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出门时已经锁好的病房门半开着,透过门打开的间隙向内望去,可以看到被掀落在地的白色被子和垂下的输液管针头。
新一赶忙推门进去,不想被身边突然蹿出的人撞了个正着。
「哇啊——」
「呃……」
新一一头撞上身后的门,眼冒金星。倒是撞来的人先一步缓过神来:「工藤?」
「白马?」新一揉着额角,看清楚了来人。
竟然是白马探。而且他出来的方向,是单人病房内的洗手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新一记得在寺井被押送回东京那天白马探也跟着回去了。
只见白马探一脸懊恼,神色阴郁着。
他不甘心地又朝病房内看了一眼,随后将新一拉进病房内,关上了门。
「我来迟了一步,」白马探说,「黑羽被带走了。」
新一认真地巡视着病房。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快斗趁自己不在悄悄离开了,但认真观察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房间内飘散有极淡的乙醚气味。被子不是「掀开」的而应该是被从床的这边拖开的。还有那根输液管,若非是以及其粗暴的方式扯下的,不可能在针头上都带了血迹。
快斗被带走了……
再看出现在这里的白马探,新一脑中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跳出了犯人——古纳?冯?高德伯格二世,那个被快斗称作Spider的幻术师。
「是Spider?」
「我得到他去了东京的消息,所以跟着去了东京。但他实在太狡猾了,直到昨天我才发现他的踪迹,之后便一直跟着他又来到了北海道……却没想到,他的目标是黑羽君。」
拿到了宝石,Spider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白马探不理解Spider如此往返的目的,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带走快斗……除非……
「难道他带走的那块宝石是假的?」白马探只能作出这样的猜想。
新一没有接话,他倏然动手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
床下、柜子边、角落里……任何一个可能藏匿物体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白马探被新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他让到一边,也跟着四处看着。病房不大,一眼就能望尽所有的死角。他朝前走了两步,看到窗帘下面隐约现出了一个发黄的纸团。白马探走上前,蹲下身捡起了纸团,小心打开。
杂乱的线条映入眼帘,白马探起身:「工藤,你是要找这个吗?」
「嗯?」新一转过头来,看清了白马探手里的东西,「对,就是它。」
他大步走来,却没有接过纸条:「我想Spider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这是?」白马探抓着纸条凑近了观察着,却看不出半点倪端。
「这是天阁附近的交通路线图。」新一告诉白马探,「Spider拿走的那块宝石,或许真是假的。而真正的宝石,应该在这里。」他指了指白马探手中的纸条。
「不仅如此,」新一继续说道,「或许另外两起杀人案件,也和那家伙有关。」
白马探沉下目光,大致能猜出新一意指什么。
但新一却只能在心底苦笑,这个真相简直就是让他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理,而且,他还因为那个暂时没有证据的推理,让快斗那么难过……
「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调查寺井亚弥子与寺井黄之助的死因了。」白马探说道。
新一点头表示赞同,「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把它给找出来。」
他挥了挥手中的纸条,上面有个刺目的黑点。
-Two-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尤其是在这个位于日本北部的城市。
天昏沉沉地将夕阳拖下地平线,并吐出落暮的余晖。
自从医院出来,新一和白马探已经在天阁附近转了不下五圈。地图上草草的几笔明明与滑雪场附近的街道分布图十分相似,却真正让两人尝了一次找不着北的滋味。
两人再一次停下步子,取出那张纸条研究了起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不对,」白马探指着纸条上与地图上有出入的位置,「我问过规划部的人,八年来这几块区域的街道并没有太大的改动。但是它们和这上面画的完全不同。」
「或许着并不是交通图?」新一说,「藏匿宝石的人要如何保证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可能会意外发现它?」
两人出来之前新一简单地告诉过他这张纸条的来历及可能隐藏的内容。白马探又看了一眼纸条。其上标注宝石所在的位点,是在「街道」之上。这也证明了新一所言,毕竟宝石不可能被放在道路中间或者埋在路基之下。
新一单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沉思。
——和道路网十分相似,却又不会重合……更重要的是,至少在这八年里,鲜少有人踏入。
一旁的白马探已经拿出手机在Google上搜索了起来,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收获。
