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人求治,在使政象静止,维持现状,形成一种死秩序,稍呈活动之观,则诋之以捣乱;西人求治,在使政象活泼,打破现状,演成一种活秩序,稍有沉滞之机,则摧之以革命。东方制定宪法,多取刚性,赋以偶像之权威,期于一成不变,致日新之真理,无缘以入于法。
———李大钊,《中国民族性》第247~248页,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如此,道家就对领导者提出了要求,《道德经·十二章》这样说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缤纷的色彩令人眼花,喧嚣声音令人耳聋,错乱五味令人败口,奔驰游猎令人心狂,稀有宝货诱人盗窃。所以,优秀的领导者只求饱腹不求悦目,有所放弃从而才能有所获取。也就是说,优秀领导者秉承的是一种自然的管理理念,与其把持使之保持盛态,还不如放任自然,“持而盈之,不若其以”(《道德经·九章》),从而达到一种领导者“无为”而民“自化”的理想状态。这便是《道德经·五十七章》所说的:“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我无所为,让人民自我教化;我持静,让人民自然走上轨道;我不搅扰他们,让人民富足;我没有贪欲,让民风朴实。
生命个体对自由的追求是与生俱来的。产生于尧舜时代的《击攘歌》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老子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对潜在自由文化力量的认同,提出了他“无不治”的圣世理想。这种管理理念充分尊重了个体的自由和尊严。
汉初陆贾说:“君子之治也,坦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官府若无吏,亭落若无民。”此“四无”即是对自然管理理念的阐释。
在汉之后,虽然道家是非主流学术,但魏晋玄学、宋明理学,都可以看到它的印迹。
致虚极,守静笃的领导修为品质
与“无为而治”的自然管理理念相对,道家要求领导者致虚极,守静笃。《道德经·十六章》有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意思是说心虚无欲达于极点,保持清静无为且坚定不移。万民都在活动,我要看他们有往有复。万民纷纭众多,各应回复到他们的根本。回复到根本,则无欲无知,不争不乱,这叫做静。静是人们回复自然赋予人类的德性,这叫回复天赋。回复天赋,可以致太平,这叫做社会永恒法则。懂得社会永恒法则,叫做明;若不明社会永恒法则,愚蠢蛮干就会自尝恶果。一旦明白了永恒法则,就能深通一切。这种普遍的法则又正是治天下的王道法则,而这些王道法则又是自然界的法则,这种自然界的法则就是道。道是永恒的,即便人的躯体不复存在,所总结出的道理是会流传于世的,它具有永不衰竭的生命力。
“致虚极,守静笃”六字,是道家对理想领导者品质特征的高度概括。它要求领导者对事业要有一种超然态度。《道德经·二章》指出:“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弗去。”意思是说,圣人用“无为”的态度来处事,用“不言”的方法来施教,任万物自然生长,万物生长而不据为己有;万物各有所为而不自恃其能;事功成而不居其功。正因为不居其功,反而赢得尊敬和爱戴,他的功绩永远丢失不了。可见,道家并不重视成就动机的激励作用,虽不反对有作为和建立功业,但并不以之作为追求的终极目标。道家追求的是长久永恒的功业,因此,强调对事业的一种超然态度。
其次,它要求领导者没有私心,重视民心民意。“圣人”(优秀的领导者)应该是“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道德经·四十九章》),能够淡泊名利,拥有一颗厚实博大的包容心,一个海纳百川的大胸襟,从而做到知人并自知。所以,明代大学问家吕坤在《呻吟语》中解释说:“举世都是我心。去了我心,便是四通八达,六合内无一些界限。”
可见,“致虚极,守静笃”这六个字是道家对领导者“治身”的要求,是领导者提高自身素质的方法。
“不知有之”的隐性控制模式
老子说:“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道德经·十七章》)在这里,老子提出了评判领导者优劣的四个标准。在他看来,太上型领导是领导者的最高级别,这种领导给民众的印象是“不知有之”,就好像这个领导不存在似的,也是因为领导真正地做到了“无为而治”,“身教不言”,他虽隐于众,却能以无形的影响力和感召力来规范民众的行为,使民众以为是自己就那样干的,而不是受领导支使所为。
老子说:“为无为,则无不治矣。”他提倡“无为”,实则“无不为”。“无为”是一种这样的“为”:在该不为的时候就不为,在该为的时候就要为,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难得造诣,它体现的是事物自然而然的发展趋势,也是才能方法论中最特殊、最智慧、难度最高、效益最好的技术。“无为”即顺应自然和事物变化的规律进行管理,这样才能真正有所作为。
西汉的“文景之治”,就是50余年奉行“无为”政策,用隐性领导的艺术来使经济复兴的。
著名管理大师曾仕强分析老子“无为”思想时曾说,无为当然不是不为,而是无不为。但只有站在无为的立场来无不为,才能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尽力而为。不争功也不诿过,自然一切秉公处理。
《道德经·三十七章》中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夫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意思是道永远都是顺其自然的,然而它能生养天地万物,则又无所不能作为。侯王如果能遵守道的自然规律,则万物将要自己生长变化。在生长变化中,欲望可能发生,所以我将要用“无名之朴”来镇定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有欲望了,因而就能安静,天下也就会太平。
所以,老子的“无为”思想体现在治国上,就是主张“不尚贤”,让领导者隐于众,使人民不知道还有统治者。汉朝有一个大官叫公孙弘(官至御史大夫),对这一点就看得比较清楚。在没有当官以前,他曾给汉武帝上书:“我听说尧舜时代,并不注重官位和赏赐,而老百姓却能互相劝勉向善;并不注重刑罚,而人民却不犯法。因为在上位的人,能够立身正直,讲究信用。后来官高位贵,赏赐厚重,人民反而不能勤劳;刑罚严重,而作奸犯科并没有停止。因为在上位的人立身不正,而又不讲信用……”(参见《二十五史智慧大全》)
需要注意的是,老子的“不尚贤”与“任人唯亲”并不是一回事,与“任人唯贤”也并不矛盾。
执行管理制度时,领导者也可以尝试采取“无为而治”的管理方法。老子《道德经》五千言,貌似高悬太空,实则立足人世。这里所说的“无为”,并非消极的“无为”,并非要求人们毫无作为,听从命运的摆布,而是在执行管理过程中,运用撼人心灵的艺术手法实施管理,强调以理服人、以情感人,使每一项管理措施既合乎道理,又激发民情;理治于外,情感于内,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最终达到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让企业的员工忘记领导权威在他们身上的压力,而完全以主人翁的精神为企业服务,这才是管理的精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