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初初表了态,长辈们便热火朝天的挑起了订婚的日子。蔡小牧如坐针毡,季礼却一派泰然,慢条斯理的吃着水果。
讨论的时间太久,转眼已过下午四点。
蔡光庭带着未定的订婚期起身告辞,季礼却直白的表示想要留蔡小牧在老宅过夜的念头。
老宅有常驻的佣人,客房亦是宽敞舒服。蔡光庭瞧着外面风大雪大的,倒也放心的将孙女留在未来婆家过夜。
蔡小牧本就藏着一肚子埋怨要对季礼说,自然也是愿意留下。反正,还有许多事情要问,还有许多事情要澄清。
果然,待到两人独处季礼房间的时候,蔡小牧便冷了脸,质问他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把这事儿给慢慢搅黄了的吗?姥爷问你愿不愿意娶我的时候,你就该当着长辈们的面儿揶揄两句,说还想多相处段时间再说!现在倒好!只能先订婚,再想个理由悔婚了。”
季礼面色不愉,撇下她独自进了卫生间。蔡小牧这才觉着自己态度过于咄咄逼人,有些后悔。
可是,刚想对洗了把脸的季礼说句软话,却被他把话挑子先一步夺了去。
“我并不想娶你,但不得不将计划略作修改。”
蔡小牧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想不想娶自己这件事,仅听计划单方面变更一事,便才沉下脸,问道:“怎么改。”
季礼心中有些难受,却仍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径自走到床头柜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相框递给蔡小牧,又说道:“你找我演这场戏无非为了和孟智山双宿双飞,而你开的那些条件,华兴长远的合作计划也好,成立华中地区分部也罢,却都不是我最想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我最想要的,是她。我是个生意人,在没收到实际效益的情况下,也不会给合作伙伴过多的帮扶,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蔡小牧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刚才竟然还担心自己质问的口吻会不会让他难以接受。现在看来,互相帮助并不是季礼的初衷,互相牵制互相利用,才是他与自己之间最本质的关联。
“也就是说,一天找不到连书,你就会以未婚夫的挂名来要挟我和孟智山?”
季礼笑了笑,抬手轻戳蔡小牧眉间,说道:“肉团儿聪明,谁也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么?”
蔡小牧释然地颌首,当着他的面拿出手包里的电话,开了免提打给孟承佐。
“喂,臭丫头!”
蔡小牧啧了一声,语气不温不火:“Dolores,也就是连小姐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孟承佐也啧了一下,有些抱怨地答非所问道:“还以为你来掰扯我哥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别人。小爷我可警告你,多关心我哥,少没事找事插手别人的事情。”
蔡小牧烦透了孟承佐的啰嗦,声音高了几度:“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就是对你哥最大的关心!”
大约提到了孟智山,电话那头的人顿时老实起来:“查到Dolores?lian前日回国的出境记录,很巧的是,她和蔡老头一班飞机回的国。只是她一回国就像消失了一样,兄弟们早循着季礼给的信息去了那妞儿的父母家附近蹲守,却一无所获。”
“和姥爷一班飞机回的国吗……”蔡小牧思考着什么。
“嗯,不过蔡老头这种只坐头等舱的帝王级别的老头子,应该不会有机会认识连小姐那样常驻经济舱的平民老百姓吧!嗨,谁知道呢!这连小姐缺胳膊少腿的,带着义肢也不方便,真不知道这妞儿哪儿来那么大神通,竟然能把小爷我手下的人给甩了……”
孟承佐喋喋不休,蔡小牧倒是抓了个重点,突然问道:“什么叫常驻经济舱?”
“就是总是来往国内与纽约之间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空姐!你可不知道,就她所有里程数的总和,哬!大约真能绕地球好几圈儿了!而且,最近她似乎买过去宁城的高铁票。我觉得奇怪,但确定只买过一次去宁城的单程票,至于这妞儿怎么回的首都,就不得而知了。”
季礼一愣,有些模模糊糊摸不着头脑的想法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比划了一下高铁票的大小,示意蔡小牧继续问孟承佐这条线索。
“把那张单程票的具体时间弄来,发给我。”蔡小牧说得十分直接。
“得嘞,这就给您翻去,一会儿发你微信上!”孟承佐应着。
蔡小牧点点头,说了句“加紧查,再联系”,便把电话挂了。
“你都听清楚了吧。”蔡小牧望着倚靠着立柜的季礼,说道。
季礼点了下头,却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很清楚。”
蔡小牧觉着奇怪,却也不愿多做研究,只轻轻拍了拍季礼的胳膊,说道:“给我安排的客房就在你房间的斜对面吧?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一下。对了,晚饭提前来叫我,毕竟是你父母,即使没有做一家人的缘分,我也必须尊敬客气。”
将走未走,身后便传来季礼略显突兀的声音。
“你在生气些什么?”季礼突然问道,蔡小牧附在门把上的手一顿,笑眯眯地将他望着:“嗯?”
“你说话的口吻和平时很不一样,你在生气。”问句成了陈述句,季礼眼光深邃,晦涩难懂。
蔡小牧依旧笑着:“我并没有生气,没有人可以一直装可爱。再说,你我老校友能够合作一场,从而各得其所,是件天大的好事。”
季礼听罢,暗自在心中咋舌。这个素日里娇憨可爱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原来做事这样果断,口吻这样利落,当真是……
房间里的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瞧这对方的眼睛,像是重新认识、重新定位对方。迎着蔡小牧好不躲闪的神情,季礼竟然有一种惺惺相知的情绪萌生。
“但愿吧。”
末了,季礼收回视线,口吻极淡的扔下这么三个字,便转身走进了里间的卧室。
蔡小牧又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笑容在脸上完全褪去,这才轻轻带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