「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思路去想?」新一突然出声。
「比如?」白马探已经开始看表计算自己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
新一说:「要找宝石的人,是个魔术师,同时还是个怪盗。」
「所以说我们要从那家伙的角度去考虑吗?」白马探碎碎念了一句,倒也真开始换角度思考起来了。他抬起了头,天空暗沉却干净得一片云都没有:「总不会是航路吧……」
话刚出口他就想把出口的话塞回肚里……宝石本就不能暴露在月光之下,他还往空中去想。
但如果不是天上……
「在地下!」
「在地下——」
对于彼此之间的默契,两人只是相视一笑。白马探立即将新的关键词输入手机,而新一则走向路肩,寻找起了附近的下水道入口。
「找到了,」白马探朝着不远处的新一喊道,「在建造天阁时,天阁附近一整片区域的下水网也做了更新。当时请来了世界著名的地下水道设计师约翰?博拉特?培根为下水网画的设计图,八年来,这片区域内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淤堵问题。」
白马探念完了网页上的介绍,又对比了一下地下水道的截图与自己手中纸条上的团,然后按灭了手机屏幕。
不会错了,就是下水网。
由顶尖设计师设计,由当时最优秀的工程队修筑,片区内的地下水道至少能自然使用二十年。
八年前画出这张草图的人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宝石埋在了这片地下。
白马探收起了纸条,跟上新一,见他正站在一个下水道井盖边上。
「这里能下去吗?」
白马探用脚踢了踢井盖,它被水泥封得很紧,看起来没有那么容易打开。
新一无奈地摊手:「看看附近还有没有类似的能够下去的入口吧。」
也只能这样了。白马探没有异议。
两人一边对照纸条与地图的相对位置,一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等他们找到能够通往地下的入口,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目标地并不算太远。
-Three-
「对上了。」
又转了个弯,新一终于确定了他们的猜测没有错误。
排除开那些由于人工勾画而产生的误差,地下水道的构图与纸条上相差无几。
「那我们加速吧。」白马探催促道。这是下至地底后两人之间第一次对话。就算他作为侦探总是会遇上不少肮脏血腥的场面,但在下水道里行走,他还真是第一次。下水道虽说宽阔,沟渠两旁还建有可供一人行走的狭窄过道,但脚下生活污水所产生的恶臭仍让他难以忍受。
他自从爬下来之后手就没有离开过鼻口,如果可以,他多想戴上一副防毒面具把自己的呼吸道与地下的空气完全隔离。
新一的情况可比白马探糟多了。他一只手要举着手表照着路,另一只手则需要拿着那张纸条。没有第三只手的他只能硬顶着下水道里的臭气行走,此时的他倒是挺羡慕白马探的。毕竟下来前两人根本没有准备任何工具,唯一的照明便是他手上的那块带有手电功能的手表,作为手表的主人,他也只得认命了。
因此即便白马探没有要求提速,他的脚步在确定地图无误之后也已然加快。
地下网络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幸而在图纸的指引下,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目标地。
这里算得上是地下网络中的一个节点,四个方向的水道通来,在这里交汇成为一个宽阔的方形空间。
纸条上的黑点便是位于此处。新一打着电筒又核实了一遍,将纸条塞会衣袋里。终于空出了一只手,可惜他似乎已经习惯这里的气味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新一原地转了一圈,上下左右地看着。
白马探依然死命地捂着自己,仿佛只要松手就会死在这里弥漫的毒气之中。他「呜呜」地应了两声,连说话都不愿意。
如果换了立场,新一大概也不想开口。新一十分体谅地看了一眼白马探:「那我们来找找看宝石会藏在哪里吧。」说着,他把手表的灯光开至最大,光线直接照向水面。光束通过水面反射,波光粼粼浮动,竟将这处空间映照出了层层光影。
经过这么一照,眼前的视野清晰多了。
新一固定好了自己的手表,和白马探一人分了一个方向,四处寻觅了起来。
对于博学的侦探来说,在一个看起来不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寻找一个东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所有可能藏匿物品的角落都逃不出侦探的慧眼,两人一处处地敲打试探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之处。
可是……
没有。
没有。
依旧没有。
待到两人重新站到一块,相视的目光中都带着挫败。
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滑铁卢,似乎全贡献给了某个爱装模作样的怪盗。就连Alpha高于一般人的自信,也都被那个要强的Omega玩得垂头丧气。
「再找一遍吧。」白马探郁闷地松开了按压在口鼻间的那只手,「我们交换。」
「OK。」
新一不反对,直接越过白马探,开始了下一轮的找寻。
可惜一圈下来,两人依旧毫无收获。
难道又要再来一次换位思考?新一郁闷地用目光四下搜寻着。能找的地方他和白马探都搜过了,头顶上实在太高,不借助工具根本上不去。他摘下自己固定在一旁铁栏杆上的手表,集中光线照着头顶。天花板上刷了一层厚厚的水泥,连条裂隙都看不见,更不用说是可能藏有宝石的位置了。
