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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遇刺:浴佛节(2)

聂明鹄一怔,又应了一声,这才退下。

甘露殿中,一时间寂静无声。萧凤溟看着聂明鹄离开,这才疲倦地扶着额角。眼前香风微动,一抬头,聂无双已无声站在他跟前。

“皇上,去歇息一会吧。”聂无双柔声道。

萧凤溟苦笑了下,正要站起身来,却晃了晃又跌回。聂无双手探上他的额头,吃了一惊:“皇上你的额头好烫!”

萧凤溟点了点头:“朕回来后就觉得不舒服。”

聂无双连忙扶起他来:“皇上赶紧去歇一歇。”她扶着他到了床上,入手所触都是滚热。她不知道他发烧了多久,是在明华寺中就开始因为伤口烧起来,还是在路上着了风寒,但是此时这样的高热十分凶险。

聂无双连忙唤来林公公,沉声道:“去叫太医来!”

林公公连忙退下。聂无双绞了帕子放在萧凤溟的额上,帕子很快就不凉,她换下,再绞一块,手一紧,他已经握住她的手。

“不用害怕。朕没事的。”萧凤溟开口,深眸中神色沉沉,看不分明。

聂无双无言地望着他。他现在高热成这样,往日俊雅白皙的面庞已经透出不正常的两抹嫣红,想说服自己他没事,但心中却藏不住的惶惶。

温热袭来,她已扑在他的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抑制住心底无法排解的凄惶。

“没事的,朕以前跟先帝打仗受伤,或多或少都会在伤后发热,等明日自然会好起来。”他轻声说道。

“皇上一定会没事的。”聂无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甘露殿中回荡,像是安慰,又像是对自己的保证。“此时太医赶来,又开了方子,浓浓的草药煎熬下去,换成一碗碗苦药喝下去。浓重的药味充斥整个殿中,刺鼻欲呕。到了半夜,萧凤溟身上高热退了又反复,聂无双守在他身边,心也随着着起起伏伏。终于到了天明十分,高热终于退了,萧凤溟的呼吸亦是平稳许多。林公公轻手轻脚地进来,聂无双摸了摸萧凤溟的额头,这才展颜对他一笑:“皇上没事了。”

她的心渐渐迷蒙,往前一步已是无路,退后又千难万难。

她和他到底要怎么走才是对的。

萧凤溟放开她,这才发现她已满脸泪水,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问:“你为什么而哭?”

聂无双美眸幽幽地看着他,心中的话涌上心头,却又生生忍下,别开眼:“没什么,臣妾只是高兴皇上没事。臣妾这就去拿粥。”

她说罢匆匆离开。萧凤溟看着手心陡然失去的温暖,心中竟是深深的怅然。

萧凤溟的伤势好的很快,第二日就已能正常走动。第三日,萧凤溟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可以上朝。朝堂中对这次行刺事件议论纷纷,刺客早就趁乱跑了,聂明鹄率领禁卫军,加上京兆伊率领的京城府兵挨家挨户地找,但是却是找不到。

这一件行刺事件就慢慢成了无头公案。萧凤溟身边的郎卫多加了人手,出出进进,阵仗庞大,他虽不喜,但是架不住朝臣苦口婆心的劝诫:谁也不想在临近过年皇上再出意外。

聂无双在淑妃辛夷宫中做客,淑妃聊起浴佛节的凶险亦是心有余悸。

“还好皇上有天神保佑,不然的话,这年都不好过了。”淑妃拍着心口说道。

聂无双抿了一口热茶,看了她一眼:“是啊,皇后和大皇子是吓得够呛。”

淑妃秀眉一跳,忽地神神秘秘地冷笑一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本宫瞧着皇后也脱不了干系,虽然这刺客抓不到。”

聂无双很少听到她如此武断的结论,一笑置之:“娘娘说的是什么话呢,臣妾就当没听见。”

淑妃拉着她,杏眼中掠过一丝丝冷意:“不是本宫危言耸听,本宫可是把聂妹妹当成亲妹妹这才说的,你说皇后有大皇子,这天塌下来,都动不到她一根毫毛。惨的就是你我这种没子嗣的妃子。哼…聂妹妹是不知道,皇后平日看起来温柔端庄,母仪天下,其实她的心黑着呢。”

聂无双不紧不慢地抿着茶水,许久才道:“臣妾出了这宫,就当忘记了娘娘刚才说什么话。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淑妃见聂无双上了道,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看不见的眼泪,言语诚挚:“不是本宫心坏,实在是聂妹妹年纪还轻,不懂得这其中的蹊跷。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子嗣这么单薄?”

聂无双摇了摇头。

淑妃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聂妹妹一定不信,当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是招了几个良娣,顺人,可惜不是病的病,就是死的死…还有小产的小产…”

她似不忍回想,顿了顿,这才低声道:“连当初敬妃还是良娣的时候,肚子第一胎孩子都莫名其妙地流了,足足五个月呢,一出来是死胎,看得出是个男娃呢!”

