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或许是受了沈墨痕影响的缘故,白芍连打个小盹都不安分。她双腿交叉落在床中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板,似要将它穿透才算了事。她在想她的母亲,从小就离她而去的母亲。
她一遍一遍地质问自己,这个女人她可以一直熟视无睹吗?这时,楼梯上由远及近响起了鞋子摩擦地板的“蹬蹬”声。她根据音色判断出是母亲。
以为她会进来,白芍自然地躺好,用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直到白芍都有些透过不气,母亲却停留在外面打起了电话。她探出被子,毫不费力地听到她清晰的话语:
“小沈,今天下午和你商量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吧?关于劝说暖暖回学校读书的事情。”
……
“啊?你在医院,情况怎么样,要不要紧?”
……
“好,你不用担心,我负责明天早上送她过去。”
白母挂断电话,从门缝里再次偷瞄了一下半坐在床头的白芍,复回了信息给沈墨痕:我的话她都听到了。
而房间里的白芍则满腹疑问,估计没错的话小沈就是沈墨痕,他们在合计着让我回去上学吗?沈墨痕在医院,是生病了,还是在陪护哪个生病的人?谁能来解答她这些问题。
白芍小睡之后,接着便是陪伴在父亲的灵堂旁,基本上没有多余的时间。次日清晨,她才得以在被窝享受会儿温暖。母亲却进入房间,把帘子拉了开来。
“暖暖,起床啦,我送你去沈先生家。”
白芍以手掌挡住突如其来的光线,眼睛半睁半闭之时身体已经先一步苏醒。她伸了个懒腰,迅速穿好衣服,套上易于穿着的休闲裤。
母亲的车子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让人精神百倍。白芍对着陌生的环境东瞧瞧西看看。里面的装饰与车主的年龄似乎不相匹配,后面东倒西歪摆放着几只表情各异的叮当猫,坐垫上印的也是叮当猫的图案。白芍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明显就是十几二十岁的动漫女生会采用的布置。
“你小时候很喜欢看哆来A梦的,我想着有一天你坐在我的车里,看到这些会很开心。”白母随心而至,脸上带着期许。她与丈夫离婚后,靠着自己的打拼挣得这辆‘大众’车,想都没有多想,旋即就去买了许多叮当猫玩偶放在车座,就只因为自己的女儿追过它。
白芍绞着手指,与她好声好气地说了声谢谢。不能回去,起码的礼貌总是要有的。
车子渐渐靠近沈墨痕所在的别墅区,她领略着车窗外风景的极速变化,蓦地想到了什么:“沈先生他在家吗,我们现在去的话?”
白母了然,果然女儿的反应与预期的毫无偏差,她将方向旁左转:“他不在家,他好像是生病住院了。”
“怎么,要不要去医院探望他?”白母又提出合乎白芍意愿的建议。
“那去看看吧。”她想要知道沈墨痕的身体状况。
……
时隔不久,白芍已是第二次来到同一家医院。她和母亲提了一篮水果敲响沈墨痕的病房门时,医生正在给他量体温。有一位女性背对她而立,白芍一眼辨析那时秘书Ann。
“真不明白你居然能硬撑到现在,不要命了是不是!”白大褂从沈墨痕腋下取出温度计读数,“上次带着个小女生来的也是你吧,看你照顾她挺尽心,照顾自己怎么就不行了呢!”他把听诊器挂回脖子上,无可奈何地摇头。
“老板,你说你也真是的。”Ann数落他,“再下去,你的感人行径都可以当选央视的感动中国十佳人物了。冒雨通宵找寻丧父少女白芍,不眠不休陪伴伤心少女白芍,美味烹饪赠予哭泣少女白芍,为了她,你可以将健康置之度外,始终咬牙忍住自己的难过,以上就是您的颁奖词了。”她将削好的苹果拿给沈墨痕,一串完整无缺的苹果皮就像是艺术品被留在了柜子上。
沈墨痕的视线聚焦在一本财经杂志上:“她闷在家里任谁谁不放心啊。”
“呶呶,你尽在白芍面前做好人了,我们公司可怎么办?再说这小朋友的学业是要丢弃了不是?”Ann无故拔高音量,既然演戏就要演的逼真。
白芍深吸气,听Ann的意思,沈墨痕发烧有一段时间了,她光顾着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也会累垮。我是带着别人在一起沦落吗?她自责。学校,她是好久没有回去了,上次连个假都没有请,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处罚。
扣扣扣……
“小沈,我把暖暖送来了。”白母对着沈墨痕客气了几句便匆匆告辞去上班。
Ann被一提醒,也道:“我也得走了,朝九晚五的工作等着我去报到。”
热闹的病房里瞬间清净。白芍放下果篮,坐到他床边的座椅上,将母亲买的粥递了过去。这样的情景再现让白芍的回忆倒退,沈墨痕曾经也做过一样的事,也曾经贴心地买了流质食品带给她。只不过此刻角色反转,他成了伤患。
“我让身边的人都掉入了深渊,他们跟着我一起看不见光亮,一起受伤,我不能自私如此。”白芍抬眼偷偷看着沈墨痕。
“沈先生,从明天开始,我回学校去读书吧,以后周日照样工作。”她想,好歹装出个样子来。
“你都收拾好了吗?”沈墨痕利用白芍的弱点致胜。
他赌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凡事不愿牵连身边的人,也不忍看着身边的人受伤,所以就让白母与秘书配合着演了一出悲情戏。他借着发烧住进医院,然后让白芍在无意中得到消息,在白母的撺掇下,她就会来医院看望。紧接着,Ann和医生就扮演起不满者的角色,让白芍内疚。最后再由Ann引出‘白芍回学校’的话题。一来二去,大功告成。
“嗯,我总不能赖在你家,等吃等喝等睡觉。”白芍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