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朔风传之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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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雷落无声

花问道与解文宣正要登船离岸,听到有人呼喊,回过头来,只见何云山手持双笔,已到岸边。

花问道见状,悄声对解文宣说道:“等一下动起手来,放号箭,你先走。”

解文宣点了点头,道:“二哥小心。”

花问道上前一步挡在解文宣身前,对何云山说道:“何少寨主,你这是何意?”

何云山道:“姓花的,你把飞羽寨看的未免太轻了。欺上门来,还想轻易离开?”

花问道道:“花某怎敢小觑飞羽寨,除了朱寨主和何少寨主,飞羽寨的‘八金刚’、‘六飞鱼’亦是英雄了得。今日却一个也不曾见到,可惜可惜。”

何云山怒道:“对付尔等宵小,何须他们在此?”

花问道冷笑道:“是不须他们在此?还是他们不能在此?花某敢和文宣贤弟同来便是有十足把握可以脱身。花某的手段何少寨主是见过的。”

何云山道:“飞羽寨可不是百柳庄。”

花问道道:“对花某来说,没什么差别。”

何云山双笔一摆,道:“我让你先动手。”

花问道哈哈一笑,道:“那花某就不客气了。”说话间,他已张弓搭箭,射向何云山。

此箭来势甚快,直朝何云山面门而来。何云山不敢迎接,闪身避过。那箭落空,直插在一丈外的一块礁石之上,半支箭杆没入其中。

花问道背起长弓,自飞鱼袋中另取一张短弓,不给何云山留下丝毫喘息之机,羽箭连珠般射去。他不住辗转,欲将何云山从小艇旁引开。花问道的弓箭果有独到之处,不但搭箭速度极快,所射之箭角度亦是变化多端,或射面门,或取下盘,时而双箭首尾相接,时而二箭并排稍稍错落,或避或挡俱是不易,若非何云山这般身手,等闲早已中箭。

何云山使的双笔是短兵器,一时间无法近花问道的身。

花问道与何云山一交上手,解文宣便跃上小艇,他自船舱中取出一张弩箭,扳动机簧,一支响箭朝北边空中射去,伴着一段刺耳声响,响箭轰然炸裂,红色的烟雾在空中散开。

解文宣丢下弓弩,抽出匕首切断缆绳,欲摇船离岸。先前围绕花、解小艇而来的四艘小船匆忙围了上来。可是一来事发突然,飞羽寨诸人虽有戒备,但也没曾想到会有如此快的变化,二来解文宣驭舟技术也是了得,竟似好过这些常年在太湖中讨生活的渔民,他驾着小艇便要从四船间的缝隙间从容而过。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飞来一只飞轮,将解文宣手中的船橹齐齐削断。解文宣一愣,只觉一股劲风朝自己打来,连忙手挥半截船橹,打落了一块飞蝗石。不待他喘息,又是两块飞蝗石朝他而来,一打面门,一取左腿环跳穴。只见他手腕一翻,同时向右一避,一块飞蝗石被他打落,一块落空。可是还未等他再有所动作,右手神门穴和右腿环跳穴便同时挨了一下。解文宣身子不稳坐在了甲板上,船橹脱手,溅起一片水花。第六颗飞蝗石来了!

避无可避!

解文宣暗叫不好!

只听“咚、咚”两声,一支竹箭与飞蝗石同时落水。

花问道注意到兄弟的处境不妙,果断出手,射落飞蝗石。在仓局间,能用弓箭击落飞蝗石,花问道这手箭法当真称的上是神技,江湖中只怕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他。可是正是这一箭的分神给了何云山机会。

何云山快步上前缠住花问道,不再给他射箭的机会。花问道手舞角弓敌住何云山的双笔。

那日在百柳庄外,花问道与白梦杰平分秋色,身手不俗,何云山不敢有丝毫大意。对于何云山的本事,天衣楼自是早就探查过的,花问道亦是小心应对。

何云山是点穴高手,不但出手角度刁钻,而且攻敌所必救之处,步步连环,招式连绵,左手笔上的飞龙张牙舞爪不时锁向花问道的弓弦,右手笔上的凤凰凤翅忽地张开,宛若一只小镐,或勾或拦让人防不胜防。

何云山攻势虽猛,但花问道丝毫不落下风。这把角弓在他手中俨然是成了一件奇门兵器,刺、扎、劈、撩、拦、压、格、挂,诸多用法,莫不精妙,一张角弓竟可如枪如剑,如刀如钺,变幻莫测。何云山双笔攻他穴道,他亦敢用弓梢刺向何云山穴道。