聂无双听得毛骨悚然,难怪当时云妃要小产的时候,敬妃坐镇时脸色那么差,原来是有这样的缘由。

聂无双斟酌言语,这才道:“娘娘提这些可是想说什么?”

淑妃眼中掠过恨色:“本来本宫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可是后来,敬妃说漏了嘴,本宫这才知道,原来皇后当时还未有孕,她肚子里没消息的时候,怎么能容其他的女人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大皇子?后来她终于生了大皇子,敬妃紧接着又有孕,又被太医断出是女娃,这才得以安然生产下来。”

聂无双顿时了然。淑妃见她信服了自己的话,连忙趁热打铁:“你说说看,皇后这样善妒的女人,如今云妃有孕,雅婕妤又有孕,她自然不能让皇上挑挑拣拣在里面选一位储君了,自然是…”

她接下来的话没说,但是那意思聂无双听得明白。她沉吟一会,淡淡道:“淑妃娘娘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是皇上如今春秋正盛,怎么可能考虑到储君的事?”

淑妃听了,精致的下巴一抬:“所以她才要让皇上觉得这立储君很有必要了,这就是本宫说的,这场行刺,十之八九跟她有关系。”

聂无双看着淑妃殷切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暗暗冷笑:恐怕淑妃爆给她这么个大秘密,不过也是让自己与她同一阵线,一同对付皇后而已。可惜自己可没这么蠢。皇后根本不是这场行刺的幕后主使。皇后再善妒,她也懂得大局为重。大皇子正年幼,虽然有皇后这个母后,但是羽翼未丰,根本没办法支撑朝堂。再说,又有哪一个妻子真正能对自己的丈夫下狠手呢?

淑妃见聂无双沉吟未决,心中明白聂无双不是那无头脑的蠢人,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就惨了,以后要是让皇后得了大权,恐怕我们将来的日子一定是很凄凉。”

聂无双见她面色忧愁,嫣然一笑,安慰道:“娘娘不用担心,你我同为姐妹,再说,不还是有云充媛的孩子么…”

她美眸中笑意深深:“这年一过,恐怕到时候臣妾要恭喜的是淑妃娘娘了。”

淑妃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到时候还得聂妹妹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可千万不要让本宫最后功亏一篑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各自心思。

日子眨眼既过转眼已经到了年关,再过一两天要祭太庙,宫中忙得不可开交。聂无双虽不用动手,但是看着宫中女官们与内侍们来来往往,也饶有兴致地指点东西摆放怎么摆。

正忙着,杨直匆匆而来,满上带着一丝喜色:“娘娘,睿王妃大喜了。生了个世子。”

聂无双一怔,许久才应道:“哦?”

杨直身后跟着几位王府内侍模样的人,把礼盒放下。聂无双看着那一盒盒精致的喜糖糕点,半晌才道:“按本宫的吩咐,备一份厚礼,杨直你亲自送到睿王府中去。就说…就说本宫恭贺睿王大喜。”

睿王妃邹氏在年前产下小世子,上报宗室府,宗室府遂记入族谱。萧凤溟闻之十分高兴,特赐睿王妃邹氏黄金百两,上好各色绸缎各十匹,又加封睿王妃为‘瑞和睿王妃’。

那一日睿王萧凤青进宫谢恩,聂无双看到他一身雪貂大裘,身后跟着一众锦衣侍卫慢慢走来。等走到近前,他长舒一口气,眉眼带着暖暖笑意:“拜见娘娘。”

聂无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恭喜睿王殿下,如今睿王也身为人父了。希望殿下以后做事多为小世子积积善德。”

萧凤青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股冷冷的风。聂无双看着他走入御书房,这才回头,淡淡道:“回宫吧。”

过年应国的习俗与齐国差不多,吃年夜饭、放鞭炮、守夜,热热闹闹的。除夕这一天,皇上带着皇后与后妃,文武百官祭过了太庙,后宫中又围着吃了一次宴席,这才各自散了回宫中。

雅婕妤手巧,指挥着宫中的宫女们忙东忙西,整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聂无双看着她挺着大肚子,来来回回地走,责怪道:“这些有奴婢们去整就行了,你何必…”

雅婕妤笑了笑打断她的话:“这是臣妾的一点心意,再说…”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萧索:“再说在宫中也就只有娘娘对臣妾那么好了,玉姐姐是再也吃不到臣妾做的饭菜了。”

聂无双心下恻然,不由握了她的手。入夜两人围着桌子,虽身边有宫女内侍环绕,但是犹觉得冷清。聂无双临时起意,命夏兰与茗秋入坐,又命伺候雅婕妤的几个尚衣,尚膳女官入座,这才觉得热闹了一点。

席上聂无双多饮了几杯酒,只觉得暖意入了肚,头也昏昏沉沉地甚是舒服。她支着头,只看着眼前奢华的永华殿只是咯咯地笑。雅婕妤也喝了一点果酒,脸蛋因殿中的暖意而烧得红通通的。杨直在一旁见聂无双喝多了,上前委婉地劝道:“娘娘不可再喝了,等等守不了岁。”

聂无双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咯咯一笑:“守什么岁?本宫不守岁!本宫都没有家了,又为的谁守岁?”

