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天来临的时候,雪海诞下了一名男婴。孩子一出生,武尧帝便抱过他,那个漂亮的小男孩窝在他怀中讨喜的笑着。就在那一刻,武尧帝便爱上了他,并为他取名澈儿,清澈如水不染世间一丝尘埃。
后来,澈儿渐渐的长大,他是他最聪明的儿子。每一次太傅不住的夸赞澈儿时,武尧帝都会表现出一种为人父的骄傲。无数个黎明黑夜,他偷偷的躲在一旁看着年幼的澈儿读书练剑。直到无意中的一次,与前来探望澈儿的香雪海相撞。
那个如水般的女子,眼中依旧是淡漠一切的宁静。
“一个人照顾澈儿,是不是很辛苦。”思虑了良久,武尧帝才无头绪的说了一句。
“既然生下他,他便是雪海的责任。娘亲照顾孩儿总是天经地义的。”雪海淡然的答道。
“雪海,这么多年来,其实朕一直欠你们母子一份责任,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武尧帝认真的问道。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个念头,皇后之位空虚多年,如此与世无争的女子才有资格母仪天下。只要雪海做了皇后,他的澈儿便是皇后嫡出,将来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雪海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皇上可否给的起?”女子淡淡的问道,眸中是异常坚定的光芒。
一生一世一双人!武尧帝一时间竟然被她问住了。从未有女子向他提过如此的要求,坐拥天下的帝王,可以给她一切,却独独给不了唯一。
女子轻蔑的一笑,俯身轻轻跪拜,莲步轻移消失在了武尧帝的视线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眼中的兴趣竟然越来越浓烈。
只是武尧帝做梦都没有想到,封后的奏折还没有拟好,便传来了香雪海的噩耗。当他赶到时,年幼的南宫澈抱着雪海冰冷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悲哀吗?他所珍惜的都不能存在于世间,他爱嘉懿,嘉懿死了。他喜欢雪海,雪海也离开了。难道他喜欢谁,谁就会倒霉吗?那一刻,武尧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的澈儿,他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父皇,父皇!”望着失神的武尧帝,南宫澈不解的出声唤道,今日的父皇与往日很不一样。
武尧帝随意的一笑,思绪才从回忆中拉回。“这些年来,澈儿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南宫澈敷衍的回答。此刻的他竟摸不透武尧帝的心思。
“其实朕心中都清楚,没有朕的庇护,澈儿在宫中受尽了欺凌。所以朕才让永河将你接出宫去抚养。这些年来朕对你不闻不问,只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民间总说百炼成钢,若是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庇佑下,又如何能成长起来,如何扛得起先祖留下的江山社稷。”武尧帝缓缓的开口。
“父皇?”南宫澈错愕,剑眉紧拧。
“澈儿是父皇最骄傲的儿子,父皇的江山本就是要留给你的。当年朕本是要封你娘亲为皇后,让你名正言顺的继承太子之位。却没想到反而害了雪海。朕知道现在宫中多半都是你的人马,即便不用朕给,你依然可以得到一切。澈儿远比父皇想象中的强大了。”武尧帝说着,语气中没有半分不悦,反而是无法掩饰的自豪。
“父皇为何到现在才和儿臣说这些呢!”南宫澈的眼中闪过片刻的错愕,然后取而代之的是浓的化不开的哀伤。他恨了他十几年,为何到如此地步,他才来告诉他,这些年来他一直恨错了人。一句轻描淡写的百炼成钢,他的父皇可曾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父皇只是想要澈儿知道,你的爹爹一直都是爱你的。遗诏朕已经拟好了,就在魏龚手中。等朕离去后,他就会将遗诏公布天下。澈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那些曾经效忠朕,忠心于南秦的旧臣依旧会拥护澈儿。”武尧帝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咳着。
“从小到大,父皇从未送过澈儿什么,这份遗诏就算是迟来的父爱吧。至于皇甫珍与永成王,朕就留给你了,就当是澈儿登上皇位的最后一个考验吧。”武尧帝颤抖的伸出手臂,抱住男子健朗的身体。
记得上一次抱他时,他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二十几年一晃而过。他的澈儿已经长成一个强壮的男儿了。“澈儿,要好好治理天下,做一个受万世敬仰的帝王。”
“父皇,父皇!”南宫澈不住低唤,眼中不断闪烁的泪光却倔强的没有流下。
天微亮的时候,宫中响起了丧钟的悲鸣声,武尧帝驾崩,而另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开始……