二人此时战在一起,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似蛟龙出水,翻江倒海,一个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笔来弓往,谁也占不到半分便宜,战了个难分难解,平分秋色。

花问道心中暗赞:“好厉害的何云山。”

何云山亦是暗叹:“难怪白梦杰对他久战不下。”

何、花二人一时间难有胜负,且说另一边,解文宣虽为花问道救下,但也惊出一身冷汗。他站起身来,正想从船舱中抽支桨来抓紧离开,这时只觉船身微微晃了一晃,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上来。他抬起头来正见凤雪立在船舱上面,船头上则站着欧阳少儒。

解文宣见状道:“来了两个,怎么不三个一起来?”

“钟辛在此!”

解文宣寻声望去,只见钟辛立在岸边手握银链,银链的另一端正拴在自己的小艇上。

趁着这空档,四条小船聚了上来围住了解文宣的小艇,船上的寨兵各执兵刃,随时都要一拥而上。此时跳船逃走,也是不能。

解文宣环顾四周冷笑道:“全了。”

岸上的钟辛说道:“解兄弟,只要你肯老实上岸,看在魏大哥的面子上,我们绝不难为你。”

解文宣怒目圆睁,啐道:“呸!你也配提魏大哥?!你用卑鄙手段害了魏大哥性命,现在还来假惺惺?!”

钟辛闻言一怔,道:“你说什么?魏大哥死了,怎么会这样?你休要诓我!”

当日在百柳庄钟辛与魏艾虽斗得凶狠,但也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意,若有机会本可相交莫逆。而今忽闻魏艾死讯,他不禁错愕,难以相信。

解文宣道:“魏大哥视你为性情中人,谁曾想你却是个奸诈小人,竟对魏大哥暗下毒手。”

钟辛连连道:“我没有暗害魏大哥。”

解文宣怒气更盛,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想不到你现在还在狡辩!”

钟辛宛若遭受了雷霆重击,只觉浑身无力,松开银链,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那日用的“秋雨掌”虽暗含阴劲可伤人经脉,但绝不致命,而且以魏艾的功力虽会引起一时不适,但只要时间一久,绝对可以化解,除此之外,当日二人比武多是以硬碰硬,何来暗害一说,难道魏艾真的伤在“秋雨掌”之下?

欧阳少儒见钟辛变成如此模样立刻叫道:“小雪先擒下解文宣再做定夺!”

凤雪登时会意,自腰中抽出把软刀立了个门户,道:“解文宣,多说无益,咱们来比划比划吧。”

昨日到时见到寨中有不少好手,可现在自何云山发难以来却不见有人前来,就连贺深也不曾出现,这凤雪甚是起疑。现在站在船舱上,他隐约见到远处火光四起,更是大感不妙。

解文宣活动了下左腿,收起匕首,自怀中拿出一双铁环,说道:“要不你们一起上吧,何必如此做作?”

凤雪道:“我一人足矣。”

解文宣笑道:“旱鸭子也敢上船?”说话间脚下暗暗使劲,想借着水劲把凤雪掀倒,没想到小艇竟只是微微一动,凤雪依旧稳稳地立在船舱之上。他侧过身来只见欧阳少儒正笑嘻嘻地啊看着自己,明白过来,刚才必是欧阳少儒使了千斤坠的身法,难怪凤雪敢跳上船来。

凤雪软刀一抖,嘿嘿笑道:“现在轮到我了。”

凤雪自船舱上一跃而下,一刀直劈解文宣面门。凤雪的刀虽软,但这一刀却有破空之声。解文宣不敢大意,举起双环招架。二人兵器刚刚一交,凤雪旋即再次腾空而起,一刀斜劈而来。解文宣举环再架。在环、刀二次相交之际,凤雪左手在舱顶一拍,又一次跃到半空之中。就在这方斗之间,凤雪不住起落几乎刀刀都是凌空击下,小艇虽小,但却是处处都可给他借力,有时就连解文宣的双环都是他借力之处。

这门功夫正是凤雪的拿手绝技——戏蝶身法,其要诀便是这轻灵多变,无论是在如此空间狭小之处,还是开阔之地都各有妙用。

解文宣虽知凤雪有着精妙的身法,但是今日头遭遇到,一时间也是没有什么破解之法,渐渐落入守势。

欧阳少儒见凤雪已占上风,不禁赞道:“好个‘自在飞花’!小雪莫要纠缠,快拿下解文宣。”

