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心头微微一跳,她自然知道这事的利害关系,萧凤溟嘴上虽不说,但是实则心中已是震怒非常。这一次无论是谁做了这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她最明哲保身的是冷眼旁观,但是…
应京中的王家,那可是应国数一数二的世家。聂无双扶起淑妃,又问了一遍:“真不是娘娘的父亲做的?”
“当然不是,本宫父亲怎么会这么傻?如今本宫虽然位列四妃之一,又有二皇子,但是皇上一有事,本宫头上还有皇后,皇后之上还有太后!她们哪一个不比本宫厉害?本宫的父亲怎么会傻到为他人作嫁衣裳?贤妃妹妹,你那么聪明,你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接这事要整倒我们王家啊!”淑妃急急地说道。
聂无双只是沉吟,手中团扇摇摇停停,凝神思索。
淑妃在一旁拭泪:“贤妃妹妹,你这一次救了皇上,皇上还不把你放在心坎里。你说一句话顶得旁人说了千百句,只要你肯,皇上一定会信你的。”
聂无双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垂泪的淑妃:“淑妃姐姐,不是本宫心狠,只是本宫这次帮了你,本宫又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本宫不会做的。”
淑妃一听,知道她意动,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本宫想好了,这一次若是贤妃妹妹能帮本宫,以后本宫就是贤妃妹妹的后盾,那个梅婕妤,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新人统统不会与贤妃妹妹争宠。”
她口气满满,意思竟是要替聂无双一一除去这一批新人的佼佼者,特别是梅婕妤林婉瑶。
聂无双笑了笑:“她们不足为惧。况且这一批新人入宫,三年后又有一批,再三年又有新人,一批批新秀女入宫,如草一般春风吹又生,如何除得尽?”
淑妃顿时丧气:“那…贤妃妹妹想要的是什么?”
聂无双看定淑妃的眼睛:“本宫要的很简单。”
“是什么?”淑妃问道。
“本宫的大哥在齐国征战,虽他不说,但是本宫知道他颇受军中排挤,本宫要的不过是淑妃娘娘的兄长和族兄弟们对本宫大哥多多照顾。让他不至于在前线杀敌,背后还得受着掣肘。”聂无双淡淡地道。
淑妃脸一红,没想到聂无双竟知道这事。王家是将门,族中兄弟多在军中效力,聂无双的大哥聂明鹄虽然年少成名,但终究是逃臣。皇上对他的恩宠早就令军中颇多不满,再加上聂无双在后宫中深得皇上宠幸,淑妃就暗自示意自己的族人在聂明鹄执行军务之时诸多刁难。
这些事聂明鹄都不曾告诉聂无双,只怕她担心。可时日久了,随着聂无双羽翼渐渐丰满,他不说,她也都知道了。所以才有今日与淑妃这一番谈话。
“这个自然会多多照顾。”淑妃连忙说道。
聂无双微微一笑:“那就多谢淑妃姐姐了。本宫就剩一个大哥。大哥的事就是本宫的事。以后还望淑妃姐姐看在本宫的面子上行个方便。”
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客气,淑妃却不敢大意。今日聂无双把话挑明了,意思是为难她大哥就是为难了她。如今淑妃病急乱投医,想来想去整个后宫中除了聂无双竟是无人可帮她,心中不免戚戚焉一听连忙答应。聂无双又与淑妃说了一番话,这才送了她出门。
杨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躬身笑道:“娘娘可是平白赚了个机会。淑妃以后再怎么样也不敢与娘娘作对了。”
聂无双摇头冷笑:“她这人你还不知么?此时她不过是惊慌失措,生怕有人趁这个机会扳倒王家,所以舍弃了面子向本宫求助。一旦度过了这个难关,她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可是毫不手软的。”
“本宫猜向皇上诬告王家有谋逆之心的朝臣一定是皇后的人。上次皇后被人下毒到现在都未有动作,这周庆谋逆可不是天赐的良机么?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后也是能忍的人啊。”
聂无双幽幽长叹一口气:“后宫的女人,本宫是一个都不敢小觑,一个都不敢轻易相信呢。”
杨直亦是无言以对。淑妃此人能屈能伸,看她方才又是哭泣又是下跪,唱念俱做就知她此人不简单。试问谁能如此卑微地向自己厌恶的人跪下苦苦哀求?这份心性果然是坚忍非常人。
“那娘娘打算怎么做?若是皇后想要借此机会扳倒淑妃,那娘娘帮了淑妃岂不是与皇后为敌?”杨直问道。
聂无双嫣然一笑,笑得妖冶无双:“过几日就知道了。”她说完,摇着手中的团扇转入了内殿中。
