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恍若隔世
“感觉。”沉下心神，男子也就是华颜楼楼主尹莫言，脸上恢复了平静。
清浅的笑着，让舒莫感觉如沐春风，这家伙，不笑则已，一笑就会让人失神，余光扫视了一眼四周，果然有不少女子痴痴地看着他，仿佛他脸上长出了一朵花一般。
“呵……”舒莫笑出声，“莫言，几年不见，你似乎越来越受欢迎了。”
“主子？”丹凤眼微挑，尹莫言也随即笑开，“这么久未见，你可真是变得让莫言认不出来，当年他们说你……的时候，莫言……”
声音微微有些怪异，舒莫脸上极淡的笑意掩去，声音极轻的说了句，“让你们担心了……”
“不，只要主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无影知道了吗？”
“应该知道了。”想到无影，舒莫蹙了蹙眉，想起见到雪儿的那天，以及无影对南钥祈翎的敌意，最终叹息了一声，“早个地方吧，我有事让你去查……”
觉察到舒莫话里的凝重，尹莫言站起身，“是。”
“南云道长？”
尹莫言疑惑不解地看着背对着他看着湖面的舒莫，他也只是在很多年前听他的父亲那里听到过，先皇曾把王上托付给了一个功力深不可测的道长，而那个道长就是南云道长。
“原来他真的存在，尹氏两代都为真正的见过他，莫言以为那只是传说……”
“不是。”摇了摇头，舒莫有些疲惫地抚着眉心。
“主子找他可是为了王上？”他也听说了，这五年来，王上几乎不理朝政，安王爷只是说王上闭关，然而，据他打探的结果，是南钥祈翎把自己给封存了起来，不理世事罢了，如今，主子要找南云道长……
“不是，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仰起头，舒莫看着波澜起伏的湖面，脸色越发的凝重。“原因不要问了，尽快打探到他如今所在的位置，不惜代价。”
最后四个字，舒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莫言会派出所有人去打探，主子尽管敬候佳音。”
“莫言，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跟你说的什么吗？”目光拂过水面，舒莫仿佛看到了极为久远的时空，那个被欺负的少年，咬着牙，瞪着欺负他的人，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记得，如何不记得……”
幽幽的声音，仿佛穿透了那年的上空，自己因为从商不愿进入仕途，一怒之下走出了家门，然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少年，却只是被欺负的对象。
“那天，我本不相管的，但是那时你的眼神，够狠，够坚定，所以，我当初帮你，只是利用你。”
“莫言知道……但是，莫言不介意。是主子给了我这一切，让莫言一展所长，莫言感激主子。”温润的脸，滑过一抹温暖，尹莫言直视着舒莫的侧脸，眸光越发的轻柔。
“这次以后，你……退居幕后吧。物极必反，你的势力已经对王室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件事以后，我若不在，放手吧。”
“好，莫言听主子的。寻找南云道长这件事可要告诉无影？”
听到此，舒莫收回了原本望向湖面的视线，转头，看着尹莫言，极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像是想起什么，舒莫接着吩咐道：“也不要告诉他我在这个地方。”
“是。可是……”
尹莫言还想说什么，当看到舒莫蹙起的眉，不再说话。
“回去吧。”
极淡的声音响起，在幽幽的小舟上徘徊，莫名的，尹莫言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仿佛当初听到主子她……一样……
那种萦绕在心口久久不息的不安，越来越浓。
主子，你说的不在，是离开，还是如何？
莫言很想问，但是，以莫言对你的了解，你不会说吧。他能做的，只能是全力寻到主子要寻的人。一片落叶滑过水面，漾起一道水波，仿佛他起伏不定的心，搅乱了一湖池水，再也平静不了。
以后的几天，尹莫言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寻找南云道长的所在，然而，依然一无所获，南云道长就像是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
即使翻地三尺，也未曾寻到。
而在这一次，舒莫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她原本以为不会见到的人……无影。
打开房门，舒莫看着站在门口的无影，脸上掠过一道惊讶，随即轻轻地笑了，声音有些淡，更多的却是疏远，让门口绝尘的男子，眸眼之间闪过一抹沉痛，垂下头，声音有些疲惫，“主子。”
“嗯。”
侧身，舒莫让他进来。
再次站回到窗格旁，舒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于他们虽然是五年的世间，对于她来说，却是千年，这千年之中，她所经历，所想，都与当年有了很大的变化。
