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看着她敌视的眼睛,淡淡道:“也没什么,奉了皇后之命,来看云充媛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云充媛闻言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聂无双对她的恶言恶语并不在意,笑道:“毕竟事关皇嗣,皇后娘娘不得不谨慎一点,就算云充媛再讨厌本宫也要先忍一忍。”
她说罢一挥手,太医上前请脉。云充媛再不喜欢也只能让太医请脉问诊。太医诊了许久,换了一只手再诊。又诊了许久才郑重地向聂无双道:“云充媛的胎像有些奇怪,微臣请求几位太医一起会诊。”
云充媛一听,叫起来:“胡说八道!本宫的胎像怎么会奇怪!分明是你这个老古董听了她的唆使!”
聂无双美眸一横,冷笑:“云充媛说话可要有分寸,这旨意是皇后下的,太医是皇后请的,本宫不过是跑跑腿而已。本宫唆使太医又有什么好处?”
宁国夫人劝云充媛:“我儿,先听太医怎么说。”
太医沉吟一会:“微臣查了脉,觉得子脉微弱,云充媛娘娘这两日会不会觉得胎中孩儿动得少了?”
云充媛脸色一白:“是…是少了些。”她顿了顿,紧张地扶着肚子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太医摇了摇头:“微臣还不知,不过总之是不太好,还是请别的太医一起来会诊吧,这事关皇嗣,微臣也不敢轻易断言。”
聂无双听得太医这样说,于是道:“如此就准太医所说,去请其他的太医们一起来吧。”
云充媛与宁国夫人两人惊疑不定。聂无双施施然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人。云充媛被她幽冷的美眸看得心中发寒,但是碍于皇后的谕旨在不敢发作。聂无双坐了一会,太医们鱼贯而来,又是一阵会诊。结论出来:太医们一致认为一定要催产,不然恐会腹死胎中。
云充媛一听,惊恐万分,握着宁国夫人的手哭道:“娘亲,我不信!怎么会这样?”她看向一旁的聂无双,恨恨地道:“娘亲,一定是这妖女给我下咒的!一定是她!”
聂无双也没有料到今日来明芙宫是这样的遭遇,冷笑一声:“本来是皇后觉得云充媛迟迟未产,所以担心请太医来看看,既然太医诊断已经出来,本宫不得不向皇上皇后禀报了。”
她转身要走,云充媛不顾自己大腹便便,踉跄几步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神情紧张:“你要怎么说?”
聂无双甩开她的手,美眸中流露厌恶:“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照实说。”
云充媛看了她许久,心有不甘愿,宁国夫人上前劝道:“我儿,这事关皇嗣,还是得告诉皇上与皇后。”
聂无双挣脱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向来仪宫而去。等聂无双一五一十向皇后禀报的时候,皇后从美人榻上惊异地支起身来:“如此说来,今天还是恰好撞了大运,不然的话再迟两天可不是就…”
聂无双与皇后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怏怏不乐,但又不得不承认云充媛果然是个命好的,这事要是晚发现一两天恐怕就不好了。若真的胎死腹中云充媛可是要治罪的!在后宫允许宫妃不能生育、允许宫妃孕中小产。唯一忌讳的是生出来的是畸形、死胎!轻者要贬入永巷;重者可是欺君之罪,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皇后自然是不喜云充媛,她欲言又止。聂无双连忙跪下:“皇后娘娘,臣妾有几句话要与娘娘说。”
皇后挥退身边的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聂无双:“莲嫔可有什么话要说?”
聂无双磕了一个头:“臣妾自知才德微薄,但是臣妾这一次恳请皇后娘娘,若云充媛生下孩子,能否交给臣妾教养?”
皇后挑了挑画了精致的凤眉,微微一笑,转过身曼声道:“本宫凭什么给莲嫔教养呢?这后宫有那么多妃子,你虽深受皇上宠爱,但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聂无双一笑,复又磕头:“给臣妾教养,这未出世的孩子才不会成为大皇子的以后的敌人。皇后娘娘,臣妾一颗忠心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呢…”
皇后回眸,凤眸中已是寒光冷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聂无双胸有成竹,迎上皇后的目光:“皇后娘娘,淑妃抢了二皇子为的是什么,这简直是司马之心,路人皆知。皇后娘娘难道看不出来吗?”
皇后一掌拍上案几,“砰”地一声,茶盏都跳了起来。她冷笑:“她敢?!”
聂无双更低地俯下头,红唇边却溢出丝丝冷色:“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但是如今皇上春秋正盛,淑妃势大,有了二皇子就更有与皇后娘娘叫板的资格,臣妾窃为皇后娘娘计,这若云充媛生了三皇子,给臣妾教养起码会为娘娘分一分忧,臣妾孤苦,只求有子嗣可以傍身,若是还是给了云充媛教养,她恐怕不会体会娘娘的苦心。”
皇后闻言低头细细地想。聂无双伏跪在地上,许久,面前伸来皇后保养得十分柔嫩的手,根根如葱一般的手指上套着长而华贵的护甲,明晃晃贵气逼人。
“起来吧,莲嫔一片忠心,本宫姑且信了。”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绝美的面容:“若真的是皇子,本宫就做主给你了。以后可不要辜负本宫的心意才是。”
聂无双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跪下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娘娘恩德臣妾铭记于心。”
皇后笑着看着她:“去传旨吧,就叫太医们开始催产吧。”
聂无双正要退下去,忽地问:“催产一定是有风险的,若是产子中途…”
皇后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皇嗣为重,保子不保母。”
聂无双心中冷笑一声:她早就料到皇后会这样说,但面上越发恭敬:“是,臣妾尊皇后娘娘谕旨。”
明芙宫中,太医们已进去大约半个时辰,药石针灸双管齐下,过了一会,从里面传来云充媛哀哀的叫声。太医们不敢懈怠,聚拢在一起又纷纷讨论如何给云充媛助产,一排的医女在一旁垂手恭立,等一得太医的指示便进入产室助产。云充媛这一胎产得极慢,到了晚上才开了两指而人已经痛得昏过两次。
聂无双听着太医的汇报,秀眉深皱,如此看来云充媛是没有力气再继续生产下去。
太医道:“娘娘这…这该怎么办?”
