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溟不置可否,问道:“耶律使者的意思是,谁最强,土地尽归谁是吧?”
耶律使者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们秦国人最佩服的就是强者,若是皇帝陛下赢了,这云川一十二州就归皇帝陛下所有,我们秦国退兵。”
萧凤溟笑了笑,却不点破耶律使者的小伎俩。一旁的聂无双亦是在心中不屑,耶律使者话虽说得漂亮,若是真的应国赢了,秦国答应退兵,但是万一他们休整恢复元气卷土重来怎么办?
云川一十二州的归属更是空口无凭,耶律使者一旦输了,耶律图随便拿个罪名把他砍了,就说他擅自决定不是秦国的真正意愿,又能拿他怎么办?这些彩头恐怕不过是耶律使者拿出来糊弄的噱头。
萧凤溟看着一旁沉思的顾清鸿,问道:“顾相国大人觉得意下如何?既然这一场谈判事关三国,那这一场射箭比赛怎么能少得了齐国呢?”
顾清鸿一笑:“那齐国可没有什么好彩头可以拿出来的。”
“怎的没有!”耶律使者叫道:“他们说淙江以南的灵州…”
他还未说完,顾清鸿就冷冷打断他的话:“顾某身负皇命在身,怎么可能擅自决定?更何况淙江以南本来就是齐国的土地,顾某可不能背负百世骂名,只为了逞一时意气!”
耶律使者一听,不由脸上青红交加。顾清鸿的意思分明是骂他擅自决定秦国的土地归属是不臣之举。
萧凤溟适时哈哈一笑:“既然顾相国没有什么好彩头,朕就替他出了,若是齐国夺魁,这云川一十二州就一半分与齐国,若是秦国胜了,朕就做主,把淙北面的燕州都给秦国外加退兵,怎么样?”
耶律使者一听,不由双眼放光,淙江北面燕州是齐应两国的商贸交往之地,商贾众多,又是两国的咽喉,一旦秦国得了燕州,那岂不是想要长驱直入齐应两地都易如反掌了吗?
“好!一言为定!”耶律使者连忙答应,不过他说到一半,看到萧凤溟面上神色自若,又犹豫起来,支支吾吾道:“不过,今天天色已晚,要不皇帝陛下选一日,我们再比试,如何?”
“也好。”萧凤溟开口笑道:“耶律使者也可以修书回去跟你们皇帝说说,免得耶律老弟说朕仗势欺人。”
他说罢,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回宫吧。”
他抱起聂无双上马,扬鞭疾驰而去。顾清鸿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明霞一般艳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不由怔怔出神许久。
驸马薛璧上前笑道:“顾相国大人,皇上对小嫂嫂可好了,还要为她建一座引凤台‘,啧啧,这真的是羡煞人了。”
顾清鸿俊脸一沉,回过头去,看到驸马薛璧眼中的嘲弄,顿时明白他不过是要让自己不舒服,遂冷冷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驸马薛璧也不恼火,笑嘻嘻耸耸肩,转身离开。
聂无双回到了宫中,梳洗妥当,这才拜见萧凤溟,萧凤溟换上常服,正龙案上看各地的奏章。聂无双想起今日的赌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上前担忧地问道:“皇上,这赌约可有把握?”
萧凤溟从奏章中抬起头来,向她伸出手:“过来。”
聂无双柔顺地走上前,坐在他的身侧。萧凤溟这才笑道:“你放心吧。耶律图对这一次谈判本来就没有任何诚意。他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的大军休整。”
“那皇上明知他没有诚意,还要眼睁睁看着他耍伎俩再一次开战吗?”聂无双问道。
萧凤溟摇了摇头:“不会,朕也没有闲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眼中。这一次打赌朕有八九成把握,若是秦国真的败了,云川一十二州耶律图根本不舍得给朕,到时候应国就更有借口提前开战。你明白吗?”
聂无双想起他的射箭技艺,心中放下一半。她深知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
聂无双犹豫许久,这才开口:“但是顾清鸿…他的射箭技艺也十分了得。”她说完不由一怔,什么时候,她的心也向着萧凤溟了。
萧凤溟微微一笑,握紧了她的手:“你放心,听过田忌赛马吗?顾清鸿再厉害,他也只能对一局而已,到时候朕一定会安排好的。”
聂无双不由叹服:“皇上圣明。”
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中已经是天擦黑。奔波了一天,经过了那么多事,身子早就累极,她由宫女伺候着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只觉得心中有一件事没办妥,想了半天,终于猛地起身唤来守在殿外的夏兰。
“去,叫来杨公公!”她说道。
夏兰睡眼朦胧:“杨公公不当值呢,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去叫他来便是!”聂无双道。
夏兰只好下去,不一会杨直匆匆而来,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聂无双起了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衣,秀眉不展。
杨直在一旁耐心地等着,许久,聂无双问道:“最近皇上御前有什么人嚼舌根么?”
杨直一怔:“应该没有,奴婢都看顾得好好的。”
聂无双皱眉:“那为何今日皇上会说这样的话…”
她不由打了寒颤,若是萧凤溟相信了她与睿王殿下有私,那他还能这般对她温柔体贴吗?
