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新闻发布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由东京警视厅发布，内容是炸毁国安局大楼的组织首领已被警方击毙。第二条则是由日本核质科学研究所发出，宣告他们发现了碳的新同位素C20，并且正在进一步研究之中。
两条新闻，一条震撼人心，一条轰动全球。新闻一发出，便在Twitter、Facebook及各大新闻网站上被无数次转发，新闻分时段不停滚动播放，仿佛希望全世界都马上得知这些消息。
东京警视厅内，新一坐在电脑前不断地刷新着网页，看着新闻转发数字的不断攀升。
「满意了吗？」他问站在自己右后方的快斗。
两条新闻，一条动摇组织内的人心，另一条则是在告诉Spider，他的那点小聪明，已然露馅。
快斗抿嘴一笑，旋即答道：「需要满意的不是我吧。这个决定是你下的，效果有没有达到，也不是我说得算的。」
新一不置可否，他又刷新了一遍网页，然后将页面整个关闭：「差不多时间了，我陪你去接千影阿姨？」
快斗想也没想，飞快摇头。
「不，不用了。」他摆着手拒绝着，「上次你已经陪我送过她了。」
「这次不同。」即便快斗拒绝了，新一仍然站起身来，「更何况现新闻已经发出去了，高德伯格二世想必已经知道我们跟踪他到了墓地重新将宝石拿走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潘多拉』可以给任何人带来厄运，除了我们。因此我不相信他还会没有任何行动，从他杀掉Vodka、炸毁国安局的举动看来，即便他平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新一表达出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作为侦探，洞悉人心是必修的一门课程，而新一猜测的Spider可能实施的行动，也正是快斗所担忧的。
快斗说：「我也担心过这一点，所以我才打算自己去。」
「一个人的话，易容起来也要比两个人来的方便啊。」
「……」新一无话可说，却是一脸的固执，「我陪你一起。」
快斗被新一的坚持弄得莫名，印象中的新一不应该如此的……
思考卡在了这里，快斗突然反应过来，这并非是新一在变化，而是之前的他根本没有把眼前的人了解透彻。
那时候的柯南也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小兰身旁的，哪怕有时候使用的手段令人哭笑不得。
角色已然转变，不过是快斗自己还没能适应好属于自己的位置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快斗垂下头干笑了两声。
「好吧，」他取出一套长发发套为自己戴上，然后在衣袋里努力摸索了好一会儿，掏出了一块光滑的头皮来，「可是除了那套假发，我就只剩下这个了……」
「……」一定是故意的吧……
「还是说你更想扮成女的？」
快斗的这句话让新一面上抽了抽，两秒之后他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接过了快斗手上的那块头皮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包了进去。随后他拍了拍自己顿时变得锃光瓦亮的脑袋，朝着快斗望去。
「……」这时快斗刚好给自己贴上了一张可爱少女的面具，抬眼看到光头的新一，张了半天的嘴，然后按着脸默默转过头去……
不能笑啊，快斗用力抿着唇，因为他和新一长得几乎一样，新一光头的样子，也就等于是他光头的模样。他用力忍着，不断告诫自己笑出来的话脸上这副还没有贴牢的面具一定会走形……
可……
「哈哈哈哈哈哈——」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
在快斗的坚持之下，新一最终被快斗化妆成了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光头大叔。以至于牵着妙龄少女的新一面部表情始终是僵硬着的。
「为什么一定要这种搭配？把自己弄得像个援交少女真的好吗？」新一皮笑肉不笑地动着嘴，「还有这种组合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局啊！」
快斗睨了新一一眼，对新一匮乏的想象力表示鄙视：「难道一男一女就必须是情侣关系吗？你不觉得我们更像是一对父女吗？」
「……」是父女你笑成那样？
不忍打击快斗，新一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
两人乘着电梯下到警视厅地下一层，连日的雨水天气让地下停车场里闷热潮湿。