尤其是这一次，她不想再把无影拖下水。
上一世，是她考虑不周，无意间伤了这么多人，如今，难道还要让他们再伤一次？
低叹一声，舒莫的声音有些无奈，“无影，你不该找来的。”
“为什么？”上前一步，无影站在舒莫的身后，痴望着她的背影，清澈的眸眼，经过五年的沉淀，深邃的如同汪洋一般，然而，望着舒莫却未曾变过分毫。
不用回头，舒莫也知道此时的无影望着她的表情，然而，她却根本承受不起。
她欠了太多的情，注定，她要一一偿还。
即使舍弃了自己，她也不愿他们任何一个人，再为她受到丝毫的伤害。他们的情，他们的义，太深，太重，她已经偿还不起……
“无影，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你们根本不值得如此对我。虽然我曾在你们最为难得时候帮助过你们，但是，那只是利用。你懂吗？那只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罢了？这样的我，根本不值得你们如此……”
“无影心甘情愿。”
目光定定，无影望着那道背影，掌心攥的极紧。
“无影这一世，只认主子一人，即使主子要无影死，无影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背脊微微一僵，舒莫莫名的笑的有些苍凉，“无影……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一个都不会。如果要死，那个人，也只会是我。我欠你们的太多……”
“主子从未欠过我们什么。”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
无影回头，看着刚走进来的尹莫言，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坚定。
生死不弃，死亦不悔。
回过头，舒莫静静地看着他们，然而，眉眼间却闪过一丝动容，极缓慢的垂下眼翦，“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傻？”
无影和尹莫言轻轻地笑了，却没有说话。
主子，那不是傻，而是对你的那份情意，早就超越了生死……
南钥八十三年。
大批的江湖人士以及神秘之人涌入南钥王朝比邻的三个国家，进行几乎挖地三尺一般地搜索，势力几乎蔓延到整个角落。
南云道长依然了无音讯。
南钥王朝。翎启宫。
夜极凉，风吹得有些涩。南钥祈翎呆呆地望着那张沉睡着的倾城之颜，然而，南钥祈翎清晰的知道，自己心口的位置依然是空着的，他知道那是为何。
却固执的不去想，他怕知道了那个答案，他会在陷入崩溃。
他已经承受不起那份失去的恐惧，那种感觉，再有一次，他怕他会……宁可下地狱，也不愿再承受。
所以，他一遍遍的唤着她娃娃，宠着她，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此刻的自己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身后，一道寒光闪过，冷逸静静地站在南钥祈翎的背后，“王上。”
摆了摆手，南钥祈翎阻止了冷逸接下去的话，随即站起身，走到了外殿，撩起长袍，才缓缓地开口，“什么事？”
“王，最近大批的武林人士以及一些未知的人力，涌入四国，似乎在寻找一个人……”
眉头一蹙，南钥祈翎抬眼，“查处他们在寻找什么人了吗？”
“知道。”
觉察到冷逸话里的怪异，南钥祈翎抬眼看了冷逸一眼。“什么人值得你如此欲言又止的。”
“是南云道长。”
“师父？”眯眼，南钥祈翎猛地站起身，看着冷逸。“查到是谁派的了吗？”
“不知道。查不到。不过……”
“不过什么，说。”
“属下想，既然跟武林中人有关，不知是否跟无影有关？毕竟他是武林盟主。”犹豫了一下，冷逸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无影？”
凝眉，南钥祈翎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有些疲惫地抚着眉心，“既然他想查，就让他查好了。师父的所在，朕也想知道……”自从五年前，他就为出现过，师父他到底再逃避些什么？
“王上……”
冷逸的一声低唤，让南钥祈翎从思绪中醒过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示意他接着说，然而，抬起的眼，却是看到冷逸望着内殿的方向。
“怎么？有什么不对。”
“没……”犹豫着，冷逸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说，他想了许久，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舒姑娘离开的那天，他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那天，内殿里躺着的王后用膳时，才让他想起一件事。
