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基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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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还不到午餐时间,从朗博恩赶来的一个仆人,带来一张字条,给吉英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字条是伊丽莎白在仓促之间写的,字迹慌张潦草,满含着悲伤和不安。

亲爱的吉英:

大事不好了,我这样匆忙赶到家里,竟还是晚了一步!我刚刚得知扬格太太已经来过了,而且才离开不久。仆人去书房里给爸爸上茶,发现他已经倒在了地上,妈妈和曼丽吓坏了,我也一样,但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派人去梅里顿请医生。现在我们把爸爸扶到了床上,他奄奄一息,几乎没有了动静。吉英,快带着基蒂一起回来吧!

伊丽莎白

吉英看到字条,惊得几乎昏厥过去,她匆忙把父亲病倒的消息告诉给达西小姐和彬格莱小姐,只略过了病倒的原因,然后让管家好生招待和照料家里的客人,便让人准备马车,片刻间便带着同样惊慌忧心的基蒂,直奔朗博恩而来。

在朗博恩,贝内特太太在医生还没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断地在贝内特先生的床前哭喊起来:

“上帝啊,我的好老爷,你这是怎么了?那个可恶的女人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天啊,你可不能就这样抛弃我们,要是你走了,可恶的柯林斯一定会立即把我和基蒂、曼丽从这幢房子里赶出去,夏洛蒂会马上取代我当上这里的女主人,我敢说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无情无义,根本不会给我们任何同情,不管我们有没有找到去处,都会立即赶我们出去!啊,基蒂,你可回来了,你得好好再看看这幢房子了,因为我们就要被赶出去了,你的房间恐怕就要归柯林斯那个快要出生的小崽子所有了!”

然后,贝内特太太又看到曼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就又抹着眼泪对她哭道:

“这下你可完了,曼丽,你父亲去世,谁来养活你?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全都不放在心上,从来也不知道在去舞会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入时一点,现在都没有哪一位先生会想要看上你一眼了!我但愿你平日里看了足够多的书,钢琴也练得足够好,如果你能够到一户体面人家去当个家庭教师,也算有个去处!唉,我可怜的神经简直痛死了!”

曼丽听了,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反驳,只呆呆地站着。

“妈妈!”伊丽莎白上前扶住满脸泪痕的母亲,她本想说父亲还没有死去,万不该说起这种话,但话到嘴边又改了,“道森医生来了,先让他给爸爸看一看吧。”

吉英、伊丽莎白、基蒂和曼丽,姐妹几个协同管家希尔太太,好不容易才把母亲安抚到她的卧室里,正巧这时菲利普斯太太闻讯也从梅里顿赶了过来,姐妹几个就让姨妈留在母亲身边陪她说话。安顿好这边,又连忙赶到父亲的房间,大气也不敢出地站在床前,看着道森医生给她们的父亲诊病,贝内特先生看上去毫无生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过了不久,年届五十的道森医生才把贝内特家的姐妹们引出男主人的房间,对她们说:

“贝内特先生像是受了刺激,他原本就上了年纪,心脏不比从前,想来之前他的心脏就已经不是很好,所以这次才会突然发病。我很想说他没事,但事实却不乐观,他非常虚弱,再也经受不起任何大的情绪波动,而且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最终能否坚持过来,还要看上帝的意愿。为他祈祷吧,孩子们。我明天还会再来,看看有没有好转。”

道森医生为贝内特先生留下了几样药品,另外又嘱咐吉英和伊丽莎白再去备办一些其他的药品,叮咛她们照顾好他,特别是不能再让他的精神受到伤害。

道森医生走后,伊丽莎白这才有机会关起门来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吉英和基蒂。原来,今天早上,伊丽莎白一回到朗博恩,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从娘家大门走出来,应当就是扬格太太。扬格太太一言不发,昂着头从伊丽莎白身边走过,伊丽莎白未及细想,就听见房子里传来女仆的惊呼,她连忙跑进屋内,就发现父亲已经昏倒在了书房里。管家希尔太太吓坏了,她告诉伊丽莎白,之前有一位从镇上来的扬格太太来到朗博恩,要见主人,主人就让她把这位太太带到书房里去,谁知他们谈了不到二十分钟,那位扬格太太就自己打开房门离开了,主人却昏倒在了书房里。希尔太太几乎准备派个仆人去梅里顿叫警察,被伊丽莎白拦住,让仆人转而去请医生。

“我晚回来一步,我猜这个扬格太太已经把莉迪娅私奔的消息对爸爸说了,她也许是想勒索一笔钱,如果达不到目的,就去把这件事到处传扬。也许她本来是想先敲诈彬格莱先生的,但不巧彬格莱出门了,所以她就把目标对准了爸爸!”伊丽莎白急火攻心地说,“可能爸爸听到她说的事,还没来得及谈钱的事,就昏倒了,她见状就吓跑了,可是没有替威克姆或是她自己拿到钱,我想她是不会罢手的!”

基蒂早先就知道莉迪娅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但私奔之事她还是刚刚听说,曼丽更是一头雾水。于是伊丽莎白和吉英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两个妹妹叙述了一番,其中只略去了达西小姐与扬格太太的瓜葛一节。基蒂听得心惊肉跳,曼丽纵然一身书呆子气,想到父亲病重,一家人的未来不保,也不禁脸色发白。

“要不要告诉妈妈?”吉英不安地说。

“先不要,等我去梅里顿找到这个扬格太太,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就尽全力答应下来……”伊丽莎白说着,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基蒂站在旁边手快,连忙扶住她,才没让她硬生生地摔倒在地。

伊丽莎白这一昏倒,使她的三个姐妹无比惊慌,父亲还不省人事,家中最有本领主事的这一位又昏了过去,连吉英都慌了手脚,连忙叫女仆过来帮忙,把昏倒的伊丽莎白扶到床上,又叫人去给她拿嗅盐、端一杯清水。三个姐妹唤了一会儿没有唤醒她,基蒂便说:

“我想道森医生的马车还没有走远,不如叫人骑马去追,再请他回来给丽琪看一看吧!”

