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醒过来,睁开眼就看见了语诀。
“你可算醒了!”语诀松了一口气。
“语诀……”她看了看四周,“这是?”
“宣德宫。”他道,“姑母派人告诉朕,朕就将你接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我要这些东西。”
语诀接过去看了一遍,疑惑地问:“要这做什么?”
“荷开中了毒……”她掉下泪来,“师傅要拿这些东西去换药。”
她的眼泪让他愣了一下,荷开中毒,她至于这么伤心吗?压下心中的恐惧,他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天山。”
他低头吻了吻她:“你好好休息,朕会办妥的。”
凤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就叫宫女给自己准备东西,预备离开。宫女一边给她准备,一边去通知了语诀。
语诀回来时,她正在收拾包袱,他拦住她:“你做什么?你才回来!”
“我要的东西呢?”她问,“我得将东西送回去,那边很急。”
他松口气:“朕昨日就让人将东西送过去了!”
“什么?”她吃惊地看着他。
“朕让人快马加鞭,离京怕有几百里远了,你就不用再回去了。”他抱住她,“你不知你不在的日子里,朕有多想你!朕可舍不得再和你分开!”
凤凰任他抱着,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可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他身子一僵,放开她,看着她。她眼底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他感受到了哀痛和坚持,突然不知说什么。
“你让我回去吧。”她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她沉默。
“什么时候?”他追问。
“待他好了,我就回来。”
“他伤得怎样?”
她再一次沉默,最后还是告诉了他。
他看着她,良久,凄然一笑:“若好不了呢?”
“语诀……”她摇头哭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不管吗?!”
“那你要怎么管?!”他问,“若他真好不了,你就留在他身边了吗?若他好了,你真会回来吗?凤凰,他喜欢你,我赌不起……”
她身子颤了颤:“我真想回来的,但真要看情况……若他……”她摇头,“语诀,或许这是天意吧。你别等我了,他好或不好,若他还要,我就嫁他算了……”
她抓起包袱,转身走出了宣德宫。
语诀的手颓然垂下,有些不敢相信,短短一个多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他突然追了出去,快到宫门,看见她疾行的背影,大叫:“麻凤凰!你对朕说过什么?你不能这么背信弃义!”
凤凰站住,直到他走到她身后了才转过身来:“所以呢?”
“朕给你一年时间!必须回来!一年后的今天……”他看着她,“我们成亲。朕现在就让人准备,等你回来。你若不回,那朕就说和百姓开了一个玩笑。”
她看着他:“你真的要娶?”
“要!”他坚定地说。
“娶了我不娶别人?”
“只有你!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若你不信,朕就废了六宫,遣散宫女!”
“哪怕我生不出子嗣继任皇位?”
他一愣,倒是没想过这个,但继而忍不住一笑:“朕专宠你,想不生都难呢。多生几胎,总会有的。”
她摇头,摇得猛烈,眼泪纷飞:“我生不了!我体质阴寒,一出生就伤了本体……”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娶吗?还只娶我不娶别人吗?”她咄咄逼人地问。
他看着她,有些犹豫:“我……凤凰……”
“再见!”他一犹豫,她就决绝,马上转身往宫外走。
“凤凰!”他抓住她。
她反身一根针扎到他手腕上,定住了他身躯:“你现在足够喜欢我,可以不介意。但你终会介意。你已经介意了……”
“不是……”他会惊讶、他会……那是理所当然好不好?
“隐瞒你是我不对。”她说,“有些人,很重要,却不见得会在一起……语诀,好好做个皇帝吧,别学你父皇。”
她转身,走出了皇宫。他看着她背影一点点消失,耳边回荡的是她的话:“别学你父皇……”
你真不回来了吗?
若我不犹豫那一下……我真不是犹豫!我只是……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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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陌上峰。
莲连抱着她不到两个月的女儿爬上山头,挥舞着手中未拆封的书信:“凤凰,小师弟又来八百里加急了!”
凤凰正在屋中给荷开针灸,闻言放下针:“你等一下。”
荷开躺在床上,轻轻嗯了一声。
莲连生孩子那天,他醒的。他四肢百骸早已被毒侵蚀,当时整个人瘦骨嶙峋、容貌毁损。如今好了不少……只是,还是瘦得有些可怖,且肤色青紫,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干尸。
伤了脊椎,也不能走了。他爹在山上几十年,无聊时练就一身木工活,给他做了一辆轮椅,凤凰偶尔推他出门,在崖边看风景……
娘说:“总有一天会好完全的。”
他不置可否。
多少人为他寻药?多少人为他在牺牲,他知道。
有时想死去,免得磨人。有时又想活着,这样的九死一生,没几个人有这种幸运……
凤凰走到门外,看见脸色红扑扑的莲连,叫了一声大嫂。莲连非要向世人昭告她是防风的妻子,山下的人必须叫她“麻夫人”或者“防风夫人”;凤凰不再是师姐,只能是小姑;就连爹娘都要改称“师父”,幸而防风坚持叫“爹娘”,她也就“嫁夫从夫”……
莲连听她叫自己大嫂,禁不住眉开眼笑,将信给她:“一个月来几封,京城离这边很近吗?我去看娘了!”说着就抱着孩子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