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北静王水溶率大军远征藩国,时光冉冉,已是两月有余。水溶调兵布阵,游刃有余,几场战役下来,藩兵已退出边境,双方割据一方,相持不下。
清夜残月,呼呼的风声拍打着帐篷,帐内牛油大灯亮如白昼,水溶送走了议事的诸将,立起身来,听着帐外尖利的风声,出征时还是春寒料峭,寒衣在身,如今边塞虽寒,却也能看到几丝春意了,想到这里,水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小春子端着热热的香茶过来,道:“王爷,喝口茶歇会吧。”水溶接过茶,抿了口,道:“小春子,我们出来多长日子了。”小春子回道:“王爷,已经两月了,现时是五月初了,王府花园里的花已经全开了。”
水溶道:“日子过得真快,眨眼已是两月了,不知那边的人可好。”转身不觉走到帐外,看着清冷的夜空中,一弯细月如钩,月下千座帐篷里星火点点,不时有巡逻的兵士经过。
站了一会儿,水溶踱回到帐篷,对小春子道:“去把琴取来。”一时,清亮的琴声溢出中帐,和着凄厉的风声回荡在帐外。
一日,水溶正在帐里和辰锋等属下研究战事,准备乘胜出击,忽听军士来报,说藩国派来特使,相商停战之事,水溶心中一喜,便命人迎进来。
少顷,军士领来两个藩装打扮的人,其中一人器宇轩昂,风度不凡,只带了一个粗壮的随从,镇定自若的走了进来。双方互相介绍后,方知是藩国少王,水溶和藩国少王互请入座。
水溶道:“我朝自来是礼仪之邦,远来为客,既然贵国提出停战之意,那就请少王详细说出你们的条件。”藩国少王道:“提之前,我有个疑问想请元帅解惑。”水溶道:“少王请说。”
藩国少王道:“上次战役,我方明明占据优势,气势汹汹,为何贵方却能在最后反败为胜。”水溶微微一笑,说道:“我朝兵法上说‘避实就虚’,避其锋芒,攻其薄弱,你方一开始进攻自是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如果我军以强对强,很难占据优势,但是我避之你方锋芒,令你气势自己衰竭,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待你气势衰竭时,我方再趁机攻你薄弱之地,自然能反败为胜。”
藩国少王心悦口服的点点头,说道:“闻说中华泱泱大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元帅人物出众,胸有丘壑,令我们不得不服,不过,我国素以骁勇为荣,元帅虽已妙计取胜,只是回去之后,恐兵士不服,我的这名属下乃是国中勇士,无人能敌,闻说天朝多有能人,想和贵朝勇士切磋一下,不知元帅意下如何,如若输了,我们定当写出降表,以示诚心。”
水溶微微一笑,道:“我朝尚武乃为强身健体,扶弱惩强,决不是逞强斗狠,不过,既然少王提出,我也不能拒绝。”看了辰锋一眼,见辰锋正跃跃欲试,满心期待,便道:“锋将军,不如你和这位勇士切磋一下,记住,只分胜败,不得伤人。”
辰锋出来应了一声,走出中帐,听的要比武,兵士们霎时围了上来,圈成了圈子,辰锋换了短身打扮,对着藩国勇士拱了拱手,两人拉开架式,别看藩国人粗壮,但却很灵活,一时两人拳来脚往,难分上下,围观的兵士不时呼喊助威。
渐渐摸清了敌方招式,辰锋瞅了个空,一下把蕃人绊倒在地,众兵士齐声喝彩,水溶微笑着对藩国少主点点头,藩国少主刚要说话,却见蕃人忽的跳起来,仗着人高马大,冲着辰锋直愣愣的撞了过来,众兵士不由惊呼,却见辰锋侧身一让,右脚轻轻一勾,只听噗的一声,蕃人粗壮的身躯重重的扑在了地上,扑起了一阵沙土,人弄得灰头垢面,众人不由高声喝彩大笑,辰锋过去笑着拉起了蕃人,道:“承让,承让。”
蕃人爬起来,竖起大拇指,对着辰锋道:“英雄,我服了。”辰锋笑道:“你也不错,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再切磋一下。”蕃人信服的点头。
水溶笑着道:“少主,请回中帐议事。”藩国少主感觉有些颜面无光,看着水溶温润如玉的样子,眉头一皱,道:“小王向来好武,既然已经来了,今日斗胆向元帅请教几招。”
众人一听,不禁有些恼怒,却见水溶依然云淡风轻的道:“少主既然有兴,本帅定当奉陪,不过本帅想要少主一句话,输又怎样,赢又怎样。”
藩国少主道:“若我输了则立刻写下降书,和贵朝永结盟约,若我赢了呢。”水溶朗声道:“如若少主赢了,我方退兵十里,或杀或剐,本帅任由少主处置。”
观战的众将士不禁有些担心,素常只见元帅温文儒雅,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今看藩主高大威猛,绝非等闲之辈,不知元帅能否赢下,担忧焦急的神色令不少将士已是窃窃私语。只有辰锋一脸轻松的看着藩国少王。