刚进去，他们便察觉到了停车场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快斗飞快地巡视了一周，转而笑靥如花地挽住新一的手，悄悄地用只有新一听得到的音量说这话：「四个人，都坐在车里。一点钟方向那辆红色帕萨特、九点钟方向的黑色雪福来，剩下两个守在佐藤警官的车旁，车标挡住了，可能是铃木。不确定还有没有更多的人。」
新一偏头看了快斗一眼，明明嘴上说着如此严肃的话语，那副表情却像是在说「亲爱的，一会我们去哪」……
要演就必须演得真实，新一将计就计地笑开，一手搂上了快斗的腰，另一只手拉过他的下巴就在他脸上啃了一口：「第五个人是那边那个刚上车的。」
「……」
说好的父女呢……
快斗面上表情不变，藏在下面的手却狠狠地往新一不老实的那只手上掐去。他是用尽全力了，可惜自作孽往新一身上填充了太多的棉花，半天没能捏到肉上。
小动作无果，他俩已经走到了刚借的车边。新一按开了车锁，还绅士了一把为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快斗撇着嘴钻入，一边还想等着新一再体贴一把为自己扣上安全带。谁知进了车的新一把头顶遮光板一拉，表情瞬间恢复到了下电梯之前：「要出发了，系好安全带。」
「……」快斗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反身去扯安全带。
大概是变装效果太好，那几个守在地下车场里的人都没有跟来。新一前一段路刻意开得缓慢，在确定没有车子跟踪后，加快了车速。
抵达机场是一小时后，机场内的电视新闻里也播放着今早由警视厅透露出去的消息。
千影的飞机似乎延误了些，几乎是踩点到达的新一和快斗在写着航班抵达时间的LED屏上看到它说还要半小时才会着陆。
两人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衣服包了太多层，新一的额头上有一些汗珠。抬眼，便发现快斗正笑着看他。或者应该说，快斗只要看到他就会笑要更贴切一些。可惜新一当时没有机会找到镜子一窥自己光头的模样，而现在脸都换了，再怎么看也只剩下苦笑了。
「我们需要写块牌子吗？化成这样了，她是Beta，也没有办法通过气味认出我们吧？」
快斗这时已经垂下头去玩手机了，听到新一的话，他又抬头，接着便又是一阵笑：「不用担心，这点易容还是瞒不过老妈的。而且我已经给她发了简讯，让她出来时换一套妆，看到一个光头就是我们了。」
「光头啊……」新一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然是一个高调的伪装。」
说归说，对于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新一早已认命。
两人又等了一阵，飞机终于着陆。快斗计算着时间，拉着新一来到接机口。
他时间把握得很准，新一刚把头探出去，就立马有一个金色大波浪卷发的外国女人朝两人走来了。
「老妈——」快斗朝着她挥手，用的是甜甜的女声。
那个女人完全没有理会新一，走上来给了快斗一个熊抱：「宝贝，有没有想我啊？」
「……」一旁的新一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这两人就没有想过，金发女郎和一个光头，到底是怎么生出快斗这样的女儿来的？
接到了千影，三人讨论了一番，决定先回警局再做进一步的商榷。
一路朝外走着，千影和快斗「母女俩」小声地在讨论着些什么，而新一则负责扛行李。
机场里鱼龙混杂，四下来来往往的人流穿梭着。新一带路走了一段，忽然停了下来。
「不要停，」千影拉着快斗上前，在走过新一身旁时对新一说道，「就算发现了也不要停下。」
她知道新一突然停步的原因。
有人跟着她，从她下飞机以后就一直跟到现在，比便她去洗手间换了一套服装依然没有改变。她原本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秘了，谁知百密一疏，仍是被盯上了。
听到千影的提醒，新一即刻会意。他甩了甩手作出一副自己是因为累了才停下来歇息的模样，待越过他已经走到前方的「母女俩」回头催促，他才赶忙小跑着朝前追去。
***
这样假装浑然不觉的模样一直持续到机场停车场里。
新一抓着汽车遥控器四处按着，想要找到自己车子的位置，口中还不忘嚷着「这机场停车场也太大了吧，根本不记得把车子停到哪里去了。」
他带着两人在停车场中胡乱穿梭着，视线余光时不时扫一扫那几个跟来的人。
停车场共有ABCDEFG七块区域，而跟着他们进入停车场的一共七人。刚进入停车场便见他们分别去往了不同的停车区，真正一路跟着他们进入F区域的，只有一人。
「太狡猾了，」快斗看着那个人钻进停在出口边的那辆小车里，「现在只要我们离开，他就可以直接跟上了。另外六个人大概分布在另外几个区里，不论我们钻进哪里，他们都能跟着。」
