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他再次在策马出城,却没有看见,他前脚刚走,身后在一边阴魂不散的富生,亦出现在了城门口,他皱着眉,一脸愁苦的看着那策马飞奔出去的身影,不禁心里暗骂,竟然没死,民间那些个杂碎果然是不能轻信的,办事一点也不精准。
他想了想,亦策马向追了去。
然而他自然也不知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现在虽然是螳螂,但是,他身后亦跟了只黄雀,他焦急捕蝉,竟然没有发现……
皇司潼一路走访着,询问着附近有没有什么古怪的沟谷之地,或是民间传说中有没有不能去的地方,终于他得知离此一百里之遥,有一处沼泽带,那里向来是无人能进的,进去的,也从未再出来过。
他想大约在那附近该有什么线索的。
他心里焦急的想要赶紧找到婉儿,却没有在意身旁的异常,飞奔的马儿闯进了林间小路,惊起一片飞鸟,然而突然,马儿在身下一震,不知被什么绊倒了,马儿嘶吼一声,向下跌去,皇司潼一惊,拽着马缰,跟着也是一跌,突然被甩出去几丈远,撞在了一边的树干上,只感到被撞的整个头都是昏昏沉沉的,他捂着头动了动,想要起身,然而突然,身后一个人影闪过,他后颈又挨了一下,他一痛,彻底昏死了过去。
身后的富生放下了木棍,脸上带着狞笑,走上前来,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叹了声,“哎,天子,天子,既然是上天之子,死在我手里,未免太委屈了,可是……你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说着,手中寒光一闪,一把短剑已经在手,他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刺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声叫喊,“好个逆贼!胆敢刺杀当今圣上!”富生一惊,回身便见竟然一辆马车飞快驶来,他暗道不好,怕是被人发现了,眼睛一转,这可是皇上啊,就算是杀了他,自己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他赶紧起身拽过了自己马,爬上去便离开了。
马车越来越近,一会儿就到了皇司潼面前,马车停下,帘子掀开,原来是一路跟了李颉令来的婉容,她一见皇司潼昏死在地,脸上一惊,赶紧跳下了马车,与马夫一起扶起了皇司潼,她焦急的拍了拍皇司潼的脸,“弟弟,弟弟?”
一会儿,跟来的丫头伶俐的递来了沾了水的帕子,她接过了,在他脸上擦了擦,半晌,皇司潼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感到后脑痛的厉害,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愣,“姐姐……你怎么……”
婉容见他醒来了,也终于松了口气。
婉容带着皇司潼一起回城,路上,婉容一直对他唠叨着,“堂堂一国之君,该每日坐殿临朝,你倒好,又跑了出来,该怎么说你好呢……”
皇司潼不想听她捞到了,便道,“可是姐姐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婉容便说了她是跟着李颉令来的,她一脸哀伤,叹了声,“既然我留不住他,夫唱妇随,我也只能随着他来了,不是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哎,谁让我命不好呢……”
皇司潼听了,有些歉疚的看着她,她苦笑一笑,道,“我不是埋怨你的意思,你说的没错,他是个好人,是个很难得的好人。能做他的妻子,是我的幸运。”
皇司潼点了点头,对他们夫妻间的事,也不好过问,想了想,便问道,“那姐姐跟到了这里,就找不到他了吗?”
婉容点了点头,一脸焦虑不安,“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我已经找了这么久了,又往南去找了许久,再回到这里的,可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听说那面都是沼泽,我真怕……”她说着,更担忧的流下了眼泪。
皇司潼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别担心,他为人通达,又聪明机警,不会有事的,我倒是担心,他不会,也已经闯入金谷了吧?”
婉容愣愣的看着他,“那……那可怎么办……”
皇司潼抿着嘴,想了想,道,“若是进了金谷,倒也不用担心,婉儿如果也在,两个人会互相照应的。”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他叹了声,又问道,“那姐姐怎么会找到我?”
