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季礼输液,安排他住进了病房。
与此同时,医护人员被主治医生以外籍病人生命终结,需与警方讨论善后事宜为由请出手术室,收受贿赂的主治医生私自将连书的“尸体”被火速转移到一家私人医院,对外宣布已通知死者国内家属,商讨遗体归国各项手续。
另一边,胡昌楚皱着眉头接过手术刀掀开遮盖连书身体的白布。
他的眉头越发深纵,只见连书的右腿从膝盖到脚趾已经肿胀呈深紫色,呼吸也一度停滞。本着医者仁心,胡昌楚暂且摒弃一切术前亲眼所见的人心黑暗,将除颤器的电伏一再加重,连书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锯掉她坏死的右腿之前,胡昌楚摘下了口罩,掏出口袋的电话拨了出去。
“这女孩子的命保住了,右腿却保不住了。蔡先生,这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件荒唐事。你我恩情就此两清,而后我会移居XN希望您能放我安度晚年。”
大约是输液药物含有少许安眠镇定成分,季礼转醒已是第二日。他望着煞白的天花板,默默地流了眼泪。
连书的父母不日也来了慕尼黑,失去女儿的老夫妻一度哭到晕厥。
季礼一直觉得,见到她父母的场景里,他的连书应该与他手牵着手,在慈爱的询问声中向家中长辈轻轻介绍道:爸妈,他是季礼,我的男朋友。季礼从未想过,与连书父母竟会在这样的悲伤下见面。
连书母亲的哭声刺痛了他的心,而连书父亲在激动下的指责亦令他自责难过。
为什么明明失去了的人,还要受到指责?
季礼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照顾好连书。他默默跪在连书父母跟前,任由他们发泄着心中的恨与痛,却再也没有勇气和连书的遗体告别。
一切都处理的太快,语言不通且不明条例的连书父母在大使馆人员的陪同下,亦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远远看着女儿的遗体。于是,在无尽的眼泪下,连书被安排就地火化。
好好的人,变成了一抔白土装进精致的骨灰盒里,远渡重洋,回到家乡。一如她初来国外,带着满满的行装,微笑着仰脖望着慕尼黑温和的阳光一样。美丽的女孩叶落归根,却给留恋人无限虚空痛苦的梦一场。
一周后,季礼暂别学校,只身去了瑞典。
在阿比斯库皑皑的白雪延绵的山脚之下,季礼抱着雪橇车前的一只雪橇犬痛哭了很久。好心向导不敢靠近打扰,却静静地守在他不远的地方等待着。
直到夜幕降临,欲来风雪,季礼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而向导亦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句话:MayTheForceBeWithYou.(愿力量与你同在)
季礼愕然中感动颌首。
是啊,愿力量与我同在。
连书经历过的、未经历的,将会叠加在他的身上,与他共同前行。他往后的生命,将带着连书的那一份,独自艰难却又坚定的走下去。
生命不息,他的爱情亦在这冰天雪地中不灭。
而四年后的季礼却总觉得,LMU毕业后投身国内商界的这冰冷又快速溜走的几年里,那日雪地的鼓励大约是他往后的日子里,唯一能够心怀感激的慰藉。只可惜,生活就是生活,他却没有再次去瑞典循迹当年那位向导的空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