「难道……在水里?」
白马探给出了一个他俩都不愿意面对的猜想。
新一的脸色有点青:「真的在那里的话……」
「我们继续找,」白马探出人意料地没有放弃,他问新一,「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靠得住的朋友?让他先帮我们找到Spider,等我们带着宝石出去,就直接去找他。」
「朋友……」
不需要多想,因为只有服部平次这么一个选项。
-Four-
忍着恶臭,新一和白马探真的就这么跃入了深度没过膝盖的臭水沟中。
冬日里水本就冰凉,水流中时不时夹带着的悬浮物粘到腿上,拖出一股沉重之感,将两人往更冰冷的地方拉去。
另一边,平次也开始了工作。
他先是通过自己的父亲找到了与之熟识的北海道警署总长——藤野大和。将自己的需求简单地告知后,藤野大和很快便派来了一位姓氏为岸谷的警员来协助平次。
不需要新一或者白马探提示什么,在弄清楚Spider既是古纳?冯?高德伯格二世后,平次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寻人思路。
「岸谷警官,」平次问,「您能找到高德伯格二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吗?」
岸谷算是北海道警视厅首屈一指的通讯侦查员,要弄到一个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不在话下。他简单地应了平次一句「没有问题」,十指飞快在电脑键盘上动了起来。
一分钟不到,他获取了想要的号码。
「接下去要做什么?」
「打电话给他,告诉他高德伯格二世被告非法入境,请他提供高德伯格二世的所在位置及入境证明。」
「但他会配合吗?」岸谷问平次道,「说不定他会认为这是诈骗电话?」
「高德伯格二世目前应该在加拿大准备新年演出,但他现在却在日本北海道。就算世人不知道他的位置,他的经纪人总该知道的。」平次狡黠地笑着,「所以他不会认为这是诈骗电话。而就算他不配合我们,至少也会立刻就去找高德伯格二世去确认这个问题的。」
「的确。」岸谷表示赞同。只要顺着经纪人的拨打的号码去搜索,他们便能获取高德伯格二世的所在位置。许久没有遇到这样分毫都不能出差错的任务了,岸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取出警方专用的手提电话,连接到电脑上,接着按下了一串号码:「我们谁来?」
「我来吧,」平次说,「我的英语还算过得去。」
「好。」岸谷按下了通话键,递来了电话。
肮脏的水下,新一和白马探终于找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惊喜」。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暗格,若非他们如此细致地一寸一寸摸索,大概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
「找到了!」
白马探惊呼,早已没了形象的他终于一扫阴郁的表情,浅浅地勾起唇角。他把自己未曾泡进水里的那只手也伸进了污水中,双手拉着暗格上小小的把手,用力往上拉。
暗格被拉开,上方的污水见缝插针地涌了进去,激起水面一个小小的漩涡。
新一已经从不远处趟了过来,站在一旁等着白马探的进一步动作。
很快的,白马探直起了身体,从水底捞起了一个铁盒子。
「是这个吗?」白马探问。
新一把灯光打向白马探的手心,「打开看看?」
谁也不清楚C-1755是什么样的宝石。白马探滑腻的手用力了好几次才把铁盒沿着缝隙打开。白色的灯光下,银黑色的铁盒内部覆盖着一层柔软的黑色绒布。盒子严丝合缝,内里的绒布半点水渍都没有沾上。白马探隔着绒布抓起盒内的东西,然后抖了抖,把绒布在手心抖开。
正二十面体的宝石映入眼帘,它晶莹剔透,在光照之下呈现出钻石最精致完美的切面。
更美的却在其中。
那血红色的C20元素,犹如一颗火热的心脏,在钻石透明无暇的包裹之下,绽放着妖冶的美丽。
那是毒药,那是厄运,那是带着诱惑的红色禁果。
看过怪盗基德一次又一次举着宝石隔着月光欣赏后的失望表情,再看到这枚宝石,新一不难想象如果拿到宝石的人是那个总笑得欠揍的家伙,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大概也是像自己这样,恨不得把这灾难的寄居之石给捏碎吧。
「我们快走吧。」
既然宝石到手,他们也不必再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逗留。白马探满心期待能在离开后洗个热水澡,却在这时新一的手机响了。「是那家伙吗?」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大概也只有完成追踪任务的平次了。
新一把手表咬在嘴里,用自己干净的那只手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结果打算接起电话才发现叼着手表的自己根本无法开口。
「……」
无奈之下新一朝着白马探扬了扬手,按开了免提键。
「喂喂喂工藤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
解释这个问题有点蠢,白马探直接无视:「你找到了吗?」
「呃,白马?」
「是我。」为了防止平次继续废话,白马探多解释了一句,「他现在叼着电筒没法说话。」
「哦哦。」
电话那头的平次的声音听着似乎还想追问下去,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搜到高德伯格二世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