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荀等人穿透一片枝繁叶茂,攀附着山石和树木往崖下飞去。这才发现,前方有一座山,山顶枝繁叶茂,与这边的树枝相接,将两山之间的峡谷掩盖起来,形成了天然的致命陷阱。
四人先后落地,眼前是一汪碧色的寒潭,周围花红叶绿,景色十分怡人。但没人有心思去欣赏,都急着找人。
“地上没血没肉的,一定是掉水里了。”流连说,“这个水潭我熟,我下去!”
“你小心点。”无风说。
流连点点头,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好一会后终于拉了一个人上来,大家一看,是业周。
“静言呢?”茂荀急问,想要下水。
茂正急忙拉住他:“皇兄,我去!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流连将业周放下,咳了两声:“我继续,你们先救他……”说着,又没入水中。
无风蹲下身,将业周腹中的积水压出来。
业周很快醒来,呼吸了几口气,问:“静言怎么样?”
“流连在水下……”无风的额角有一层薄汗,很怕静言有什么意外。他没打算伤她一丁点的,若现在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若是喜怒无常的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他?
此时,水面滑动,流连钻出水面,手上驮着奄奄一息的静言。
“静言!”茂荀急忙接过来,众人着力抢救。
可该做的都做了,静言却不醒。茂荀将她扶起,掌心贴着她的背,将内力输入她体内。
业周看静言的样子十分不对劲,也顾不得身份和尊卑等问题,伸手号住她的脉。医术他只懂一点点,但现在,他急得没有办法,知道此举不妥,却不得不自己看一看。
茂荀看着他搭在静言腕间的手,心乱如麻。她紧张他,他担心她;他为她作诗,嵌进她的名字;她不喜欢宫中的生活,盼着去山水间逍遥;他本是隐士,却为谁高居庙堂——
“咳……”
静言突然咳了一声,他急忙伸回手,看着她:“静言,你怎么样?”
“和她说话,把她叫醒!”业周急道。
茂荀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她这性子,无欲无求、随缘随分,临死了便不会求生,不叫醒她,恐怕……”
茂荀心惊,不只怕她就这么不醒了,更恐惧的是……明业周居然懂她!比他这个做丈夫的更懂她!
一个是他重视的臣子,一个是他宠爱的女人……
他们……
他们有怎样的过往,他不敢想象。
他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第一次拿八分真心对待姚姬,结果,她心有所属。他想,或许是他一开始只给了八分真心,诚意不够,老天才那样对他;若给了十分,说不定她心中所属的那人会是他,便不会有这么多噬心的折磨……
于是,他决定以十分真心对待另一个人。到头来,却还是……
暂时不去想那些,他深吸一口气,在静言耳边低低地说:“静言……醒一醒……”现在,得先让她醒过来、活下来,别的,稍、后、再、说。
静言似乎听见了外界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哭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静言,你怎么了?”茂荀急问。
她还是哭,迷迷糊糊地叫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将耳朵附在她嘴边。
“……诗语……”她难受地低泣。
“诗语?”他皱眉,怎么会突然想起诗语?
业周猛然抓住她的手,边摇边叫:“静言!你醒过来!不准想诗语!”
茂荀看着他,他连诗语都知道?看样子,他也知道宫诗语已经死了。
静言突然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明业周,一下子便扑进他怀里哭起来:“明老师,诗语走了……她走了……她不要我们了……”
业周看着她身后僵硬的手,握紧拳头,没有动,只是低声说:“哭吧。”他肯定,诗语死后她还从来没有痛哭过。
“诗语——”静言放声痛哭。她根本忘了现在是何时何地,一落水,在死亡边缘挣扎,便想起了投水而死的诗语,所有的思绪,都回到了那年那月——她的人生,首次经历着生离死别,明老师走了、诗语死了……
她身后的茂荀眼神黯淡,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姚姬和她的心上人、静言和明业周……一下子全摆了他面前。
茂正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再这样下去不是憋死就是爆炸,总归是要出人命的,只好出声打断静言的悲伤:“皇后娘娘……”
哭声噶然而止,静言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你……你们……”
茂荀伸手扶住她:“我们先上去,让太医给你看看。”
“是你?”静言看着他,疑惑了片刻,突然抓住他,“是你!如果不是你,诗语也不会死!”
茂荀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这样的身份……害死她妹妹的凶手!
静言看着他的脸,意识终于全数回笼,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吓得松掉了他的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且,她和明老师的关系曝光了,他会怎么想?怎么办……
她不敢出声,不敢动,双手握成拳头按在地上,十指泛白。
茂荀隐忍了很久,才冷冷地说:“先上山。”然后拉起她,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提起气往山上飞去。
静言靠在他怀里,闭着双眼,听风刮过耳边,伴着他重重的心跳声。
“信不信我会松手?”攀着山壁上支出的树干往上飞去,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不说话,却突然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茂荀停在半山腰一根枯木上,冷笑一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