婉容道,“我本在街上继续打探消息,恍惚中看见好像是你,可是我又想,你怎么会出宫跑到这里来了呢?谁想到真的是你呢,我本觉得我是看错了,可是我忽然看见有城门口有一个人,长的十分面熟,我灵机一动,他好像是宫里的哪个太监,可是究竟是哪个,我却记不得了,可是宫里的太监能来,那那个或许就是你了,我便赶紧了上来,结果,我就看到你中了人家的埋伏!”
皇司潼立即问道,“太监?哪个太监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婉容苦恼的揉了揉眉心,“最近想的事情太多太乱了,我真一时想不起来了,或许在宫中再见到,我便能记起来吧!”皇司潼只得作罢,“既然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近来姐姐也辛苦了!”
婉容想了一下,又道,“可是你这样盲目的去找金谷,实在是太危险了,里面沟壑纵横,毒物丛生,你什么都不只得这样去寻,不是去找死吗?”
皇司潼瘪着眉,“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往年朝廷想打金谷,来了几万大军都不能成功……”
婉容道,“弟弟怎么倒是想不通了,既然那些来赴宴的都有人接,你便跟着那些赴宴的人,不就找到了!”
皇司潼道,“可是,我想快点找到,赴宴那日……可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了!”
婉容道,“你自己是根本找不到的,再送了死,更不值得了,你定要听我的!”
初六,金谷中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整个金谷被装点的红红火火,金碧辉煌中更添喜气,几个小童已经出发去迎接宾客,只等宾客一来,初八那日便大婚。
苏婉靠在那里,远远看着门口宾客一个一个的进门,她叹了声,手中的娟子,已经被绞的不像样子,白净的脸上,满眼苦气。
他走到了她身后,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她苦笑一声,“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吗?是你太高估我了吧?我们都错了,他根本不会来的……”
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她忧伤的微皱青眉,走到她面前,道,“还有两日呢,别这么快就绝望了!”
她摇了摇头,“该来的宾客都已经到了,两日,再有两****就该出嫁了,现在不来,等我出嫁了,他才来吗?
不,我想他不会来了……”她说着,垂着脸,哀痛的闭上了眼睛。
他怜惜的看着她,两人沉默不语。
这就好像是一场赌约,如今,注已下,局已定,可是,赌桌对面的人,却没有来,没有他这场豪赌,该怎么收场?
她正准备为自己哀悼,却突然见一个小童快步走了过来,低头行了个礼,道,“主子,夫人,外面抓到了个闯进谷来的人,看起来,像是主子要的人”
两个人一愣,苏婉立即站起了身来,“在哪里?”
“已经关进了笼子了!”
仇宴亦是满脸兴奋,“前面带路,我们去看!”
远远的便见笼子中趟着个虚弱的人,就如同颉令来的那日一样,看起来,该是中了毒了,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握着手,停在那里。
她怎么会认不出,那就是他,绝对是他,其实从没见到他时,她就已经能肯定,一定是他,仿佛远远就能感受到一样。
他总算来了,她是该为此欣慰,还是该悲哀呢?她根本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了,她咬着煞白的唇,慢慢往前走去,只见他脸色苍白,一脸虚弱,趟在地上,似乎已经没了意识,那一刻她的心竟然痛了起来,她是为谁痛的?是为死去的锐存,还是为他?不不,她怎么还会为他心痛?她是为她终于开始了报复,是为她终于可以为锐存做一件事而高兴啊。
锐存那满身是血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她对这个男人的恨意,便又加了一分。
她慢慢走了过去,里面的人似乎感到了什么,他眼睛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他看见了面前的人的那一刻,他便唤出了她的名字,“婉儿……”
她一愣,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怎么会认出是她?明明她的样子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可是她不明白,有的时候,有一种人,即使样子改变了,声音改变了,笑容改变了,什么都改变了,但是一见到了,便马上就就能认出来,因为那种感觉永远不会变,就好像有一根线,果然签着他们的小指,只要她轻轻一动,他的心,便也跟着在颤动。
那种颤动,就叫做灵犀。
他微微睁着眼睛,看着面前样子有些陌生的美丽女子,心里突然一动,“你是婉儿对不对?你一定,一定就是婉儿……”他挣扎着要撑着双手站起来,那个样子,看起来如此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