凤雪手上加力,连环三刀劈来。解文宣险险被逼落水中。

解文宣自觉难有胜算,把心一横,便起了拼命的念头,手舞双环,似狂风暴雨般砸向凤雪。

凤雪虽见他门户大开,但也不愿趁此机会强攻,自己已占胜势,犯不上拼个两败俱伤,辗转腾挪,避了开来。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解文宣便几乎毁了整个船舱,这无疑让凤雪少了个借力之处。

凤雪心中一禀,没想到解文宣看似疯狂,但心中却是早有算计。不过虽是如此,他亦是不惧,这小艇对他而言足够大了。

他瞅准一个空挡,绕到解文宣身后,左腿一挑,右手刀柄一磕,解文宣重心不稳,向前扑倒。凤雪使了个小擒拿手,反抓解文宣双臂,双环坠落在船板上。

“你败了。”

解文宣挣了两挣,无可奈何,于是冷笑道:“凤七公子好手段,是我小瞧你了,不过你们以二敌一,也不光彩。”

欧阳少儒道:“胜便胜,败便败。男子汉大丈夫,爽快点。”

解文宣瞪着欧阳少儒道:“你们如何胜的,难道不知么?”

欧阳少儒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站在这,可什么都没做。”

凤雪道:“你能利用小艇,我们便不能反制么?”

解文宣道:“你们擒下我,又能如何呢?你们难道以为,来到飞羽寨的只有我和花二哥么?”

凤雪手上发力,道:“说!你们还有什么阴谋?!”

解文宣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凤雪见他颇为硬气,不忍折磨他,于是道:“少儒,拿条绳子将他绑上。”

欧阳少儒取来麻绳,将解文宣双手反剪在背后。

凤雪与欧阳少儒压着解文宣走下小艇,岸边的钟辛有着满腹的疑问,不知从何问起。

那边何云山与花问道仍是胜负未分。二人都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凤雪已擒下解文宣,何云山自是不愿坠了自己的面子,所以他想赢。花问道更是想胜了何云山以获得筹码,现在的局势已然不妙。他们来时虽做了万全的打算,但是没料到“逍遥三少”也会出现在飞羽寨,不然解文宣也不至于被擒,现在计划已经乱了。

就在二人斗得难分难解之际,一艘小船破浪而来,小船刚刚靠在岸边,艄公还未系好缆绳,便有两条大汉自船上跃到岸上。他们快步来到朱飞面前跪倒,道:“启禀寨主,长鲸帮的人已经被我们击退了。石大哥正在率领弟兄们追赶长鲸帮残部。”

朱飞点了点头,扶起二人,吩咐道:“穷寇莫追,速派人将石勇唤回来,坚守本寨要紧。”

一名小头目得令而去。

朱飞旋即又道:“二位贤弟辛苦,伤势严重么?”

二人俱道无妨。

凤雪三人昨日见过他们。他们是飞羽寨“八金刚”中的“铁臂”王春与“托天叉”李衮。昨日见面时,二人甚是威风,可如今十分狼狈。王春衣衫破烂,似从火场中逃出来一般,李衮也是满身血污,头上用白布裹着伤。

凤雪三人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必是有场恶斗,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事后他们才知道,自今日四更时开始,长鲸帮的人便抵近了飞羽寨,可是并不发难。朱飞见他们来者不善,于是早早传令戒备。方才解文宣射向空中的号箭便是招呼长鲸帮动手,飞羽寨的好手悉数前去迎战来犯之敌。

花问道见王春、李衮二人前来,便知大势已去,现在只求速胜何云山,可他又不敢强攻,害怕给了对手可乘之机,进退维谷。

在武林年青一代中,何云山无论怎么排都是十名之内的好手。

现在虽是胜负未分,但是无形中自己已占了胜势,何云山宽了心,并不贪功冒进,只等寻个破绽,将花问道一举拿下。花问道能与他斗这么久,让他颇为意外,虽然那夜在百柳庄外,他见过花问道的身手,但也未觉如何,只当他是个善使奸计之人,如今自己对上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就在此时,朱飞口中大喝:“停手!”同时双掌分袭何、花二人。

花问道只当朱飞要与何云山夹攻自己,心中大惊,分掌相迎。朱飞来势汹汹,是故花问道大半的劲力都去用来抵挡朱飞。

这边何云山不知朱飞为何袭击自己,又听他喝道停手,一时间竟无所适从,朱飞这一掌他不敢不接,只得匆忙相迎。

只听砰砰两声,何云山与花问道各自退了三步。

何云山道:“朱叔叔这是何意?”

