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基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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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

伊丽莎白到来之后,免不了要和吉英极其亲热地走在一起说些贴心话,她很想马上就到朗博恩去看看父母和妹妹们,但她的姐姐劝她先休息一下,解解旅途的劳顿,反正已经来了,去朗博恩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她也正打算派人去把基蒂请到内瑟菲尔德来吃晚饭。接着,吉英就把心里埋藏的对基蒂的一点儿私心告诉了伊丽莎白,并说:

“你一定会说我结婚后变得越来越像妈妈了,但我心里还是不免要为基蒂多打算一下,因为温斯顿先生看上去真的是个不错的绅士。”

“我怎么会这么苛刻地说你呢,你一向是这么一副好心肠,不过现在他们两个都还没有见过面,等到正式介绍他们认识后,再看看是什么情形吧,我们可以有妈妈的那份热心,但却不能乱点鸳鸯谱。”伊丽莎白笑着说,“如果基蒂喜欢温斯顿先生,我想她还是有优势的。达西小姐地位高贵,温斯顿先生应该不会对她产生想法,而我们的老朋友卡罗琳又是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任何地位不高的单身汉恐怕都不会让她显山露水地前去追求,如果我猜得没错,她一定会围着斯宾赛先生团团转的。”

吉英笑了出来:

“都这么久了,你对她还是那么苛刻。”

“我祝愿她这次能够如愿以偿。”伊丽莎白说着,对姐姐投去一个俏皮的笑容。

晚餐前,基蒂应邀来到了内瑟菲尔德,温斯顿先生见到她,便告诉正想引见他们认识的彬格莱先生,其实他和凯瑟琳·贝内特小姐已经见过面了,并且他对能够陪伴她和她的朋友一起逛梅里顿感到十分荣幸。吉英得知这一消息后,不免朝伊丽莎白微微一笑,两人对视,互相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基蒂见到两位一向在家里得到父亲重视的姐姐,亲热之中也还含有不少敬佩,在脱离莉迪娅影响的这一年里,她更多地看到和想到的都是这两个姐姐,并渐渐明白,只有努力向她们的举止和心地靠近,才会在生活中不被人轻看。基蒂很高兴能够参加这个晚餐,哪怕她心里对自己的举止会得到怎样的评价还是有些忐忑的。

到了合宜的时间,这顿有大人物赏光的晚餐就开始了。坐中人物分别是东道主彬格莱夫妇、斯宾赛先生、达西先生和夫人、达西小姐、温斯顿先生、彬格莱小姐,以及我们的基蒂。如达西夫人所预料的那样,就餐中,彬格莱小姐两眼放光,想出一切法子找话题和斯宾赛先生交谈,但斯宾赛先生表现得非常彬彬有礼,对彬格莱小姐来说是太彬彬有礼了。

“斯宾赛先生,听说你刚刚从美洲回来不久,能否给我们讲讲你在美洲的见闻,好让我们确认一下那些对于美国是个野蛮之地的传闻都是不是真的?”彬格莱小姐再一次向斯宾赛先生提出了假装好奇的问题,在这场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晚餐上,她已经是第三次拿他的旅行当话题来接近这位公爵继承人了。

“其实在我看来,美国虽然是一个新兴的国家,但她并不野蛮。野蛮有很多解释,我并不认为少喝一次下午茶就是不够文明的表现。”斯宾赛语气文雅平缓地说道。

“哦,那必定是这样的,我真心地想讨教一下,”彬格莱小姐热切地说,“你眼中,他们究竟文明到了怎样一种程度?要知道,亲身体验的感觉一定比从书本上看到的要真实得多。”

“的确如此。但就这一点来说,亲身体验也会比听他人讲述要真切得多,而且每一个人看待事物的方式都不尽相同,这是我在美洲游历的时候学到的。所以我想,我对美国的看法其实无足轻重。”斯宾赛说。

彬格莱先生抢在妹妹的前面发言道:

“斯宾赛先生真是太谦虚了。”

达西先生也跟着说道:

“周游一下远方的国度,是增长见识的好方法,不然我们只能看到自己周围的事物,就会以为自己所想的一切观点都是正确的。”

达西夫人微笑着看了丈夫一眼。

彬格莱小姐不愿轻易放下与斯宾赛先生的对话,于是又说:

“看得出来,你和温斯顿先生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想美国一定有很多优点,其中之一就是,她能让两个本来素不相识的人成为莫逆之交。能说说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斯宾赛先生没有马上作答,温斯顿先生却微笑着加入了谈话之中,他代斯宾赛先生回答了彬格莱小姐的提问:

