?”
翌日清晨,鸟儿爬出窝来了。醒来的醉烟觉得脑袋还是有点嗡嗡作响,不过终于可以听得见一点鸟叫声了。他走出屋子顺着回廊误入了后园,听到了他无法理解的话。
没有经过精心设计的后园显得特别安静,父女二人的棋下得特别的悠闲,老头子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小然,你也该找个人家了,不要整天乱晃了。昨天的那个小伙子就不错,看起来脾气也很好,就是长得太漂亮了”。释嫣然不紧不慢的只盯着棋盘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不要看到顺眼的男人就把他当成未来女婿看待”。
“那么你就打算一个人这样过下去?”释在的心思全都在自已的女儿身上,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是个错误的开始?“我的出生充满了罪恶,上天在惩罚我前世所犯下的罪过,如果不是的话上天如此对待我是为什么?”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稳稳落定。
“那是你母亲的愿望,孩子!决定生下你是她无悔的决定,也是她唯一的愿望,你又何苦自责,那样她会不开心的”棋子轻轻地挪动到指定的位置。
“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残酷”重重的落棋声,放下的那枚棋子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释嫣然收起衣袖走了,棋盘上的输赢一目了然,无论走那一步棋都是死棋。
离去的身影,沉默的老人,这一幕让醉烟觉得失落。
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上,吓得他跳了一下,转过头看到的是那个保持着微笑的男人,弯腰的弧度不变,笑容也一样。“我叫海涯,在这里你可以叫我海管家。早饭己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一个侧身,还是那个标准的姿势,一只手指引着路。
稀里糊涂的绕了许多的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干净整齐的客厅。桌子上摆着醉烟从未见过的东西,桌子旁坐着他见过的那些人。
海涯一出现嫣然就大叫起来:“海管家,请问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穿着那么花的衣裳出来”海涯不禁皱起眉头,漆黑的眼睛冒着冷光,释在和悲空悲都觉得背后的冷汗冒了出来,那丫头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早饭肯定又有好戏开锣了。
白色的衣裳被浅紫色的染料染了一块,经过整夜的整理,海涯终于把它绣成朵朵美丽的金边紫花。昨天没有修理这丫头,今天她还胆敢戏弄他,看来他不使些手段她是不知道“收敛”这两个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