朱飞道:“山儿勿扰,我自有主张。”

何云山道:“全凭叔叔做主。”

花问道手握角弓,小心戒备。

朱飞看着花问道笑道:“花问道,你们走吧,回去告诉段莫麟,天衣楼若敢来,飞羽寨便敢战!”

他转向凤雪三人,道:“有劳三位贤侄相助,还望三位贤侄可以放了解文宣。”

三人虽是不解,但是口中皆称不敢,松了绳索,递还铁环。

解文宣活动了下双手,横了“逍遥三少”一眼,一言不发,兀自走到花问道身侧。

花问道见他们放了兄弟稍稍宽心,问道:“朱寨主当真要放我们走?”

朱飞道:“朱某绝不食言。”

花问道躬身一礼道:“多谢朱寨主。”

随后他冰冷的目光,从诸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何云山身上。

“今日相赐,日后必当奉还。”

何云山冷哼一声道:“恭候大驾。”

花、解二人来时所乘之船已经毁了,所以朱飞安排了船只送他们出去,出了飞羽寨便有长鲸帮的人前来接应。

众人俱是不解朱飞为何要放了花问道与解文宣,解文宣还不怎地,但花问道是天衣楼中的好手,如此机会怎能放虎归山?

朱飞有着其他盘算,已有百柳庄之事在前,柳万仞连段莫麟都可以放走,飞羽寨若是为难段莫麟的两个随从,只怕传出去不太好听,另外现在还没必要撕破面皮,今日若是伤了花问道与解文宣只怕会引来天衣楼的大举反扑。虽然早已有了主意,但是他要等到己方占了胜势之后再放过花问道与解文宣,以此来震慑住对方。飞羽寨不是好相与的。

待花问道与解文宣离去,飞羽寨立刻着手清点损失,论功行赏,是夜全寨大宴。

朱飞另设家宴款待“逍遥三少”,以谢相助之功。除了朱飞与何家母子三人,席上还有“八金刚”之首“百战无伤”石勇和“六飞鱼”之首“鹰面鲛”王桂川。

比之昨日,今日朱飞对三人要亲热许多。

何云芝身着一条绿色罗裙,轻施粉黛,头上只插了支檀木凤头簪,文静不少。

席间三少辞行,凤雪与欧阳少儒欲去扬州,钟辛要去找师父景一萍。飞羽寨众人再三挽留,希望他们可以多住几日。

几番挽留之后,朱飞见三人去意已决,便派人取来些银两充作盘缠赠与三人。一番推辞之后,“逍遥三少”便把银两收下了。

见凤雪要走,何云芝也要去扬州游玩,何云山不悦。何夫人也觉得女儿随凤雪与欧阳少儒二人出去游玩不太妥当,但架不住女儿的再三央求,便答应了何云芝,但要贺深随他们一同前去。

如此安排之下,何云山不好再反驳母亲,但面色铁青;何云芝自是欢喜;欧阳少儒只是苦笑;凤雪却是没什么表露。

次日凤雪五人离开,朱飞与何云山亲自将他们送出寨门,一路上何云山拉着贺深不住说话。何夫人并未前来送行,昨夜她已嘱咐女儿很多话了。

离了飞羽寨,钟辛便与四人分手,独自去寻师父,大家约定一个月后扬州相会。

凤雪四人俱是少年心性,一路上丝毫不觉寂寞。贺深做事十分周全,一切食宿俱是出自他的安排,难怪何夫人会要他一同前来。贺深有时虽较严肃,但比之何云山却是好了不少。可不知怎的,凤雪却不是很喜欢贺深,有时候他还会故意刁难贺深,可贺深却并不与他为难。

除了欧阳少儒没有人察觉到这微妙的情绪,可他并不说透。何云芝每日与他们也是谈笑如常,贺深更是不明就里。

不日,几人便到了扬州。

扬州虽离飞羽寨有五百余里,但城中不少名门大户及一些江湖人都与飞羽寨有交,贺深本意是想安排大家住到一商贾家中,既避了武林人的耳目,又方便与本寨联络,可凤雪不愿,何云芝亦是附和。若是真住到那去,只怕免不了要和些长辈应酬,这是她极其不愿的。

贺深又提议住到一家老店里,他往来扬州之时,多是住在那里。凤雪依旧不愿。

凤雪道:“听说扬州城中有一‘梧桐居’,咱们去那住吧。”

贺深道:“如此只怕不妥。”

凤雪道:“有何不妥?”

贺深道:“这......”

何云芝插话道:“小哥,我以前听人说‘梧桐居’的菜肴味道极佳,你可曾去过?”