不用他说明，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已经被跟死了，新一也懒得再继续伪装下去。他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正要按下车锁，千影忽然伸手拦下了他，「等一下。」
「怎么？」
千影同快斗交换了一个眼神，收到提示的快斗立即了然地矮下身去。
待快斗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垂下拦着新一的手，道：「解决掉那个人，我们开他的车离开。」
「诶？」新一没有想到千影竟然会有那么大胆的主意，「但是解决掉了那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开着自己的车子离开啊。」
千影说：「我说的『我们』，指的是我和快斗。那个人既然跟来了，总是要给他的同伴一个交代的。我们等下个来提车的司机出现，然后假装跟着那人的车子走。你开车跟上我们，等跟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换车离开。」
「我明白了。」新一点头，「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继续找车，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车号。」
「好。」新一答应着，抬眼却忽然看到了头顶的摄像头，「但他们会不会连那里也控制了？」
千影摇头，「不可能的，如果他们已经控制了监控室，就根本没有必要让人跟到这里来。」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来显然不是他们的目的，这相当于直接将他们暴露在三人面前。如果控制了监控室，新一三人此时大概连他们的人数都无法确定。
新一不再多话，顺从地配合着千影的要求。
不得不承认，他的思考方式和千影快斗不同。在面对这群人时，新一的想法是弄楚他们的身份及找出主使人；而千影他们则是以安全为先，走为上计。
按眼下的情况看来，新一的想法很可能让三人陷入危险之中。在一番思考之后，新一果断地放弃了阐述自己想法的念头。
而这时在另一边，快斗偷偷确认过停车场内所有摄像头的位置及拍摄范围后，开始朝着出口处那辆车走去。
长发飘飘的她反手把头发束成马尾。白嫩的脖颈裸露，映着尖瘦的下巴和精致的锁骨。
快斗的身高在变装成女性后便显得高挑，他本就瘦，背脊挺直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傲然绝美的气质。他微挑着下巴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向那辆开着发动机却半天没有动静的车子，笑得灿烂。
真正算起来，F区停车场距离停车场出口甚至比G区还要更远，只有在其他区实在找不到车位或是要将车子长时间停放的司机才会把车停到这里。新一也正是算到了这一点才会将车往这里开，现在看来，倒是给快斗的行动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快斗大大方方地走至那辆车边，敲了敲车窗。
坐在车上的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不到四十岁，却佝偻着身子一副猥琐的模样。他身上没有信息素气味，如果不是Beta，就一定是组织里的人了。
快斗飞快地打量了男人一遍，然后看着他摇下车窗：「什么事？」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好似摩擦着墙面的砂纸，说话时语气很差，也不顾站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
记下了男人的身形与嗓音特点，快斗满意地勾起唇角，娇滴滴的声音破口而出：「这位大叔，我们的车没有油了，可以让我搭您的车子去附近的加油站吗？」
「没空，走开走开——」男人伸手做出赶人的模样，作势要将车窗关上。
谁知他这一伸手刚好给了快斗绝佳的行动机会，他一把抓住男人的上臂，用力往外拉扯。这么一扯之下，男人没有机会关上车窗了，而此时快斗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迅速掏出乙醚喷雾剂，朝着男人面部喷去。
这辆车停放在出口的附近，驾驶座的位置朝外，正好位于摄像头的死角。
快斗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瞬间制服了这个瘦小的男人，将他拉下了车子剥下了外衣外裤飞快地为自己换装。
很快千影便收到了快斗的消息。
「快斗那边已经OK。」她告诉新一，「现在就等来个人让我们跟了。」
可新一似乎还有最后一分的顾忌：「让普通人被他们跟踪会不会不安全？万一他们动手了……」