吉英觉得有道理,便立即让管家希尔太太派人去追道森医生。然后,吉英自己要守着伊丽莎白,又让曼丽注意照看父亲,然后叫基蒂去母亲的房间,看看母亲的情绪是否还好。

贝内特太太还不知道莉迪娅私奔的消息,仅仅是贝内特先生的昏倒,就已经使她惊慌得无以复加,她不断地跟自己的妹妹菲利普斯太太诉苦,说自己的神经已经到了疼得不能再疼的时候,这时,她拉着菲利普斯太太的手,一边抽泣一边倾诉:

“哦,太不幸了,我真是太不幸了!还有两个女儿没有出嫁,我的好老爷却要先走了,我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家被那个夏洛蒂·卢卡斯霸占!她当初为了把自己嫁出去,不择手段地抢走了柯林斯先生,要不是这个老处女从中作梗,柯林斯先生哪怕娶不到我的丽琪,也还是可以娶基蒂或曼丽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我们就要被赶出去了!”

“那个夏洛蒂的确很阴险,我亲爱的姐姐,”菲利普斯太太遇到这种情况,老毛病就也犯了,她立即跟着贝内特太太一起说道开来,“而那位柯林斯先生也不是个绅士,那年他到我家做客,夸奖了我的客厅,我对他是如此的款待,他竟然还做出了背叛我外甥女利益的事来!”

“谁说不是呢!噢,真没天理啊!”

这时基蒂敲门进来,贝内特太太一见,便高声问道:

“你父亲怎么样了?哦,如果是坏消息,我宁可不要听!”

“妈妈,”基蒂尽量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爸爸目前还没事,道森医生让我们细心照料他,特别叮嘱了不能让他情绪激动。所以,妈妈,请不要再在爸爸面前抱怨你的神经了,现在他的心脏可比你的神经脆弱得多。”

“什么,你这是什么话?”贝内特太太不悦地说,“我可怜的神经这么痛,你却一点都不体谅我!”

“要是你还不想让夏洛蒂·柯林斯成为朗博恩的女主人,妈妈,那就最好控制一下你的神经。”基蒂说着,表情十分认真,眼睛里透着坚定和严肃。

贝内特太太被女儿的神情吓住了,她没有再叫喊她的神经痛,而是愣住了,菲利普斯太太也没有说话,两人都看着基蒂。基蒂一时间也觉得自己的话言重了,便走到床前,俯身拥抱了母亲一下,又握了握她的手,并且对姨妈投去一个感激的表情,感谢她这么快就赶了过来。贝内特太太比之前安静多了,但仍然一直在流泪,她拉着基蒂的手,说话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响了:

“基蒂,我亲爱的,我想你总会比曼丽更走运,住在内瑟菲尔德的两位绅士怎么说也该有一位懂得欣赏你啊,告诉我你没有白白地在那里做客?”

“妈妈,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爸爸好起来,而要让爸爸好起来,我们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如果他醒了,你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像刚才那样又哭又喊了,好吗,妈妈?”

贝内特太太点了点头,她早先就知道她和女儿们的生活必得依靠贝内特先生和他的这份家产,现在听了基蒂的一番话,即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少不得压抑住一贯的歇斯底里,变得稳重起来。基蒂见母亲平静下来,就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留下她和姨妈在一起说话,又赶到了伊丽莎白所在的房间里。

很快道森医生又回来了,他给伊丽莎白诊看了一会儿,便见她渐渐缓过神来,吉英和基蒂见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待问及伊丽莎白害了什么病时,道森医生的神情却不像刚才看过贝内特先生时那般凝重,他甚至露出了微笑。吉英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惊又喜地问:

“她是不是……”

“是的,她没事,她只是怀孕了,彭伯利要有继承人了。”道森医生笑着说,转而看着醒转过来的伊丽莎白,相信她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吉英和基蒂笑了起来,这件喜事让她们因父亲病倒而产生的悲痛有所减缓,伊丽莎白自己也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但一想到父亲还不省人事,这份喜悦便又打了折扣。

吉英马上说: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我得把你送回内瑟菲尔德,你现在不能劳累,不能操心,要是达西先生在这儿,他一定会派马车一路慢行地把你送回彭伯利。哦,想想看,他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啊!”

“可是爸爸还没好转,我不能离开朗博恩。”伊丽莎白说。

“放心吧,丽琪,这里除了能干的吉英,还有我和曼丽,”基蒂忙说,“就算我们再没用,也可以在爸爸床前守着,而且可能人手还太多了呢。你现在需要好好休养,彭伯利的继承人可不仅仅关系到你和达西先生的幸福,也关系着我们全家人的快乐!我都忍不住想跑到内瑟菲尔德去看一看彬格莱小姐的脸色呢!”

“彬格莱小姐?”吉英感到奇怪,问道。

基蒂发觉自己高兴得一时忘形,竟把彬格莱小姐挂在了嘴边,于是连忙岔开话题:

“没什么,我只是太为丽琪高兴了,这是我们大家的喜事,我敢说爸爸要是醒了,听见这个好消息,没准马上就会跟从前一样健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