她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气:“散了,都散了…”

长袖一挥,她便踉踉跄跄转入内殿中,女官们见她走了,便扶了雅婕妤回了暖阁。杨直放心不下,跟进内殿中,聂无双歪在美人榻上,打开窗子,看着漫天的雪花。看得竟痴了。

杨直连忙上前,把窗户关上:“娘娘,外面天寒地冻,万一着凉了,岂不是遭罪。”

他以为聂无双会不甘休,毕竟酒醉之人容易固执,不料一回头,却见聂无双面上满是泪水。

“娘娘?!…”杨直吃惊。

聂无双掩了面,冷冷道:“退下!”

杨直不敢再问,连忙退下。许久聂无双这才招来夏兰为她卸妆更衣。远远的,听到宫中燃起了爆竹“噼里啪啦”份外喜庆。她躺在暖意融融的被窝中,酒意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睡得口渴,迷蒙中掀开被子,唤了一声:“夏兰,拿茶来!”

一双冰冷的手递了茶给她,聂无双闭着眼睛就着那双手喝了下,嘟哝一声:“夏兰,你怎么那么冷?”

那双手滞了滞,聂无双这才睁开眼,等看清楚扶着自己的是萧凤溟放大的俊脸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道:“原来是皇上!”

萧凤溟一只手中还拿着茶水,深眸中含着笑意:“还要喝茶么?”

聂无双摇了摇头,把头埋入被中,道:“皇上怎么来了?”遵循旧例,皇上这一天是要与皇后一同守岁的。

萧凤溟淡淡地道:“宜暄吃坏了肚子,皇后正照顾。朕看无事便过来了。”

他又加了一句:“皇后也是知道的。”

聂无双在被中缩了缩,一声不吭。许久,她听见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不由探出头去,又急又窘:“皇上要在这里?”

话说出口,她看见萧凤溟已脱去了龙袍,露出雪白的单衣。白衣胜雪,他挺秀的身形站在她面前。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薄唇边微微一勾:“爱妃不喜欢朕在这里?”

聂无双心中又是憋闷又是无奈,她干脆躲入了被中卷成了一团。萧凤溟靠了过来,推了推她:“以后你就要这样面对朕么?”

聂无双一声不吭,半晌,从被中传来她冷淡的声音:“臣妾不敢。”

萧凤溟又推了推,笑道:“今天大年夜,朕过来你不高兴么?”

聂无双冷冷嘲讽:“高兴,怎么敢不高兴,皇上喜欢怎么样便是怎么样。臣妾又算什么呢。”

她越说越觉得心中委屈,明明他的心锁在他那一边,却能这样沉稳自如,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还来纠缠她。他是皇帝,她知道他是皇帝。可是…

越想心中越是纠结,她猛地回神:自己在想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如玉妃所说,爱上他?!泪纷纷如雨下,她心中百味陈杂,明明已经不会再觉得心会因谁所动,明明的,自己说过,这一场血仇要用血来洗,不可动心,更不会动情…

头上的被子被他掀开,萧凤溟看着她在被中泪流满面,不由抱起她来楼在怀中:“是朕不好,那天玉妃死时,朕心情不好,所以说了一些胡话…”

聂无双在泪眼朦胧中看着他清俊的面庞,他总是这样,温柔得令人恨不了。明明那么无情,却又偏偏这样多情的模样。她想着,一发狠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萧凤溟轻轻“嘶”了一声,却并不挣开,聂无双咬了一会,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呀”地一声,放开萧凤溟,怯怯地看着他:“皇上,这个…疼吗?”

刚才咬得那么狠,现在才来装可怜?!萧凤溟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俊脸一板,现出手臂的印子:“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聂无双怔怔看着他手臂上的鲜红的印子,淡淡道:“臣妾,没有九族。”

萧凤溟眼中掠过疼惜,搂住她,叹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聂无双埋入他的胸膛,心中的翻涌渐渐平静。一点温热吻在她的发上,她抬起头来,萧凤溟乌沉沉的眼中点燃一点亮光:“无双,你叫朕该怎么对你呢?”

聂无双心中一悸,她还未回答,他已深深地吻住她的红唇,长长的缠绵的吻几乎夺走她的呼吸。金丝暖帐中,他与她纠缠在一起。气息缭乱,聂无双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的他,灼热难当。

萧凤溟眼中慢慢绽开笑意,带着无边的热切,重重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