千影想了想，扯下自己的假发。「你说的没错，是我欠考虑了。」她说，随后朝着一辆表面已经积了一些灰尘的车辆走去，「那我开这辆车走，你负责接应快斗。」
「不，」这一回变成新一拦下了千影。他接过千影的假发，就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直接套上，「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您，所以这件事让我来做更加合适。」
见千影似乎还想说什么，他接续道：「我是Alpha，他们之中如果有Alpha，应该已经闻到了我的信息素，我的气息突然不见，他们一定会起疑。而且如果由您去，快斗会怪我的。」
把人丢进后备箱锁好，快斗气喘吁吁地钻进驾驶座里。车子发动机始终运行着，把快斗埋进嗡嗡声里。
他已做好所有准备，此刻所要做的，便是等待。
等待下一位前来提车的司机出现，然后驱车跟上去。
在此之前，快斗一次次地确认了自己的伪装是否到位。发型，面容，以及衣着形态。那个男人特征太过明显，如果只是在车内模仿的话，他有信心做到滴水不漏。
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快斗倒带着，发现记录仪的内存空间已经快要满了。这点正合他意，毕竟行车记录仪内存满了之后一切便会清零重新记录，他顺手删掉了记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让它重新开始。
除此之外，右手边手刹附近有一台对讲机。它连着耳机，看样子是不希望对讲机内过大的声音传到外面。快斗拿起耳机戴上，正巧这时有人催促了声：「上杉！还没有动静吗？怎么还没有出来？」
耳机里那粗犷的声音着实吓了快斗一跳，快斗扯下耳机拉远了些。
从对讲机里那人的语气听来，那个「上杉」似乎就是叫被快斗关在后备箱里的男人。快斗咳嗽了两声，调整了自己的声音，然后按开对讲机上的对讲键，说道：「还没有动静。他们在停车场里不断地打转，就是没有上车。」快斗不敢说太多，因为他不确定上杉跟他的同伴们分享过哪些信息。多说多错，他便只汇报着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他的做法无疑是精明的，果然，对方很快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出来：「看来真如你所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在跟踪了。Boss说会有一个男Omega来接机，怎么变成了一男一女？男的竟然还是Alpha。上杉你要小心一点，Beta对付Alpha还是吃力的。」
说这话的男人看来是个Alpha，而且是这群人的首领。快斗笑着将这一点输入手机中那条准备发给千影的简讯里，一边继续仔细听着耳机里传出的话语。
正当他编辑完简讯准备发出时，一条由千影发来的简讯跳入了他的手机里。
他存好草稿，先点开了千影的简讯。
『快斗，跟上那辆车。』
「诶？」看着短信，快斗赶忙抬头朝车外看去。他一直观察着，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入，那么哪来的车子给他跟呢？
正想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开了出去，车内的那人一头金色大波浪卷发，俨然就是千影先前戴着的那一套，但从车子里传出的却是新一的信息素气味。快斗震惊着，一把丢开手机，想都来不及细想，踩下油门就追了出去。
「上杉你跟太紧了。」
「……」
听到耳机里那个Alpha男人的提醒，快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明白」，然后看向后视镜里从其他区开出的车子。不多不少，正好六两，应该就是另外的那六个人了。
看样子不需要他汇报什么，男人就已经清楚了快斗已经出动这件事。
快斗有些着急，他的手稳住方向，在进入直道后拿起手机飞快地输入着讯息：
『老妈，什么情况啊。』
『根本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个人出现，而且工藤也不同意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本来我说让我来开那辆车的，但是工藤说这群人中一定有Alpha，他的气味突然消失的话一定会被怀疑，所以他借了辆车引路，由我来接应你。』
千影的话让快斗不觉烦躁起来。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此时看起来刺眼非常。
他默默放下手机，认真地跟着前方新一开着的车。那辆车看起来有些破旧，本该是黑色的车身由于太久没洗蒙了一层灰，看上去却像是金色的。
