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沉落西山,只剩下西边那暗淡如血的残霞,落下了些许微光在这密林之中,衬得树顶的艳丽女尼越发光彩照人,圣洁中透着妩媚。若非聂政精通销魂大法与锁魂术,恐怕也逃不出这美色的引诱,亲卫四人则思维受损,对这莫名的绝色丽容更是不放在心上。
一个头颅被尼惠晖从树顶上抛出,滚落在聂政身前一丈之处。
“你也不要担心身份泄漏的问题,白日从军中逃脱的释道宁已经被我们斩杀了。你还是老实交代自己的来历吧!”尼惠晖低沉而充盈磁性的悦耳声音油然响起,光头美人、染血头颅、微光、密林,这一幕诡异的画面让人心中发寒。
聂政瞟了一眼树顶的尼惠晖,又瞅着地上那光亮无发的头颅,知道暂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刻,脑海中千回百折,还是下定决心按照以前的说辞敷衍竺法庆,道:“本人是并不属于魔门两派六道之中的任何门派,而是来自隐门,平常并不出现江湖之中。佛爷你肯定没有听说过吧?”
竺法庆皱眉道:“隐门?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其来自于先秦哪个流派?”
聂政回道:“这个是我师门隐秘,还不便告诉佛爷。”
竺法庆见其不愿作答,继续问道:“我也不需要知晓你的师门,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加入我弥勒教?”
聂政摇首道:“这可不行,我属于魔门,你属佛门,怎能加入你教呢?”
“隐门?”竺法庆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半晌才脸色凝重,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冷喝道:“小子,你当我好糊弄吗?你还真以为我不了解魔门啊?魔门中人都自称‘圣门’,还没有哪一个人敢自称‘魔门’的!不要以为学了一点魔门功法,便可以冒充魔门中人了!我不过是想要问清楚你的真实来历罢了,还真以为我相信了啊?!我最后问一句,加不加入我弥勒教?”竺法庆的声音凌厉异常,精神在二十丈外牢牢地锁定了聂政的方位。
聂政自身气势爆发,功力全速运转,来自百战战场的杀气苦苦抵御着竺法庆的气势压迫,咬牙道:“若是佛爷有什么需求,我还可帮衬一二,可让我加入弥勒教,那是万万不能的!”魔门可是聂政早已选定的道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魔门中人为何一定要自称“圣门”,可他却不能如此加入佛门的支派之中,鬼知道系统是否会转变其武学知识。
“好胆!”或许是还没有谁能随便拒绝竺法庆的邀请,竺法庆突然变脸,大喝一声,身形如大鸟一般从高处直扑而下,快得如失去实质,化为两道轻烟,丝毫没有挂念聂政手中的人质是自己的女儿,显出冷酷无比的性情。
尼惠晖那冷艳女尼也一蹬枝头,如飞落的凤凰一般直接从枝头窜下,直指聂政队伍上空。
“这僧尼二人竟然一点都不顾虑女儿的性命!难道出家了真的是万法皆空吗?”聂政心中发紧,在竺法庆大喝之时顿觉不妙,也顾不得击杀楚无瑕,放在腰间剑柄上的右手快速地搭在楚无瑕后背,双手用力,将之狂推向快速扑来的竺法庆。
“上!”聂政一身大喝发出,音波狂卷而出,直击空中飞来的尼惠晖,亲卫四人听闻命令,反应极其迅速地分作两拨,一波扑向竺法庆方向,一波则紧随其后守卫,防止尼惠晖的下击。
事实上自竺法庆现身在二十丈前,聂政便被竺法庆庞大的气场锁紧笼罩,此时想逃也逃不了,若他击杀了楚无瑕,而不阻止竺法庆与尼惠晖扑来的速度,即便立马撤退,在不用逆天遁术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顺利逃脱。
此时竺法庆挟着凌空直扑而来之势,两手化作百干掌影,袈裟拂舞,形相威猛至极点。
“啊!”楚无瑕脱离聂政的掌握,凌空撞向扑来的竺法庆,眼看着自身不由自主地撞上那威猛无比的双掌之中,再也忍受不住害怕,尖叫之声从细小的喉咙之中狂泻而出。
活着的楚无瑕对竺法庆以后的安排还存在利用价值,竺法庆并不认为这些微的耽搁就能让聂政逃出自己的手心,掌影消失,袈裟轻抚,一股柔力散发,将楚无瑕轻轻卷往后放空地,他的身形微微一顿,掌影重新幻化而出,其对聂政的精神锁定却不免有所放松。
空中飞来的尼惠晖突闻一声大喝在耳边响荡,如晴天霹雳直入耳膜,体内运转的真气微微停滞,身形猛垂直降落一尺,她心中一惊,一口真气再次提起,朝前飘去,然而其速度已比初始之时弱了几分,落点也提前了几尺。
趁着精神锁定稍松的机会,聂政再也管不到亲卫的生死,身形展开,向后狂奔而去。
“滚开!”
前两个亲卫兵刃递在眼前,一把大刀当头劈下,一杆长枪钻心而上,竺法庆见聂政向山下逃去,大喝了一声,满天掌影化作一拳,如从幻境里出现,变成充塞天地正面轰来的一拳,惊人的气劲同时生出吸啜的引力,使得大刀、长枪的出击角度完全变化,似要扯得两人往他能惊天泣地的拳头送上去。
“嘭!”
