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燕之析冷然一笑“自你回国以来,父皇除了忙于国事,便是与你相处最多,就连病了也是让你诊治,世人都知你师承百里行素之手,谁又知道你在父皇身上,用得是药?还是毒?”
“走!”修聿眉眼一沉,冷声喝道。
“走?”燕之析一步一步站到玉阶最高处,一脸阴冷“中州王真以为北燕就任你们来去自如不成?”
萧清越脑海中迅速思量着逃离皇宫的路线,一拉她便道:“那也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拦得住?”
“刑天,还不动手!”燕之析高声喝道。
话音一落,殿外便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紧接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震得整座大殿也随之摇动,几人转身一望,奉先殿下铁甲卫士将出路围了个水泄不通,铁盾之前一身铁甲的刑天持剑而立,眉目冷峻。
“看你们还闯得出去吗?”燕之析冷然笑道。
“闯不了,就杀出去!”萧清越厉声喝道,三人转瞬之间便出了奉先殿大门,以他们几人的功夫,就凭这些铁甲卫还奈何不了他们。
“中州王,你们还忘了个人吧!”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不好!无忧!
烟落与修聿闻言顿时心头大骇,回头一望那被诸葛清抓着的锦衣小童,不是无忧是谁?
“燕之析,你勾结东齐,还敢反咬一口!”萧清越怒声喝道,贼喊捉贼,他还真干得出!
“我堂堂北燕,强盛百年,何需要依靠你西楚。”燕之析沉声喝道“父皇糊涂,本太子可不糊涂。
烟落咬着唇望着被诸葛清点了穴昏睡的无忧,眸光冷冽:“你敢动他试试!”
“只要我们在明天日落之前到不了区城,我西楚赤水关三万大军就会打开区城,直逼燕京而来,太子殿下你可挡得住!”罗衍面色冷沉,一瞬不瞬地盯着高站玉阶之上的北燕太子。
临行之前楚帝猜想这次北燕必乱,也料到东齐来意不善,却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局面,北燕的太子引狼入室,与东齐联了手,诸葛清这人心思狡诈,如今中州王世子被掳,他们已经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了。
修聿额上青筋浮动,紧紧盯着玉阶之上狼狈为奸的北燕太子与东齐上大夫诸葛清,怒意沉沉,他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想杀人:“说,条件!”
燕之析起身扫了一眼殿内被吓得退在大殿两侧的朝臣,只见老丞相一脸怒意上前:“太子殿下,你糊涂啊,你这是…引狼入室啊!”
先帝就是不想北燕被东齐所侵,东齐太子为人手段阴狠,如何会善待北燕百姓,而与西楚联姻,有了公主和中州王周旋,起码…起码不会让北燕百姓受战乱之苦。
“老丞相,本太子不想我堂堂北燕就这样亡在西楚手中,何错之有?”燕之析怒声喝道。
“你…”年迈的老丞相被气得发抖“你…井蛙之见,刚愎自用!”
这样的人如何能救北燕于水火?他既无东齐太子的手段,又无中州王的睿智,亦无西楚大帝的霸气狠绝,更无先帝的仁德之心。
北燕…危矣!
“来人,请各位大人到华阳殿!”燕之析沉声喝道,顷刻之间殿内的一干臣子被带出了奉先殿。
冷风呼啸而起,卷起一缕红绸飞向天际,空旷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的冷寂,双方无声地对峙,燕皇闭目坐在龙椅之上,了无生息,全然不知此刻在他的面前上演着什么。
“想杀我们,只怕你们还付不起那个代价!”修聿沉声道。
燕之析拂袖回身望向几人,唇边勾起阴冷的笑:“现在我当然不敢动你们,一个中州王,一个西楚大将军王,若是死在北燕皇宫,西楚神策军和中州飞云骑还不踏平了燕京。但是…你们若敢有异动,中州世子就会血溅当场。”
修聿抿着唇,望着被诸葛清所控制的无忧,即便他身手在快,也快不过架在无忧脖子上的刀,形势太过被动,毫无胜算。
“罗将军,只要你退了区城之外的三万神策大军,我们帮西楚除去中州,不也正好合了西楚大帝的心,从此他拔了这颗肉中刺。”诸葛清望向罗衍似笑非笑言道。
无论这场动乱结果如何,东齐是稳赚不赔的,若能一举除了中州,便是为东齐除了心腹大患。
罗衍眸光微沉:“诸葛先生好意,本王受不起。”无论以后中州与西楚如何,此刻必须是同一阵线。
中州一动,西楚必乱,他从来不小看这个人在西楚的影响力。那样的话,太便宜东齐了,反而出手帮了中州,一旦此事一了,中州与西楚联手,东齐太子就有得受了。
“既是如此,刑将军,本太子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燕之析举目望向大殿之下的铁甲男子,眸底掠过一丝嘲笑。
三军将符,换一个女人,值得吗?
罗衍扶剑进殿,一把拉过殿中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修聿身形微动,诸葛清架在无忧脖颈处的利刃划开一道血痕,烟落大惊失色咬牙道:“我跟你走!”
修聿面色铁青,袖中拳头咯咯作响,被身边的罗衍拉住。
诸葛清与燕之析将无忧带着离开,奉先殿被铁甲卫围得水泄不通,弓箭手密布殿外,铁黑的箭头发出冷厉的光芒,杀气凛然。
空旷的大殿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冷沉而压抑。
萧清越四下望了望,移目望向罗衍:“神策军攻入燕京,最快需多久?”
“沿途各城已经严加布防,再快也得十天了。”罗衍沉声回道。
“如果,加上飞云骑呢?”修聿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一身深冷的凌厉。
萧清越沉吟片刻,想起方才燕之析的话,面色骤变:“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看押着我们,早晚还是要动手的,既是如此,等什么?”
