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姬被她抓得胳膊生疼,不由尖叫道:“你放开我!来人!来人!梅婕妤疯了!梅婕妤疯了!”
宫女听到声响慌忙跑进来分开两人,林婉瑶双目刺红,神情恐怖。高玉姬连连后退,她抚着自己被抓痛的手臂,眼中流露惊骇。没想到那个露香的威力那么厉害…她眼睛扫过桌上的香囊,不由打了个寒颤,趁着众宫女的注意力没有注意自己,连忙离开这里。
高玉姬匆匆而走,走了老远,还听见里面疯狂的咒骂声。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冷然回头,她刚才又“不小心”丢在林婉瑶那边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正是林婉瑶最喜欢的“露香”。
“回宫吧!”高玉姬整了整自己的裙摆,面上露出高傲,短短的时间她已经恢复镇。
“是!”宫女不敢再违背,连忙跟着她离开了林婉瑶的住处。
林婉瑶的病每每有些起色又突然恶化,一日日精神恍惚,常在无人之时口中念念有词。兰淑起先还觉得她可怜,后来看多了心中亦是怕了。这林婉瑶哪里是病,分明是被邪气附了身!兰淑心中惊恐,又不敢泄露出去,只好每日替她遮掩,只求着皇上与皇后不要发现林婉瑶的异样才是。萧凤溟见她病情反复,每日便都过来看望一次。可渐渐的,关于林婉瑶邪祟上身的传闻不胫而走,皇后屡次出面辟谣都不能制止,谣言愈演愈烈,连聂无双都觉得不寻常。
“怎么会突然邪祟上身?”聂无双问杨直道。
杨直扶了她坐在永华殿后面的凉亭中,闻言略略皱眉:“说是梅婕妤经常喜欢幽僻之处,所以才会沾惹了邪物。”
“邪物?”聂无双美眸中若有所思的光一闪而过:“会不会是中毒?”
杨直道:“太医把云秀宫上下通通查验过了,特别是梅婕妤吃过的用过地,都没有任何毒物的迹象。而且哪里会有一种毒物可以让人精神恍惚的?所以宫中的人都传道是梅婕妤被冤魂鬼魅上了身,唉…可怜的。”
聂无双正要再说,有内侍上前禀报:“启禀娘娘,聂将军来了。”
聂无双整了整面色,笑道:“快请!”
过了一会,聂明鹄一身玄色武官服,上面绣着一只呼啸的斑斓大虎十分威武。他身材修长挺拔,如上好的剑一般,行走间自有一股沙场上征战杀伐的凛凛威势。
聂无双含笑看着自己的兄长,直到他近前才笑道:“大哥怎么想着来看小妹了?”
聂明鹄想要见礼,但是被聂无双制止住:“在永华殿中大哥不必拘礼。”
聂明鹄苦笑了下,默默坐在亭中。聂无上见他若有所思,心中不由有些不安:“大哥,到底有什么事为难吗?”
聂明鹄抬眼看着聂无双,终于说道:“方才我与皇上密谈过,再过十天,我…我就要再上战场了。”
“啪嗒”一声,聂无双手中的团扇,掉了下来。她怔怔看着面前的聂明鹄,许久回不过神来。
杨直心中叹息一声,悄悄退下。
凉亭中无人,聂明鹄沉默上前,弯下身把团扇捡起来,放在聂无双的手中。
“小妹,你要知道,这是大哥身为将士的责任。”
聂无双握紧他的手,苦笑:“是,我总是忘记了。总以为大哥这一次回来能够长长久久待着。”
聂明鹄一声不吭,兄妹两人此时的心意都是相通的,不想离别,但是又不得不离别。他明白她的难过,但是他是将军,他的生命只属于战场。只不过之前为的是齐国,现在却是为了应国。家国变了不变地永远是他的责任。
聂无双看着面前沉默稳重的大哥,别开眼,笑了笑:“大哥这一次去要好好保重。”
“嗯。”
“行军艰辛,三餐一定要按时吃,哪怕吃一块馍馍也好。”
“嗯…”
“战场凶险,大哥一定要保护自己。”
“恩…”
“大哥…”
聂无双眼中溢出泪花,但又飞快地拭去。
“还有什么吩咐的么?”聂明鹄假装没有看见她的眼泪,问道。
聂无双看着面前的大哥,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来:“大哥临行之前,与展家的婚事办了吧!”
聂明鹄猛地站起身来:“不行!”
“为什么不行?”聂无双似早就知道了他的反应,目光平静地问道。
“你怎么能把一位妙龄少女的未来断送在我的手中?”聂明鹄隐忍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你知道战场多么凶险?我随时随地都可能回不来!如果展家二小姐嫁给了我,万一…”
“没有万一!”聂无双冷冷地打断自己兄长的话:“不会有那一个万一!”