寂静的皇陵中,南宫澈负手而立,出神的望着武尧帝的石碑,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王爷!”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有事吗?鸾音。”南宫澈淡漠的问道。
“王爷,您吩咐鸾音的事,鸾音已经做好了。您是否可以将寒毒的解药交给鸾音呢?”女子小心的问道。
“鸾音,你与父皇做了几年的夫妻。父皇的离世,你可曾有过一丝难过?”南宫澈答非所问的说道。
“这一切本就是假的,也就无所谓难过不难过了。”鸾音轻声一叹。
“恩,本王明白了,你走吧。”南宫澈随意的说道。
“可是我的解药呢?”鸾音不死心的再次开口问道。
“没有解药。”
“什么?”鸾音错愕的再次问道。
“寒毒从来就没有什么解药。本王给你的只是一种能暂时压制寒毒的药物,若是有朝一日这药压不住寒毒发作,本王也无能为力了。”南宫澈无情的说道。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说只要中了寒毒,就只有死路一条,早与晚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原来王爷送鸾音入宫,便从未想过让我活着离开。”鸾音凄凉的一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眼前的男子有着天使一般美丽的外衣,第一次见到他时,鸾音就沉迷在他儒雅不凡的笑容中。为他冒险入宫,为他舍弃了女子最宝贵的一切,可最终换来的竟然是一句冰冷的无药可救。
“既然不能活着离开,就安心的在宫中做你的太妃娘娘吧。能在宫中寿终正寝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南宫澈不以为意的说完,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了皇陵。
“王爷!”皇陵门口,红梅早已等候已久。手中牵着的是南宫澈的宝驹赤兔。
“去和父皇做个诀别吧。”南宫澈从她手中接过赤兔,云淡风轻的说道。
“王爷!”听了他的话,红梅大惊,踉跄的跪倒在地。
“从你入府的那天起,本王便知道你是父皇的人。不然怎么会那般巧合,只要是你知道的事都会毫无遗漏的传入父皇耳中。”南宫澈淡淡的一笑。
“王爷,奴婢是有苦衷的。”红梅急忙解释。她本是犯官之后,是皇上念她年幼无知,动了恻隐之心将她留了下来。
“好了,以前的事本王不想再去追究了。你在王府中多年,却是未作出什么不利于本王的事。何况,现在本王与父皇之间不再有芥蒂,你究竟是忠心与父皇还忠心与本王也没有任何分别了。”南宫澈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女子。
“红梅多谢王爷体恤,王爷的大恩,红梅此生为奴为婢定当结草衔环。”红梅深深的跪拜,然后起身向着皇陵中走去。
郊外宁静的山庄中,落溪坐在院中,懒懒的晒着太阳。离开南宫澈的日子,少了期盼与等待,生命便如死水一般不再有一丝波澜。
“落溪怎么起的如此早,为何不多睡一会儿?”南宫漠随意的坐在了她身边。
“觉得阳光很好,便出来晒晒太阳。”落溪淡雅的一笑。
“落溪在此住的可还习惯?”南宫漠语气轻柔的问道,生怕惊吓了她。
“很好,谢谢你。”落溪窝心的一笑。这庄园隐在郊外的竹林深处,精致而不奢华,显而易见是被人精心修饰过的。微风徐徐而过,院中飘满了淡雅的墨竹香。
曾经她向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与心爱的人归隐田园,在晨起时,饮一杯淡淡的清茶,谈笑风生,看日出日落。这里有她期盼的一切,却独独少了心爱的男子。
“溪儿若是喜欢,我们就永远生活在这里,好吗?”南宫漠不着痕迹的将手覆在落溪的玉腕上。
永远!落溪苦涩的一笑,她哪里还有什么永远呢。微眯起眼,仰头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嘴角上扬成美丽的弧度。其实能安静的葬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王爷,小姐,喝茶。”侍女庭儿端着两杯清茶,走到了两人身边。
“西湖龙井?”落溪轻啄了一口,顿时口中茶香四溢。
“是啊,是上等的西湖龙井。王爷特地命人从杭州带来的。王爷对小姐可是格外用心呢,给小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庭儿恭敬的答道。
“庭儿,你的话太多了。”南宫漠别扭的出声道。
“王爷不喜欢,庭儿不说了便是。”庭儿嬉笑着回应。
“王爷,王爷不好了,皇上今晨驾崩了。”南宫漠的贴身侍卫急匆匆的走进院中。
“你说什么?”南宫漠大惊。
“王爷,皇上驾崩了。韩娘娘派奴才来请您即刻回去。”侍卫再次说道。
“父,父皇!”南宫漠悲痛的低唤。
“落溪,本王要即刻回宫。你安心的住在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吩咐庭儿便是。”南宫漠嘱咐了落溪几句便匆忙的离开了。
武尧帝驾崩,便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落溪不由得担心起了南宫澈的处境。韩贵人如此急迫的召南宫漠回宫,必然是有着怎样的谋划,而她的父王也不知会不会遵守承诺置身事外。