拳剑交击,发出劲气相激的爆破声。
两个亲卫击出的刀枪长度、角度、速度完全不一,却在竺法庆诡异气劲的吸引之下,出乎意料之外地同时与这佛门异类高手的拳头相击,虽是两人合力,却在这一击之下,抛飞而出,口中鲜血与内腑碎片直喷空中,还未落地便已魂归地府。
在转出弯道的瞬间,在这身形消失的最后时刻,聂政亲眼目睹了这一骇人的一幕,一股寒气直冒头顶,对这有着“大活弥勒”之称的佛门高手有了一个武学上的直观认识,也认识到了自己与这些绝顶高手之间武学上的差距。白日里击杀释道安时聂政还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他上山相会时,还以为这四个亲卫好歹能够拖延四五招的时间,没想到一招都撑不过去。聂政暗暗庆幸,这释道安在追逐竺法庆时消耗了大半真气,又被军队轮番扑击,最终耗去了这佛门领袖的
阻击尼惠晖的二人也没有阻止多久,在尼惠晖扑下之时,轻拨两人击来的兵刃,错身而过,双掌轻轻地击在两人背后,轻易地取了他们的性命。
竺法庆、尼惠晖在解决了阻扰的亲卫之后,身形飞速展开,扑向聂政消失的方向,转过弯道时,却一点聂政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这聂政轻功如此好吗?如此短的时间既然都跑得没影了!”尼惠晖奔行在竺法庆身后疑惑地问道。
竺法庆没有回答,眉头紧皱,又往前奔行了一段,依旧没有发现聂政的踪影,摆手停住了脚步,缓步而回,一路却用气机感应着沿路林中的异样。
“没有发现他的行踪。难道真的跑了?”在检查过这奔行的半里之地后,竺法庆也有些不敢相信起来,沉思了片刻,继续道:“佛娘你快用搜魂之术试一试!本佛爷怀疑那小子就藏在附近。”
尼惠晖娇笑道:“那小子哪有如此高深的隐匿功夫,怎么可能逃得过佛爷的感应!再说,这搜魂秘法我还没有大成,搜人时灵时不灵的。”
竺法庆见其笑容,心上麻酥,谄笑道:“本想擒拿那小子的,哪想到他还有些本事,佛娘还是试一试吧!”
尼惠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不再调笑,从细长的脖颈之上取出一块佛坠子,盘膝坐下,将佛坠子悬于双手之下,闭上双眼,凝神静气,运起玄功。
聂政的确没有远去,在转过弯道的时刻,他便采用“销声匿迹”的手法,藏身于旁边不远处的密林之中。还没有到最后的危机关头,他并不想使用逆天遁术。不然的话,狂奔上百里之后,他也不知道如何再回到车队,而且内力消耗殆尽后,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并没有太大保障。
销声匿迹之后,他毛孔收缩,心跳放缓,脚步轻灵,在林中奔走并不会产生行走的痕迹,也不会留下体味,要知道在高手的眼中,些许的痕迹就能让其追踪到藏身之处。他藏身的地点在一处大树之上,离竺法庆二人谈话之处只有四十丈左右,他不敢将视线投在两人身上,因为他早已在谢玄身上发现过,这种绝顶高手会对这种视线产生反应。不过这点距离却不妨碍聂政听到两人的谈话。
听到了两人要采用搜魂术搜索自己的存在,聂政心中有些不安,他快速地回忆着自己所习得的武学知识,知道存在这种秘术,可以让人在遥远的距离感知道要搜索之人的位置,他自己所学的锁魂术便是其中佼佼者,这是对于敌人不知不觉之中发散着精神的感应,若无精神上的秘法,无法摆脱其追踪。既然尼惠晖要使用搜魂术搜索自己的位置,聂政只得使出锁魂术,将自身精神紧锁抱元,以期避免被其感应到自身向外发散探索的精神。
佛坠子缓慢地转个不停,尼惠晖的精神随着佛坠子一圈一圈地向外探去,好半晌才停止下来。她的这门秘法并没有修习成功,在这半刻中的搜索之后,额头已经显现出细密的汗水。
停止秘法的运行,睁开那双秀丽的双眼,尼惠晖满脸的不可置信,吃惊地道:“这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搜索不到这聂天还的踪影!难道这么一点时间他便跑到十里之外了吗?”
尼惠晖的秘法的确没有大成,通过刚才对峙的精神锁定,她已获得了聂政的精神频率,她目前虽然只能在十里方圆之内搜索,而且即便搜索到了踪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再次获得目标的位置,可是却不可能一点信息都无法搜集到啊!
竺法庆虽然无法修习这门秘法,可显然也晓得尼惠晖这门秘法目前的水平,听闻她的话语,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道:“看来这聂天还还真有可能是魔门弟子。据我所知,要想摆脱这搜魂之术的精神搜索,只有佛道魔三门之中最为顶端的绝学才行。我与这魔门之中修习此门绝学的人相识,这聂天还虽然修习的是魔门功法,却不是那人的门徒,断然无法修习那门绝学。若是要在这短时间内逃到十里之外,只有补天阁的幻魔身法才有这个速度。此人多半是补天阁的传人。”
“他既然承认了是魔门中人,可怎么说自己是隐门之人呢?”竺法庆的话让尼惠晖更加疑惑。
“隐门?姓聂?”竺法庆的心中冒出一丝头绪,不过却不便与尼惠晖沟通,忙压下心思,一脸兴奋地道:“算了,既然抓不到此人,我们还是离开吧。还好释道安与释道宁这两个老头死了,此时佛门实力大减,北方佛门只有那神秘的静念禅院可以与我教相抗衡,以后我弥勒教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传扬我教宗旨了。”
尼惠晖站起身形,转身向山上楚无瑕所在走去,脸色也透出喜色,道:“这嵩高山也是我们的福地了。要不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建立山门吧?佛爷你在这山上一呼,定然教众云集,可别忘了帮我对付孙恩、江凌虚那几个叛徒啊!”
“本佛爷怎么会忘了佛娘的承诺呢!”竺法庆调笑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