杨直闻言面色一肃:“那容奴婢去查查,这事非同小可,若是有别心人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的话,恐怕皇上天长日久也会将信将疑。”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他向来是不信这个的,怎么这一次会一反常态…”
杨直也是无言,忽地他低声笑道:“娘娘放心吧,皇上问娘娘,只不过是因为他越来越在乎娘娘了,这才是娘娘值得高兴的地方啊。”
聂无双抬眸看着他,眼中却又陡然黯然:“先不说这个了,你去好好查查,是谁要置本宫于死地!”
“是!”杨直肃然回答,悄悄退了下去。
聂无双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一身疲惫却是了无睡意。…
第二天,聂无双前去向皇后娘娘请安,这才发现满后宫的妃嫔都知道了昨天耶律使者提议的射箭赌约。女人向来不关心国事,但是这一场赌约的趣味却是值得她们津津乐道。
聂无双刚坐下,就有旁边不少妃嫔七嘴八舌地问道昨天的情形。聂无双一捡重要的说了,她们听了纷纷惊呼:“皇上真的要拿燕州做赌注吗?”
“皇上有必胜的把握吗?”
“万一…”
聂无双在一旁含笑听着众妃的议论,忽地底下有一人冷冷笑道:“说实在,还是皇上有魄力,齐国的顾相国可就差远了,畏畏缩缩的,这样的男人实在是…”
聂无双听得心中一阵恼火,顾清鸿与萧凤溟可怎么比?一个臣一个君,萧凤溟一言能决断的事,顾清鸿如何能轻易决断?更令她恼火的是,这提出这话头地人分明是针对她。谁都知道顾清鸿曾经是她的夫君,把前任的夫君与现在的夫君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对比,其心可诛!
聂无双美眸冷冷扫过那发话之人,果然看见一位面若春花的娇俏宫妃,正是已经“悔过”的高玉姬!
花厅中一时间安静下来,皇后皱了皱眉头:“贵人此言差矣,皇上是天子,怎么能拿来与凡夫俗子相比!”
高玉姬面上掠过不服气,但却不得不低了头:“臣妾罪该万死!”
皇后见她服软,这才缓和了面色,回头对聂无双笑道:“贤妃妹妹还未跟本宫说说昨日去展侯家是怎么个情况呢,本宫都等不及要听听了…”
聂无双一笑:“是,臣妾昨日去展家商议定亲日子…”
…
萧凤溟批阅完奏折,林公公上前问道:“皇上要不去走走,也不宜长时间案牍劳形啊。”
萧凤溟点头,舒了一口气:“也好,出去走走,对了,秦国的使节与齐国的使节们都有盯紧了吗?”
林公公低头笑道:“皇上放心,都派人悄悄看着呢,耶律大人已经修书回去问秦国皇帝了,看来这一场赌约他们很是心动。”
萧凤溟步出御书房,看着眼前的明媚的天光,心情甚好:“当然动心了,燕州可是一块宝地,要假戏真做就得抛出让敌手动心的诱饵。”
林公公赞叹道:“皇上圣明。”
萧凤溟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问:“林伯怎么不担心朕会失败?”
林公公笑道:“皇上从未做没把握的事,这一点奴婢十分放心。”
萧凤溟忽地想起昨天聂无双担忧的面容,心头一暖。她的确是担心自己的。
林公公听得萧凤溟忽地不吭声,不由疑惑抬头,却见萧凤溟已经神游天外,他心中不由感叹,更低躬身:“皇上,贤妃娘娘说到底还是心地善良之人,绝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不堪。”
“是啊。”萧凤溟回过神来,清俊的面容流露温柔:“她总是如此,不争不辨,我行我素。知道她这脾性,朕是不应该去怀疑她的。”
他说罢朝外走去。御书房后面抄过一条小径就可以直达御花园。此时正值盛夏,绿树浓荫,两旁花木俱盛开,芳香扑鼻。
萧凤溟走了一半,忽地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声音隐约。他不由顿住脚步,林公公亦是面上疑惑。这一条小径平时因为靠近御书房而闲杂人等不敢靠近,到底是谁大白天的在这里哭泣?
萧凤溟想要离开,想了想,还是示意林公公前去查看。林公公四周环顾了一会,终于分辨清楚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终于在花丛深处看到了哭泣的一位娇俏宫妃。
萧凤溟看到那宫妃的面容,有些诧异:“竟是你。”那宫妃竟是高玉姬。
高玉姬慌慌张张抬起头来,见是皇帝,连忙跪下:“臣妾…”
林公公面上掠过不悦,上前问道:“贵人到底有什么委屈,大白天的要在这里哭泣?”
高玉姬见林公公隐约有斥责之意,连忙擦干眼泪道:“没有!臣妾这就走!”
她说罢提起裙摆匆匆从山石上起身,也许是坐太久了腿脚发麻,她一不小心“哎哟”一声跌在地上。
萧凤溟看着她狼狈扑在地上,对林公公使了个眼色,林公公不得不上前扶起了她,口中说道:“贵人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