落溪苦涩的一叹,怎么这个时候还是想着他呢。
“小姐叹息什么?”站在她身侧的庭儿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为王爷担心而已。”落溪随意的说道。
“担心王爷?真不知小姐担心的是哪个王爷?”身旁的庭儿一语双关道,眼中一闪而逝凛冽的光泽。
“你究竟是什么人?”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危险,落溪警惕的问道。
“我是什么人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了。”庭儿阴冷的一笑,衣袖一扬,空中便荡起了一层白雾。落溪还来不及反应,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当落溪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华丽的宫中。落溪记得这里是皇甫贵妃的立政殿,她的身旁,皇甫珍一袭大红凤袍,傲慢的俯视着她。而她的身侧,庭儿恭敬的站在一边。
“原来你是贵妃的暗卫。”落溪随意的开口,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除了一张魅人的脸蛋,你和明晓蝶那个软脚虾还真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这份冷静淡定的确有我皇甫家的风范。”皇甫贵妃不冷不热的开口。
“多谢贵妃娘娘称赞,不对,应该是姑妈才是。”落溪讽刺的一笑。
“哈哈哈……”皇甫珍大笑,“好一句姑妈啊,明落溪,本宫还真是舍不得你死,只是可惜啊,你知道的太多了。”
“知道的太多?贵妃娘娘是指您与男人私会的事,还是毒害我娘亲和舅舅一家,亦或者是楚王爷并非皇上亲子的事呢?”落溪不屑的说道。
“你知道的还真多。”皇甫珍低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贵妃娘娘都敢给皇上带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又何必害怕天下人知晓。”落溪不冷不热的继续说道。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对我妄加评判!”皇甫贵妃一时气结,竟然愤怒的匡了落溪一耳光。
“本宫与诚哥自幼两小无猜,早已私定终身。是父王强行逼迫我入宫为妃的。入了宫,我本是想忘掉过往的,可皇上只顾着和他的皇后恩爱,哪里理会过我。深宫寂寞,我才与诚哥……”皇甫珍说着,声音竟止不住的哽咽。
“本宫在深宫苦熬了数载,终于等到嘉懿皇后难产而亡。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香雪海来,一个低贱的宫女而已,有什么资格与本宫争皇后的位置,本宫当然不会放过她。你知道吗?当雪白的白绫缠上她白嫩的颈项时,我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快感!”皇甫贵妃疯狂的大笑着。
“你真是个疯子!难怪王爷如此恨你,如此嫉恨皇甫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落溪冰冷的说道,完全不理会脸上火烧火燎的痛。
“本宫就是疯了…哈哈!不过,明落溪,你也得意不了太久,等会有你好受的。本宫不好受,你们也休想舒坦。”皇甫珍咆哮。
“贵妃娘娘恼羞成怒了不成?”落溪随意的擦了把最角的血痕,冷冷一笑。“落溪贱命一条,贵妃娘娘若是想要随时拿去便是。”
“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的,你现在可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除了你还有谁能拦得住南宫澈。”
原来费尽心思的抓她前来打得竟然是这个主意。“恐怕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落溪只是一个失宠的弃妃而已,如何威胁的了瑾王爷。”
“能不能总要试试才知道。”皇甫珍不以为意的说道。听暗卫回报,南宫澈与这个小丫头相伴五年,她就不信他们没有日久生情!
“娘娘,魏丞相已经带着一干大臣在两仪殿外等候了,几位宫妃王爷也都到齐了,娘娘该移架两仪殿了。”庭儿在一旁出声提醒。
“本宫知道了,永成王的大军可是已经进入了城中?”
“王爷的大军,在城外按兵未动!”庭儿吞吐的照实回答。
“什么?”皇甫珍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真不知她那个弟弟在想些什么,如此紧迫的时刻既然还按兵不动。
“算了,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带上她。本宫就不信南宫澈能对他正妃的生死置之不理。”皇甫珍对身侧的庭儿吩咐道。
两仪殿外,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