贺深道:“去过两次,菜肴口味确是极佳。”

何云芝道:“那我们便去那如何?”

贺深道:“小姐,你若是想去那吃饭自是可以,可住在那里只怕会不方便。”

凤雪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那的老板难道吃人不成。”

说罢,他便不理贺深,大步而去。

何云芝立刻追了过去。

贺深还想拉住两人再做商议,可见两人已经挤入了人群之中,于是他赶忙追了上去。

欧阳少儒摇头苦笑,也跟了过去。

梧桐居名声响亮,所仰仗的正是大厨们的一双双巧手,那的菜肴驰名江浙,传说大江南北的菜都能在梧桐居中品尝到。扬州富庶,为了口腹之欲愿意花重金的客人大有人在。

梧桐居前后各有一座楼,前面一座有三层作为酒楼,后面一座有四层充作客房,在二楼处以两座廊桥相连,此外还有七座院落,两座是店主自用,另外五座亦是客房。总有些人是不愿意被打扰的,他们需要更私密的空间。

四人到了梧桐居便包下了一座院子,用的俱是假名。何云芝与欧阳少儒喜欢干净,凤雪和贺深喜欢方便。安顿好行李之后,贺深要去拜访几位前辈,礼数是不能少的。朱飞与何云山有礼物要送给他们。凤雪三人自去前楼要了个雅间吃饭。

小二见三人是外地人,便先将这梧桐居吹嘘了一番,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风雪三人虽觉得他滑稽好笑,但也无人打断他,便听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刻钟,然后点了几道菜。

小二记下菜名,离开了雅间先去找了老掌柜,将所见所闻尽数复述给老掌柜。

待小二说完,老掌柜吩咐了些事情,便快步来到最里面的一层院落,敲了敲东侧一间厢房的门。

一美丽妇人将他迎了进来。屋中挂满了刀,各式各样的刀,每一把都是厨房中的刀,全天下厨师会用的刀,你几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有一人正在磨刀,专心磨刀,聆听着刀与磨刀石之间产生的奇妙声音。

老掌柜始终垂着手,低着头并不乱看。他是个守规矩的人,虽然小姐与先生都希望他可以更放松一点,但他依旧选择守规矩。

美丽妇人为他倒了杯茶,要他坐下。老掌柜接过了茶杯,但依旧站着。那妇人也不强劝。磨刀人什么都没有说。

“小姐、先生,店里来了四位客人。”

店里每天都有客人。

“江湖人?”那妇人问道。磨刀人只听得见刀的声音。

“两个是飞羽寨的,一个是飞羽寨的大小姐何云芝,一个是飞羽寨‘六飞鱼’之一的‘文鳐’贺深......”

妇人含笑。磨刀人的手依旧很稳。

“还有一个是欧阳家的二公子欧阳少儒......”

妇人在听,磨刀人停了一下,蘸了些水,便继续磨刀。

“最后一位是凤七公子。”

妇人眉头一皱,磨刀人的再次停了下来。

“他们点了什么菜?”磨刀人开口问道。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刀。

“他们要了一道清汤火方,一道烤羊排,一道白灼菜心,一道炒竹笋,一道葱烧海参,一碟辽东小菜。前面四道菜已吩咐厨房去做,不过葱烧海参该用什么参?辽东小菜上是不上?老奴拿捏不准,特来询问小姐与先生的意思。”

磨刀人放下了手中的刀,抬头看着老掌柜道:“吩咐厨房,海参用海南的就好,至于辽东小菜......告诉他们六必居的酱菜更好吃,问问可不可以将小菜换成酱菜?”

“先前小猴子已经问过,但凤七公子很坚持。”

磨刀人默默站起身来,从角落的柜子上取了一只陶罐、一个小碟,自罐中取了些寸许长的小黄瓜小心放入碟中,递给了老掌柜,说道:“给他们送过去吧。”

“且慢。”

老掌柜转身欲走,忽被磨刀人唤住。

“你将这碟小菜混在六必居的酱菜中一起送过去。然后通知后厨,海参先不用做,等一下我亲自去弄。”磨刀人吩咐道。

“是。”老掌柜答道。

老掌柜离开后,磨刀人一声不吭又开始磨刀了。

妇人注视了磨刀人良久,秋水中的是爱,亦或是怜爱。终于她轻轻走到磨刀人身后,轻抚他的肩膀。

“我去看看吧。”

磨刀人紧握刀柄的手缓缓松开,点了点头。

妇人伴着磨刀声。缓步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