听从了男人的话，快斗和新一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他是跟得最近的，在他的后方，还有另外六辆车子随时准备替换他的位置，只要那个Alpha一声令下，他的位置就会被换到后面。
他的呼吸有些重，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间颤抖着，汗水不断自手心腺体分泌出，湿湿滑滑地营造着不适之感。
如果能和新一换就好了，快斗想着。这种摆脱尾巴的经验，千影和他绝对都要比新一更为丰富一些，况且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要比几天前好得多了。
不过眼下想什么都无济于事，快斗认真地跟着新一，一边为他屏蔽开身后的车辆。
新一的行车路线十分奇怪，几乎挑选的都是单行道，后车无法掉头，也没有支路能让他们拐弯。这便意味着车后方跟着的七人没有机会离开，也没有办法调换跟踪车序。
也就是说，他们跟踪着新一，新一同时也能通过后视镜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但车子最终还是离开了单行道，刚一走过岔路口，前方的新一毫不犹豫地开始加速。
快斗跟着把脚从刹车上抬起，正想踩向油门。安静了许久的耳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上杉，换位，我继续跟，你往右拐。」
「……」快斗咬牙停止脚上的动作，方向盘往右打去，「明白……」
一辆车拐出，剩下的六辆车接上，这支跟踪队伍有着非比寻常的职业素质，却似乎有着不能跟丢千影的理由，心急了些，让这次的跟踪明目张胆了起来。
或许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快斗的动作，新一在他还没有拐出多远便发来一条简讯：
『你和千影阿姨先离开』
向来严谨的侦探在简讯里连标点都直接省去了，可见他此时此刻根本无暇多思考其他。
快斗默默将车子停靠到路边停车线内，扯掉面具伪装又换了张脸。下了车，他先把车子装着人的后备箱打开一道缝隙为上杉透气，然后往前走了一段，直到行车记录仪照不到的地方，才钻进前方千影停好的车里。
「没问题吧？」一上车千影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快斗怏怏坐在后座，双手揉着太阳穴。他能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取代一个人，然后借那个人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若真的会有问题，也一定是出在新一身上。快斗问千影道：「老妈，工藤有告诉你他想做什么吗？」
千影说：「他让我们先回去。」
「他也对我说了一样的话，」快斗说着，「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千影沉默了下去。
她继续往前开了一阵，接着插入路中护栏间那个用于掉头的缺口里，调转了方向。
「如果那么担心的话，我们去机场等他回来好了。」
「机场？」快斗没有听懂。新一的车向显然不是开回机场的，那为什么千影却要往机场开。
千影解释道：「江北大道出了一起货车翻车事故，因为没有人员伤亡，所以只有警车赶到。
「工藤已经联络了交通科，打算把交警全部换成刑警，然后等他们一到，就完全围剿。」
新一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他最初的目标，只不过这一回他的野心更大，想要一网打尽。
他顿时明白了先前新一那诡异的行车路线之下隐藏的陷阱。遇到拐弯，第一个被要求绕行的绝对是跟在最前面的那辆车。新一在控制住那群人同时，不忘为他铺设好脱身的机会。
「那为什么我们要回去机场？」
「你认为以他的性格，偷走车以后会不还回去吗？」
「……」
「所以还打算去等他吗？」千影问。
快斗想了想。
「老妈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他掏出随身的镜子开始把身上乱七八糟的伪装一点一点卸下，再重新换回最初的那套女装，「我自己乘计程车回机场去等他，你去警视厅等找白马他们。」
「我送你过去，然后把你放在那里我再去警视厅。」
时间还早，千影也不急于一时。更重要的是这是难得母子两人独处的机会，上次见面时问不出口的一些问题，千影也就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上一回说话的都是工藤，你就没有想说的吗？」
原来问题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快斗不觉得自己能够逃掉。可在这个时候他却选择了沉默，缄口不言地垂下头去，咬着下唇。