“王上，你可否记得，小王后一直……都是吃素的。”低沉的声音，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开在南钥祈翎的脑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些凄凉，看的人心口发紧。
“如何不记得？娃娃她曾因为一道‘御府铁雀’，砸了朕满头满脸。”想到那日的情景，虽然过去了五载，却依然历历在目一般，那冷然的小脸，扬着冰凉，此刻却让他多么的像再次看到。幽幽地低叹一声，南钥祈翎才直视冷逸，“你是想说，里面的那个女子，并不吃素吧？”
“这……是。王上知道……”冷逸有些诧异。
“如何不知？她送来的第一天，朕就知道……”
“那王上？”
“呵……即使是替身，朕也宁愿看着那张相似的脸，也不愿在痛苦中思念，朕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朕累了，朕……真的累了。娃娃她……不愿回来呢？真的不愿。”
低声的轻喃，让一旁的冷逸喉咙有些发紧，他这一生未动过真情，所以他并不能理解，一个“情”字到底可以有多深，可以有多重。
但是，他却真正的见到了王上感情的起与伏。
那种大的波动，那种嗜心的冰凉，让他看着都有些心痛。
“但是，王上，你又可否想过，小王后也许不会是原来的相貌，你的心，可否对另外一个人动过心？可否有过对其他人有着对小王后一样的感觉？”
南钥祈翎抬眼，略微凝神地望着他，直到望进那双带着恳切的眼神，蓦地，一张小脸闪过他的脑海，极快，却印象极深。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当她受伤时，自己心底的那份心痛。
无影要带她离开时，自己心里的那份拒绝，但是，他还是最终强压下心底的想法，强迫自己被那张相识的脸吸引，把她当成娃娃……
抚着心口，南钥祈翎抬眼，墨瞳滑过一道深色，却越来越浓重。
直到，深不见底。
“王上，冷逸曾问过，舒姑娘她……也只吃素食，为王上调理的膳食，只要沾染稍许的荤腥，她从未亲尝，这些，御膳房的那些管事，都知道……”
目光渐渐地幽深。
低垂着头，冷逸不知道南钥祈翎再想些什么，只是那略微起伏的肩膀，似乎压抑着什么，心一横，冷逸吐出最后的话，“王上，舒姑娘最后离开的时候，属下曾觉得她有什么不同，但是一时，总是想不起来，昨日，当提到武林中人，想到无影……”
停了下来，冷逸组织着说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接着说下去……”
极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沙哑，让冷逸的心一紧，呼出一口气，才缓缓地说出：“无影对舒姑娘太过特别……”
“即使，舒姑娘曾经见过无影，但是，王上曾说过，无影是小王后的影子，作为影子，一生只会忠于一个人，只会对一个人好……那就是他的主人。”
“嘭……”的一声响，精致的檀木椅因为南钥祈翎的猛然起身而倒下。
冷逸直视着南钥祈翎有些泛白的俊脸，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把这些告诉王上，但是，旁观者清。王上对舒姑娘若有若无的情愫，他看的很清楚。
很浅，但是，即使只有分毫，从王上的眼神里，他依然可以看到王上的心灵深处。
“冷逸……她如今在哪儿？”仿佛隔了一世这么久，南钥祈翎才缓缓地张开紧闭的双眸，眸底深处，是浓的深处的凉，更多的，却是绝望。
“这，冷逸还未查到。”
摆了摆手，南钥祈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派出所有的暗卫寻找，找到以后……”
“可是要带回？”
“不，”凄凉的一笑，南钥祈翎笑的悲伤至极，“暗处保护她……就好。”保护好她就好，娃娃……娃娃……
冷逸不懂，疑惑地看着南钥祈翎，“王上？”
“呵……”转身，南钥祈翎的背脊有些萧索，连带的那声音格外的沙哑，从未有过的沧桑，穿透了风中的凉，浸润着冷逸的耳畔，凄凉哀婉。
“她离开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吧。当时她的眸底那份冷然……真的好像……朕怀疑过，却还是放开了手……没有留下她……”
娃娃，你竟是是如此的决绝，如此的狠心，为何不肯告诉朕，要让朕来猜……
朕还是让你失望了吗？所以你才会离开，朕的心，为何还是痛入了骨髓，这一次，朕不会再逼迫你，朕怕了，朕的怕了……
这一生，让朕看着你就好，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离朕不远，就好。
就好……
不要再怕难以选择，只要你活着，朕如何都好……
“王上……”凝眉，冷逸看着那道一下憔悴到极致的背影，心莫名的发酸，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低垂着头，缓缓地握紧掌心，王上？
你们为何要委屈自己到这种程度？
“王上，她离开时，让属下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