“可是…”聂明鹄想要反驳,却看见聂无双那一双美得妖冶的眼眸只冷冷盯着自己。他不由打了各寒颤,什么时候自己温柔的小妹竟有了这样慑人的威势。
“展家二小姐已经许了我们聂家,大哥以为这只是你们两人的事么?”聂无双冷冷反问。
聂明鹄顿时无语。他当然知道这桩婚事到底牵扯了什么,他也知道两家人联姻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做不到像聂无双这样冷静理智,一想到自己要是因为战场意外而要牵连另一位无辜的少女的一生,他就狠不下这个心来。
“但是…”聂明鹄欲言又止。
聂无双咬了咬牙,美眸中掠过狠色:“不管怎么样,聂家与展家的联姻是一定要结成的,这对大哥以后也是一个庇护,总比大哥在应国无依无靠来得好吧!”
“但是万一这一次我在战场上有了意外,展家二小姐怎么办?”聂明鹄认真问道。
聂无双眼中渐渐含泪,一字一顿地道:“就算大哥真的出了意外,展家二小姐为你…守三年,我就做主把她再嫁。大哥,你这总放心了吧?”
聂明鹄长吁一口气,把她拥在怀中:“大哥就知道你的心不会真的这么狠。小妹,大哥只希望你快活的活着,不要你变成那样冷心肠的女人。”
聂无双的泪陡然落了下来。她把头埋在聂明鹄的怀中,大哥的胸膛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温暖。她不能再失去了,不然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的是什么?兜兜转转,这一切又是为了谁?
不远和风细细处,一抹明黄伫立良久。
林公公悄悄上前,试探问道:“皇上…”
“罢了,回去吧。让他们兄妹两人好好说说话。”萧凤溟转了头,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疼惜。
为了应国与秦国的战事,他只能让她伤心。但是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般无奈。他是皇帝,想要一统南北开创万世基业的皇帝…
聂明鹄要出征,第二日,聂无双就与皇后商议,提前把聂家与展家的婚事办了。
皇后笑道:“本就是该如此!”她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唉,谁叫这战事这般令人为难。说好不打了又开始打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个分晓。”
聂无双掩住眼底的黯然,勉强笑着安慰道:“是啊,什么时候能够不打仗了,这天下就安定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秦国与应国都打了一百多年的仗了,唉,秦国好武又生性凶狠,的确是头疼。”
皇后难得说起两国战事。底下的嫔妃都静静在听,面上唏嘘不已。从应国开国建朝之时就与秦国是死敌,两国互有胜负,又各有伤亡。可以说应国十户中有八九户从曾祖上祖上,甚至三代以上都有因两国战事而死的亲人。所以宫中的嫔妃提起这个话题,都一样沉重。
“好了,不说这个了。”皇后回过神来,连忙岔开话题。众妃也纷纷提起别的有趣的事,有的人提起梅婕妤的病。
皇后皱了眉头:“怎么还是不好?若是不好,本宫向皇上说说,再择一处干净的宫殿给梅婕妤休养算了。”
众妃面面相觑,看皇后的意思竟是要把梅婕妤迁往别的冷僻宫殿中,面上虽然说得好听,但是宫中的妃嫔都知道,一旦是因为生病而迁宫的妃子,就等于打入了冷宫之中。不说前朝的,就说以前的宛美人还不一样就这样湮没在后宫之中。
皇后与嫔妃们说了一会话,这才各自散了。皇后把聂无双独自留下,聂无双知道她有话要说。
皇后笑道:“贤妃随本宫走走散散吧。”
聂无双笑道:“臣妾求之不得呢。”说罢她扶着皇后慢慢地向殿后的花园中走去。如今又是一年盛夏,皇后的“来仪宫”后的荷花池里引了另一种莲花,名唤“火莲”,其色嫣红如红霞,花朵奇大,芬芳扑鼻。荷花池中有锦鲤互相嬉戏,一条条色彩鲜艳,犹如一匹匹漂亮的绸缎在水中游弋。
聂无双见皇后眉头深锁,不由问道:“皇后娘娘在忧虑什么?”
皇后叹了一口气,聂无双又问细细想了下这才又问:“皇后娘娘指的是梅婕妤的事么?”
皇后叹了一口气:“也不全是。最近本宫去拜见太后,太后总是对本宫不假辞色,所以本宫十分担心。”
皇后叹了一口气:“做小辈的本不应该说长辈的坏话,但是不是本宫心肠坏,的确是太后本来就不喜皇上。要不是皇上的出身…唉,说起来皇上与本宫结发那么多年,太后对皇上如何,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聂无双心中一动,不由看向皇后。皇后这些话听起来可不像违心之言。说到底,撇开萧凤溟与皇后两人是因什么成亲的原因不说,两人毕竟是夫妻,所谓夫妻一体,太后不喜皇上,即使皇后是亲近太后的许氏世家的嫡女,天长日久,太后与皇后之间必有心结与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