「你很在意工藤，但似乎又很怕他。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似乎有所转变？」
「什、什么！？」快斗猛然抬头，看到后视镜里千影正看着自己，连忙又垂下头去，「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女人的直觉，」千影坦白，「但你们之间的气氛的确有了变化，难道我说的不对？」
「……」快斗依旧低头不语。由他引开的沉默扩散开去，填充了整个车内空间。
千影不会逼他开口，却也不希望快斗在思考之后给予一个深思熟虑后的谎言。
这场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缄默在快斗再一次抬起头时结束。
「我喜欢他。」
车子的因这猝然出口的一句狠狠地偏了一下，险些撞上路旁的行道树。千影扶稳方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快斗在这时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他。」
多了一个「很」字，语境却升华了一个档次。
话已出口，闷在快斗胸口的那把锁好似就这么打了开来。那些一直被快斗藏得极深的话语涌上喉间，泛出一阵阵脱口而出的酸楚。快斗用力地咽着口水，肩膀随着呼吸起伏。他说：「大概在我刚刚知道自己是Omega后不久，就察觉自己对工藤抱有奇怪的情感了。那时候我根本不敢去验证那是什么心情，因为工藤身边有毛利小姐，那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Omega，和他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后来，也就是我受伤后被Spider绑走的那次，毛利小姐不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我没能救出她。」
这是新一心底的刺，也是快斗的。酸液腐蚀不尽，因此只要想起，就如刀绞般痛不欲生。
这段时间里，快斗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动那根刺，不去触碰新一的伤口，这样的相处模式似乎是正确的，可刺始终在哪里，血淋淋的。
新一也曾说过，那并非快斗的错，错在他自己保护不了小兰。只是快斗清楚，那不过是Alpha对Omega天生的仁慈罢了。罪魁祸首是已经死亡的Vodka，但他和Spider，却都是间接害死小兰的凶手，避无可避。因此只要新一一天不放过他自己，快斗便依然是罪人。更何况在毛利小五郎那里新一已经担走了所有的罪责，快斗舍不得新一再内疚下去。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我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似乎认为自己标记了我就必须负责，可是我不希望他这样做。我是因为自己滥用药物才把身体弄垮的，他已经帮了我，我不需要他负任何的责任。」
车子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机场。有飞机从头顶滑过，那声音逼得快斗停止了对千影的倾诉。
待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去，快斗哑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安静了一会，千影问他：「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接受？不是两情相悦的话，就慢慢来。等他放下那个女孩，等你完全走进去。」
快斗摇头，「总觉得现在的工藤是我偷来的，就像以前的那些宝石一样，迟早都要还回去。只不过这一次，宝石的主人已经去世了而已。」
「快斗，」车已到停车场外，千影没有拐进去，只是在入口附近把车停了下来，「从小我们就把你当做Alpha养大。你足够勇敢，你的智慧绝非任何一个Alpha能够轻易匹敌。可是我发现，在感情上你始终是一个胆小鬼。」
千影不想跟快斗讨论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当事者自己去认清，才能记得深刻。她的话语犀利，直接剥开了快斗藏得隐秘的心。
快斗听着，怔怔地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几次三番就要脱口而出了，到最后他却也只是说了一句，「我先下车了，您赶快回去休息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