“我想彬格莱小姐会以为我们的相遇一定是个有趣的故事,但实际上什么波澜也没有。我是在波士顿一个社交晚会上经人介绍认识斯宾赛先生的,因为我和他都是英国人,在到处都是美国人的美国,我们都感到十分欣慰,然后就开始了交往,聊一聊我们都熟悉的英国的事情。我们发现我们的性格爱好十分相投,比如都喜欢美国壮丽的风光,特别是西部,那些宏伟的大峡谷,就像上帝用他的巨手扯裂了一块石头那样,非常震撼。我们就这样相识了,以后也常常见面,两年来他一直待在美国,而我则不断往返于大西洋之间,只要我在美国,我们必定会见面,并且要在一起待上一段时间。后来,斯宾赛的父亲、公爵大人要他回英国,公爵不喜欢他的继承人长时间地在国外游历,我那时也正好要回来,我们就坐上了同一条船。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令人感兴趣的故事。”

“生活本来就是故事,”彬格莱小姐奉承道,“我想这就是一个好故事,再真实不过了。”

整个晚餐过程中,基蒂未发一言,也没有谁主动向她问话。彬格莱小姐的话当然也引起了她的兴趣,关于美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也关于温斯顿先生和斯宾赛先生在美国的游历,可每当她想开口谈到点什么时,她的脑海里就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贝内特先生曾不止一次地指出,他的家里有两个全英国最蠢的丫头,这使她三缄其口,生怕在大姐姐的家中给一群了不起的大人物留下坏印象,然后让人家暗中瞧不起她。同时,由于母亲在她出门前不断向她诉说嫁给斯宾赛先生的好处,她一看到斯宾赛先生就感到很尴尬,尽管他对这些毫不知情。于是,她只能静静地品尝美食,然后当一个默默的听众。

晚餐之后,宾主们在客厅里聊天,斯宾赛先生和达西先生坐在一起,温斯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坐在一起,夫人和小姐们则在另一边三三两两地闲聊。彬格莱先生夸奖了一遍达西小姐的琴艺,然后恳请她献艺为大家弹奏一曲,达西小姐很高兴地接受了。随后,彬格莱小姐也应哥哥的要求弹奏了一曲,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显示才艺的好机会的,所以她在达西小姐弹过一首婉约的慢曲之后,抖擞精神弹起了快节奏的《土耳其进行曲》,她弹得很好,如果是初次聆听,哪怕是像凯瑟琳·德·鲍尔夫人那样苛刻的人,没准也会给出公正的评价。温斯顿先生和斯宾赛先生在给达西小姐送上赞美之后,也免不了给彬格莱小姐送了一份,而她则应邀又弹了一曲。

“贝内特小姐,”彬格莱小姐弹完第二首曲子,转向客厅另一边正坐在沙发上的基蒂,“你也来弹上一曲吧,我听说你们姐妹在家的时候,也是时常靠钢琴打发时间的。”

“噢,不,谢谢,那是曼丽,她最喜欢弹琴,可我现在最大的乐趣也不过就是翻几本陈年旧书,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基蒂吃了一惊,不理解为什么彬格莱小姐会把她叫出来,这位高傲的女亲戚过去可是从来不跟她讲话的。

“来吧,我相信你一定弹得很好。”彬格莱小姐坚持地说。

基蒂无奈,只得走到钢琴面前,选了一首指法比较简单的曲子弹了起来。

一直把彬格莱小姐的言行看在眼里的伊丽莎白,这时就对身边的吉英悄声说:

“我预料到卡罗琳一定会去追求未来的公爵,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把基蒂当做情敌。是我想错了,还是,她只是为了阻止达西小姐再次表演?因为达西小姐的琴艺一点儿也不比她的差,身份地位就更加比她高了,这间客厅里唯一和斯宾赛先生门第相当的小姐就是她了。”

“丽琪,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吧,”吉英·彬格莱说,“再说,斯宾赛先生的地位过于高贵了,既然你和我都不会把基蒂和他联系在一起,就凭卡罗琳那一贯失败的手段,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而且我们也都看到了,斯宾赛先生的言谈十分谨慎。”

“那是当然了,他为了顺利继承爵位和财产,必须谨言慎行,否则,他的继承权很可能会被剥夺,因为我听说他还有一个弟弟。”

“哦,这就是他匆忙从美国回来的原因吗?可能老公爵已经对他感到不满了,所以才命令他回到英国的。”

基蒂弹着琴,并不知道她的两个姐姐在说些什么,也顾不上像晚餐途中那样一心聆听别人的谈话,她想到卡罗琳要她弹琴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让她出丑,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出丑,由于她选的曲子并不难,因而纵使得不到殷切的夸赞,也不会惹来嘲笑。

到了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基蒂也被留下来住在内瑟菲尔德,这样她就不用来回奔波,第二天可以直接参加舞会了。

达西夫人悄悄对彬格莱太太说:

“等一会儿我能到你房间里来吗,我有一封莉迪娅写来的信,想给你看一下。”

“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想来都行。莉迪娅还好吗,我知道查尔斯对她的要求已经很不耐烦了,希望这不至于让她太难过,有的时候,她也真的应该有所改变。”

“唉,可怜的小妹妹,我们一会儿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