“等人。”罗衍低声叹息道:“东齐黄泉铁卫已经进入北燕,不下三日便可抵达燕京,那时…就是我们的死期!”
四国之间,最不容忽视的四支力量。
东齐的黄泉铁卫,手段残忍,出之必杀;西楚的神策营,战无不胜,攻无不可;中州的飞云骑,来去如飞云,骁勇善战。北燕的龙骑禁军,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
世间传言,宁遇阎罗,莫遇黄泉。
这话绝对不仅仅是唬人的,然而这些年以来,这四支力量从未有真正交锋的时候。
修聿和萧清越都不由变了脸色,没想到燕之析竟然将黄泉铁卫引到了北燕,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怕到时候不是帮他,而是真正的亡了北燕。
“你怎么知道?”萧清越拧眉望向罗衍问道。
罗衍闻言思量片刻,坦然言道:“三日前,皇上密信说的,故而要我们务必明天日落抵达赤水关。”
萧清越心中不由暗叹,这西楚大帝倒真是冷静的不像话,坐镇沧都,知晓四国动向。只是不知身边这中州王,将来他们叔侄交手又会是谁胜谁负?
“所以,也就是说东齐的黄泉铁卫今天或是明日就抵达燕京了?”萧清越担忧的出声道,凭他们几个人,如何抵得过庞大的军队,况且还是从无败绩的黄泉铁卫,侧头望向修聿道:“看来东齐太子还真是下了大本钱要你的命啊!”
“我们还有三天。”罗衍沉声说道“此时燕京的探子估计已经送信前赤水关,一旦和亲之事有变,楚帝会从沧都带兵截杀黄泉铁卫为我们争取时间脱身,但只有三天。”
“三天!”修聿闻言叹了叹息道“本王欠下他了。”
三天,这是多么沉重的许诺。
神策营的精锐兵力都放在了赤水关一带备战,他能带多少人马去截杀,难以想象这三天会是多么惨烈的一战。
“抿本王所知,燕之析没有接手龙骑禁军,所以我们要少了许多压力。”罗衍沉声说道“只要我们明天下午没有到区城,赤水关的所有兵马就会开始攻打区城。北燕很快就会东齐和西楚的战场。”
萧清越言秀眉一扬,眸光锐光微闪:“即便东齐不出手,楚策他不会放着嘴边的肉不吃。”
罗衍望向大殿那金光闪闪的龙椅,缓缓道:“这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北燕气数已尽,燕皇不想北燕演变成现在的局面,所以提及和亲,愿臣服西楚。没想到…
“他娘的燕之析,脑子被驴踢了,怎么会跟东齐扯在一起。”萧清越咒道。
罗衍闻言,笑意冷嘲:“东齐太子最喜欢玩得就是这把戏,西楚的萧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不小心就整得你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如今,我们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没出门就被人射个马蜂窝去。”
修聿始终不语,他不仅没保护好无忧,连她也保护不了。想起方才她回头那双盛满沧桑的眼睛,他的心便揪得紧紧的。
萧清越见状微微叹了叹气,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烟会想办法脱身的,你别小看她。”她的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娇弱女子,遇事比她还要冷静沉着“我们必须等她的讯息,一起动手才有机会成功。”
烟落一路默然跟着刑天出了奉先殿,一路观察周围的布防,留意着诸葛清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盘算着自己能动手的时间,进到华清宫,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用盘算了,这皇宫上下到处都是眼睛,还不等你找到那孩子,他就会没命。”刑天声音冷沉如冰。
烟落闻言,冷声言道:“没想到你会与他们为伍。”迅速在殿中翻找自己的答案。
“本将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其它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刑天坦然回道,他想救的,能救的只有她一个。
“那父皇呢,他养育你十五年也与你无干吗?”她直面望向他,端着手中金制的镂空香炉“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冤死。”
“什么冤死?”刑天面色顿时一变。
她低眉望了望手中的香炉,沉吟片刻道:“是我大意了,他虽然肝脾受损,根本不至病成这样,有人在他平日的薰香中动了手脚,表面看来是提神醒脑,实则是让他慢慢肝脾衰竭。”她闭了闭眼睛“最后是千步香,嫁衣上的千步香,两者相克,所以…”所以才会有大殿上那一幕,而她嫁衣上所带的千步香就是最后一击致命的毒。
好狠毒的手段,好精巧的设计,所有的一切都算计的分毫不差。
刑天闻言目光复杂,如深海的风暴急速翻涌着:“你说…陛下是被毒死的?”
“刑天,我谢谢你救我脱身,但我…”她望着她,神色冷静而沉着。
“你救不了的。”刑天嘶声喝道“你以为…东齐只来了一个诸葛清吗?数万的黄泉铁卫很快就会到达燕京。即便是你死,也不可能救了他们出去。”
“救不了也要救。”她目光冷漠而决绝。那是她的亲生骨肉,那是她的姐姐,那是她所喜欢的人,因为有他们活着,她才有了生的希望…
刑天闻言狠狠抓着她的手,恨恨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低眉望去,手腕上正是方才在奉先殿上燕皇套在她手上的手环,通体幽蓝,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这是卧龙令,统令龙骑禁军的信物,他传给了你是什么意义,你不知明白吗?”刑天望着她,目光如剑,字字铮然“他知道大势已去,说什么也要保住你,他把龙骑禁军交给了你,也就把整个北燕都交给了你,你想让他九泉之下都不瞑目吗?圣皇欣公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她不知道刑天是何时离去的,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望着那张空空如也的龙榻,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一切交给她?
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打破了华清宫的死寂,一道熟悉得不可置信的声音在背后想起:“萧烟落,或许…我该叫你洛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