藩国少主也不禁被水溶的豪情所感动,竟生出惺惺相惜的心情,水溶道:“少主远来为客,请划出道来。”少主看着水溶气定神闲的样子,想了想道:“看元帅的样子,若是比划刀剑有失身份,不如这样,我们比箭吧,百步之内,连发三箭,看谁又快又准。”
水溶笑道:“好,一言为定。”随后又对藩国少主道:“少主先请。”
藩国少主道:“好,那我不客气了。”早有兵士摆好箭靶,取来弓箭,藩国少主掂了掂,转身拉弓,啪啪啪,三箭射毕,众人不由叫好,随后又静了下来,藩国少主对水溶道:“元帅请。”
水溶缓缓的站定,接弓在手,霎时像变了个人似地,雄姿勃发,英气逼人,平日温润如玉的神色已是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是一种掩不住的霸气豪情,令的众将士目瞪口呆,娴熟的弯弓搭箭,英眉一扬,一气三箭,箭如霹雳,场上竟是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把弓交给身旁的兵士,水溶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笑着对少王道:“少王,请吧。”不时有兵士把箭靶抬了过来,看着两面箭靶,藩国少王道:“元帅文武全才,小王不得不服,刚才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元帅不要计较,小王这就写下降书,明日缔结盟约。”
水溶道:“少王能停战休兵,当是两国将士百姓之福,‘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场战役下来,添了多少无辜冤魂,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是我朝天子所愿,我代两国将士谢谢少王深明大义。”
藩国少王道:“元帅宅心仁厚,一心为国为民,真是令人钦佩,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水溶朗声道:“少主豪爽意重,化敌为友,我水溶也交了你这个朋友。”
次日,藩国交来降表,双方各退兵十里,互不侵犯,缔结盟约。
盟宴上,藩国少王道:“小王素慕中华人杰地灵,今见元帅相貌堂堂,文韬武略皆是不凡,很是渴慕,也想仿效古人,愿以一国王妃之尊,与贵朝联姻,永世修好,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水溶道:“能化干戈为玉帛当是喜事,我即刻奏疏我皇,玉成此事。”藩国少王道:“贵朝有句古话“一见如故,倾盖如新”,小王仰慕元帅人才出众,与元帅不打不成交,来小王敬元帅一碗,愿两国再无战争。”
水溶站起来,豪爽的说:“愿边境从此平静,也希望少王娶得如意的王妃。”两人一饮而尽,放声长笑。
边塞的夜晚,凄凉而空旷,水溶和辰锋信步踱出大帐,见天上一弯残月如钩,繁星清冷,冷冷的月华铺满平原,闪着幽幽的光晕。
水溶负手抬头望着苍茫的夜空,叹道:“不知不觉出征已经两月有余了,没想到最后的战果竟是这样,真是出人意料,‘化干戈为玉帛’,万千将士百姓之幸啊。”
辰锋却道:“本以为正好可以一雪上次惨败的前仇,不想仗还没打,就要联姻,藩国这个地方,荒凉凄冷,谁家的郡主来和亲可要受苦了。”
水溶一笑道:“这些事就不要我们担心了,自有皇上安排,我们只准备班师回朝吧。”顿了顿,水溶对辰锋道:“锋表弟,你离家已经三个多月了,太王和太妃可要整日念叨了。”辰锋道:“是呀,出来这么长日子,倒真有些想家了,不知他们可好。”
水溶和辰锋默默地望着那一弯残月,谁也没再做声,不知哪个营帐传出一曲凄凉的羌笛声,在夜里听起来更加的令人回味,两个英挺的身影肃立在那里,两心同系,千里相思都情凝在那一个如梦的人儿身上。
过了一会儿,辰锋忽的冒出一句道:“溶表哥,如果你中意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你会如何呢。”水溶回头看了辰锋一眼,见辰锋晶亮的眸子正渴切的看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道:“锋弟,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她难堪,对我来说,能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很好,就满足了。好好珍惜吧,你比我这个表哥幸运。”说完,水溶长长地叹了口气,叹道:“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转身默默的离开了。
辰锋看着水溶落寞的背影慢慢隐于苍茫的夜色中,心里不觉有些迷茫,该离开的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