聂无双银牙一咬,美眸中冷色森森:“皇后说了,皇嗣为重,保子不保母!”
太医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地道:“娘娘,云充媛娘娘素有心疾,恐不能再下重药,万一云充媛到明天力脱,到时候母子都不能保全…”
聂无双从遇到这样的难题,眉头深皱:“那太医去禀报皇上吧。本宫也做不了主。”
太医急得额上冷汗淋漓,正在踌躇间,忽地听见内侍唱和:“皇上驾到--”
聂无双连忙上前迎驾,萧凤溟一身玄色绣金色蟠龙披风,快步走了过来。
他脸色并不好看,一进门便问:“她如何了?”
聂无双把太医的话说了,萧凤溟顿了顿不吭一声。
“皇上既然来了,便由皇上决断吧。”聂无双低声道。
萧凤溟看着聂无双,再看向太医:“能不能母子保全的法子?”
太医支支吾吾:“若云充媛娘娘是个身强力健的女子,微臣就有把握,但是云充媛素有心疾,恐怕…得保一个弃一个。”
萧凤溟清朗的面色沉沉如天边的乌云,聂无双坐在一旁,心中滋味万千。许久,萧凤溟揉了揉额角:“真的只能保一个么?”
萧凤溟沉默许久,里面云妃哀叫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终于重重挥手:“用药吧!”
太医急忙下去熬药。萧凤溟闭上眼,坐在椅中,手臂上一暖,却是聂无双站在他的跟前,默默道:“皇上做的决定是对的。”
萧凤溟挥了挥手:“朕走了,你替朕好好看着。”
他一侧头,清俊的面容掠过一丝哀色,聂无双忽地觉得心中同情他。再无感情的人,三年盛宠,他必定是用心与云充媛的--当年的云妃,清高骄傲的云妃,那个被他养在深宫中不谙人情世故的女子。他一定是也付出了真心爱着的。
“皇上…”聂无双不由拉住他的袖子。
萧凤溟回头,面容上已是无波:“朕累了。”
他披上披风,慢慢走入风雪中。此时,不知是不是云妃痛极还是听到了萧凤溟的声音,凄厉喊了一声:“皇上--皇上--”
她看见萧凤溟脚步顿了顿,终究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云充媛终于生下一个皱巴巴的皇子。稳婆赶紧去报喜,医女把三皇子包好放到聂无双手中:“娘娘,恭喜!是个皇子啊!”
聂无双看着怀中那因为生产许久而憋得皮肤都是紫色的孩子,下意识地想要丢,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个冲动,淡淡问:“云充媛如何了?”
医女怯怯地摇了摇头:“恐怕熬不过了。”
聂无双忽地推开她,抱着孩子走进产室。在产床上,云充媛已是陷入了昏迷中,额上脸上扎了几根明晃晃的银针,犹在颤抖。宁国夫人在外嚎哭,哭声一阵一阵。聂无双看着她一夜间陡然黯淡的脸色,慢慢地道:“你放心吧。你的孩子本宫一定会把他好好养大,即使以后即不了皇帝位,本宫也会让他平安一世。”
“安心走吧!”淡淡的叹息随着话语丢下,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拂袖离开。
守在产室外的宁国夫人见她出来,疯了一般扑上去:“你这个妖女,你放下孩子,这是我们慕容家的孩子…这是我儿的孩子…聂无双你这个妖女!…苍天啊…”
聂无双避开她的扑打,冷声喝道:“来人,宁国夫人疯了,快拉她下去!”
内侍宫女连忙上前拉住宁国夫人。聂无双抱着怀中的孩子,冷冷笑了起来:“这孩子是皇上的孩子!以后也会是本宫的孩子!”
她傲然一笑:“本宫若是平步青云,这孩子以后自然也会荣华一世!”
她说完,披上披风,牢牢抱着三皇子,没入了蒙蒙方亮的前路中。
聂无双回到永华殿,披风还来不及除去,就匆匆进入雅充容的房中,把怀中的襁褓塞到她的怀中:“给!”
雅充容怔了半天,这才打开襁褓,只见一团粉粉嫩嫩的小肉团正睡得正酣、“这…这是…”她擦了擦眼角,不敢置信地问。
聂无双勉强一笑:“本宫不会养孩子,这三皇子给你先养着。”
雅充容因没了孩子一连几日神情恍惚,如今看到孩子,渐渐清醒过来,抱着这小肉团,喜极而泣:“娘娘…娘娘…这…”
聂无双疲倦地一笑:“放心吧,这孩子以后都是你的了。本宫虽然还不能把你真正的孩子要回来,但是…”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雅充容从床上爬起,跪在床上连连磕头,她抬起眼来,眸中俱是光彩:“臣妾相信娘娘一定会帮臣妾把孩子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