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像足了一个倒计时器,而月考则是提醒你剩余时间的节点。对于正在高考的独木桥上煎熬的学生而言,每历经一场考试,就等同于踏过一段险路,暂时得以解脱的欢欣不言而喻。
“已是第五个周日,我与他共事的第三十六天,第一次月考顺利结束。”白芍坐在公交车的末排,用朴实的汉字拼凑出她的小日记,“他是人中之龙,我必须加倍付出让自己能够配上他。”
她将他的好一条条陈列于眼前:陪她熬夜学习,送她回校,替她掩饰,带她爬山……沈墨痕对她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特别呢,她回味着他做的零星点滴。
她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公司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白芍朝沈墨痕的办公室望去,门是虚掩着的,不能确定有没有人。
“白芍小朋友,快,帮我把早餐给老板送去!”沈墨痕的秘书匆匆忙忙闯进,她的手机催命似的响着,“我要接个电话,这么多东西手都要折断了。”
“好的,Ann姐,我去。”正和白芍的心意,她爽快的接过东西直奔目的地。
“咚咚咚。”白芍一如从前般遵守礼仪,她不轻不重的扣了三下门
“请进。”
“沈先生,你的早……。”饭字尚未说出口,她的余光就瞥到空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年纪看着比她大上几岁。她怔愣在门边,进退维谷。
“白芍,进来啊。我的胃早就等不及见到你手中的美味了。”沈墨痕今日显得分外高兴。
她端端正正地走过去,放下袋子。
“来,我做个中间人,你们彼此认识认识。”沈墨痕对两人说。
白芍与他对视:“你好,我叫白芍。”
“你好,我叫益杨,两字均来自父母的姓氏。”接下去的话他是对着沈墨痕说的,“沈大哥,您的公司现在竟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您的魅力不减反增啊!”他戏言。
“哪里哪里,益杨啊,算起来我们也能说是难兄难弟,当初你同我一起度过公司的艰苦岁月,如今三四年过去了,我都快只剩老骨头了。总归要靠你们年轻一代啊。”沈墨痕瞧着并肩而立的白芍与益阳,青春正当盛年。他不免感慨。
竟有一种自卑感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说与别人听一定无人相信。他可是公司首脑,这个社会的资产阶级。可是由于年龄差距产生的自卑此时此刻确实存在于他的心中,沈墨痕确定。
“沈大哥,您过谦了。”益杨说,“如果当初不是您资助我的学业,我如何能有今天,我或许还是那个山沟沟里的穷小子。您为我创造了人生的如果,我永生不忘。”
白芍起初还疑惑沈墨痕与他的关系,这么一听,总算明白,原来他亦是沈墨痕的资助对象。她专注地盯着这个叫益杨的男人,他的气质沉稳,他的举手投足自信十足,他对着沈墨痕时,脸上是一泻千里的坦然与感激。
她对照自己,突然觉得讽刺。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时时刻刻都羞于坦诚别人对自己的帮助?
白芍声称有事,从办公室逃窜出来,里面的对话声仿佛隔着好几个时空传到她的耳边。她贴在门板上,依稀听到沈墨痕在笑。他说,好,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说,白芍那孩子简直就是你当时的翻版,倔强但肯上进,我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我资助过这么多孩子……
她静静听着,脑门像是被狠狠砸了一记。她自梦里醒来:原来她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沈墨痕一点都没有特别对她好,他帮助过的人远远不止她一个。白芍终于亲耳听到,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作多情。
“白芍,不舒服啊?”有人端着咖啡从她身边走过。
“哦,没有。”她强颜欢笑。
坐回格子间,她的魂魄飞离九天之外,不愿与她分担这份痛苦。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应付工作。
“白芍,老板叫你。”下午,沈墨痕的秘书过来找她,“老板看起来不太开心,你小心点。”
“诶,你是不是惹到他了,白芍小朋友,我来了这么久,从没看到过老板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可是我们公司公认的谦谦君子啊,你是捅了多大的篓子,小祖宗!”她心直口快。
“不知道。”白芍淡淡地回答。
她一天之中第二次来沈墨痕处报到:“沈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她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自己的老板,是她的恩人。
“你看看你处理的文件,数据都错误了!”在工作方面,他眼里容不得哪怕半点失误。
白芍低头不语,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造成公司多大损失!如果你是我真正的员工,我立马就辞了你,你回家吃自己去吧。”他见到白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愈加来气,一把将文件扔到她的眼前。
“对不起,沈先生,对不起。”白芍根本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只能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管用吗?你到底在干什么,做事一点心思都不花,上午才在别人面前夸你踏实肯干,看来我错了。”沈墨痕本不想发这么大的脾气,但白芍的不争气让他憋得慌,公司也差一点因为她亏损。
“对不起,沈先生,我……”白芍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有一滴已经溢出眼角。她不肯多说话,生怕被沈墨痕发现。
饶是如此,沈墨痕还是听出她喉咙的嘶哑。他不知怎么的,有一丝慌张:“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白芍的抽泣声在无人讲话的屋子里清晰可闻。沈墨痕越说,她越觉得委屈,愈加泪如泉涌,几乎要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芍!”沈墨痕站了起来,想要去安慰她。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白芍已经真真切切在影响他,触动他心里的那根弦。他明明就在按着自己的方式改造她,结果却让自己跌进了陷阱。
沈墨痕仔细回忆:她缺点也着实多,自卑,胆小,虚荣,女生共有的不足她都占尽,女生没有的她身上也存在。只是,却偏偏是她会走进他的生命,没有任何理由,看对眼就是了。
他该怎么来处理这份始料未及的爱情呢?
"你先出去吧。"沈墨痕需要时间思考,“下次工作时注意,不要马马虎虎的。”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白芍安安静静离开。她还在渴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