过了几日,果然朝堂中渐渐有一股暗潮在涌动,不少朝臣纷纷上奏参司马大人王靖,言之凿凿当年周庆为兵部侍郎之时两家过往甚密等等,几乎只差说司马大人是这一场秦国刺客幕后的指使之人。
萧凤溟一面密令彻查周庆谋逆之事,一面把这些奏章纷纷按下不发。帝王的沉默令底下的朝臣有了更多猜测的余地,一时间朝廷中议论纷纷,流言蜚语四起,连后宫都波及到,一时间后宫嫔妃对淑妃纷纷疏远,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误会与淑妃过往甚密,从而招惹上无妄之灾。淑妃照常向皇后请安,面上神色虽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处境已是十分尴尬艰难。平日与她交好,受她庇护的嫔妃纷纷避之唯恐不及。除了敬妃与聂无双与她说话外,竟是无人肯与她多说一句话。
“唉,淑妃平日心高气傲,这一次受这事连累,恐怕心里也是过不去。”敬妃惋惜叹道。
聂无双扶了她的手慢慢地在御花园中随意散散。闻言心中不由讥讽一笑,这淑妃现在虽看起来深受父兄连累,连带着皇上这几日都不曾去过她的辛夷宫。但是她可不是这般容易就被打败的女人,此事若是平安过了,她又是后宫能与皇后一争高下的淑妃了。
“死灰尚可复燃,更何况淑妃姐姐还未到最后绝境呢。”聂无双摘了一朵蔷薇,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说道。
皇上的沉默渐渐令朝臣们不安起来,但是也有的人也渐渐放松了神经,认为萧凤溟对待此事也如当初刚亲政一样,大事化无,小事化了的态度。各文武大臣参司马大人王靖的奏章依然在龙案上放着,一本本叠起来,几乎有一人高。聂无双在甘露殿中,看着萧凤溟拿起一本奏章看了几眼,冷笑着丢了回去。依然是归在那一叠中。
聂无双捧了茶上前,柔声问道:“皇上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可笑。王靖若是真的这么蠢得要谋逆,就不会历任三朝却还是步步高升一路坐到了司马这个位置了。”萧凤溟冷笑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这一次不是司马大人主使的?”聂无双轻声问道。
萧凤溟一双沉沉的黑眸看着她,聂无双不由低了头:“臣妾越矩了。皇上恕罪。”
萧凤溟见她面上有悻悻之色,心中不忍,搂了她坐在龙案前,笑了笑:“朕不是这个意思。当初回京的时候,你问朕秦国明明是败军之国怎么敢行刺朕,当时朕没有回答你,就是因为这事牵扯太多了。”
聂无双抬头嫣然一笑,搂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那皇上跟臣妾说说,到底是牵扯了什么?”
她蹭着他的身子,令萧凤溟身上一阵阵发紧,萧凤溟苦笑,她越来越放肆了,自从行营遇刺之后,她就似吃准了他的脾气,每每有什么话就变着法子问,他想要责怪她却是不忍。想想她也不过是好奇心重,再说自己不也是爱极了她这般七窍玲珑心思么?
于是萧凤溟拉开她,气息不稳地笑道:“这是国事,你不能问。”
聂无双美眸认真的看了他一会,确定他真的不能说了,这才放开他。反正她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于是一笑:“那臣妾告退了。”
萧凤溟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离开,不由哭笑不得,她这一走,身上被她挑逗的火焰只能慢慢冷却了。萧凤溟握紧了拳头,低低笑骂一句:“你这个小妖精。”
朝堂的猜疑一如既往。不过三部会审之后,皇上对周庆的处置已经有了决断,周庆犯了欺君之罪,罪大恶极,即日起抄家封府,男丁十六岁以上统统斩首,十六岁以下发配西北服苦役,终生不得入京,女眷统统没入官妓,以父族开始算起,罪连三族。周家在应京中也算是名门望族,这一道圣旨而下,简直是灭顶之灾。受到周家牵连的族人纷纷嚎哭不已,幸免未受牵连的亦是战战兢兢,终日大门紧闭。
一夜之间,周家轰然覆灭。禁卫军在周庆家搜得田产地契无数,金银财宝多箱,更是令萧凤溟大怒,本来是斩首之刑,改为凌迟处死。护旗营的千夫长以上统统免职,皇上命聂明鹄重新选拔护旗营的武官,又圣旨下,特命神箭圣手的后人欧阳宁任护旗营副统领。鉴于这一次欧阳宁忠君保护圣驾,皇上亲自写下牌匾“神箭圣手”赐给欧阳家。
京城中轰轰烈烈,抄家的抄家,升官赏赐的赏赐,无一不令人看得眼花缭乱。聂无双在深宫中亦是能感觉到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皇上处置了周庆谋逆一案,唯独没有动地就是司马王靖。皇帝沉默的态度就如高悬在王家的一柄宝剑,随时可能掉下来,也随时可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