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在其史诗般的巨著《战争与和平》中,做出了如此深刻的观察:“天下勇士中,最为强大者莫过于两个——时间和耐心。”当然他是从军事角度说的这句话,但这个描述放在投资方面同样熠熠生辉,对于那些想深化对于资本市场的了解的人而言,也具有巨大的价值。
所有的市场行为都与时间的连续性相关,在时间的坐标上,从左到右,我们观察到发生在微秒、分、小时、天、星期、月份、年度、十年的那些交易决策,尽管没有明确的划分,但基本上人们都会同意,越是在时间坐标线上靠左,越是投机;越是靠右,越被认为是投资。毋庸置疑,巴菲特悠闲安静地坐在这个时间坐标的右侧,保持着长期的耐心。
这也提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坐标的左侧跃动不停,试图用最快的时间赚最多的钱呢?这是贪婪吗?是错误的信念吗?他们认为自己能预测市场心理的走向?抑或,过去经历了两个熊市、一个金融危机的十年,让他们已经失去了在长期投资中取得正回报的信心?对于所有这些问题的回答都是:“Yes!”尽管每一个都是问题,但最让我感到困惑的是对于长期投资信心的缺乏,因为长期投资正是巴菲特成功道路的核心。
长期而言
将短期投资和长期投资这两种策略进行比较,这种开创性的工作始于20年前的两位教授——哈佛教授、约翰·贝茨·克拉克奖章获得者安德烈·施莱弗,和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的金融学教授罗伯特·维什尼。1990年,他俩给《美国经济评论》写了篇研究报告,题为“公司的新理论:平衡投资者和企业的短期视野”1。文中,他们对于成本、风险、短期和长期对冲回报进行了比较。
进行对冲的成本是你投入资本的时间价值;风险是覆于结果之上的不确定性数量;回报是投资获得的盈利数量。在短期对冲行为中,这三个因素数量都较少。在长期对冲行为中,你的资本投资期会更长,何时获得回报更为不确定,但回报应该更高。
根据他们的研究,“在平衡之中,从每一类对冲资产中获得的净预期回报应该是相同的。因为,长期对冲投资策略较之于短期更昂贵,前者必须从更为严重的错误定价中获取更多的回报,以取得平衡。”2换言之,因为长期对冲策略的投资比短期对冲策略的投资成本更加高昂,所以回报必须更高。
他们指出,股票可以被用作短期对冲的工具。例如,利用消息做对冲的短期投机者,可以将赌注押在并购消息上,也可以在发布盈利时,或其他任何使错误定位迅速消失的公告上。甚至,即使股票的价格在这些消息出来后没有反应,在没有收益的情况下,这些炒手也会迅速撤离。循着他们的思路,投机者的成本是很低的(动用资本的时间很短),并且风险很小(不确定性会很快终结),然而,回报也会很少。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获取足够可观的回报,执行短期对冲策略的炒家必须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些迅速的行动。两位教授解释说,投机者为了提高回报,必须提高投资成本(投入资本的时间),以及冒更多风险(经受更多的不确定性)。对于投机和投资两者而言,控制变量的是时间跨度。投机者期望时间短些,哪怕回报少些;投资者期望时间长些,同时期望回报更高些。
这引导我们走向下一个问题:在长期对冲策略的投资行为中,通过买入并持有股票的策略,能获得更大的回报吗?我决定一探究竟。
我们跟踪计算了1970~2012年期间,为期一年、三年、五年的回报情况。在这43年中,以一年为期计,标普500指数中的成分股公司平均有1.8%的公司股价翻番,或者说,500家公司中有9家翻番;以三年计,有15.3%的公司,或77家股价翻番;以五年计,有29.9%,或150家公司股价翻番。
这样,回到原来的问题:长期而言,通过买入并持有股票的策略,能获得更大的回报吗?答案是无可争议的“YES”!除非你认为每五年翻一番实在是太过平凡了,这相当于14.9%的年复利回报率。
当然,投资者在事先挑选股票的过程中,必须进行深度的调查研究,发现那些具有五年翻番潜力的股票。这些策略存在于他们挑选股票的过程中,以及管理人的组合策略中。对于那些运用本书所列出的投资准则的投资者,他们坚持低换手率的组合策略,我有信心他们具有五年翻番的能力。
金融理论告诉我们,投资者的回报来源于发现错误定价。我们可以假设,如果超额收益来源于巨大的错误定价,那一定会吸引众多投资者蜂拥而至,去迅速填平价格和价值之间的差距。当进行对冲者众多,回报就会降低。然而,回顾我们刚刚提到的1970~2012年期间的平均每五年的回报统计,我们没有发现超额收益的任何显著减少。的确,投资翻番的绝对数字与整体市场表现相关。牛市中会有更多的股票翻番,熊市中会相应减少。但无论市场状况如何,相对于大势的翻番比率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那些以五年为期试图消灭价格与价值间差距的人是谁?答案:长期投资者。然而,跨度长达43年的时间里,这种差距依旧存在,或许说明市场主流经常被短期炒家占据。简而言之,那些预期中的,消灭错误定价的长期投资者大军总是缺席的。
1950~1970年期间,市场平均的持股时间为4~8年。然而,自从20世纪70年代起,持股时间持续缩短,时至今日,基金持股的时间以月来计算。我们的研究显示,获取超额收益的机会通常出现在持股三年之后。毫无疑问,由于换手率超过100%,绝大多数人肯定与此无缘。
肯定有人说,市场会很好地调节短期炒家和长期投资者之间的平衡。如果市场包括两种同样的力量——一半吸引短期炒家的错误定价,一半吸引长期投资者填平价格、价值间差距,那么这个结论是对的,市场的长、短期无效将会极大程度地被消弭。但当这个平衡被打破时,市场会如何?一个被长期投资者主导的市场,会留下一个无人值守的错误定价的市场;一个被短期炒家主导的市场,对于长期的错误定价会毫无兴趣。
为什么市场失去了如此多曾经的多元化?因为人们慢慢地从长期投资转变为短期投机。这种转变是可预期的,这只是个简单的算术问题。因为如此多的人参与短期投机,胜出的难度在增加,而回报在减少。由于强有力的磁石效应,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参与短期投机,这就将稀有的、超额回报的机会留给了长期投资者。
理性:重要的分野
根据《牛津美国词典》的定义,理性是一种信念,是人们的意见或行为应该基于理由、知识,而不是情绪反应。一个理性的人应该思维清晰、理智、富有逻辑。
对于理性的理解,首先,理性不等同于智力。聪明人可能会干傻事。多伦多大学人类发展与应用心理学教授基思·斯坦诺维奇认为,像IQ测试或AST/ACT考试之类,在衡量人的理性思维方面几乎毫无用处,“这最多只是一个轻度的预测,一些理性思维技能甚至完全与智力不相干。”3
在《智力测试所迷失的:理性思考的心理学》一书中,他创造了一个词——理性缺失——意指尽管具有高智力,却不能进行理性思考和行动。认知心理学认为,有两个原因造成理性缺失:一是处理问题;二是内容问题。让我们一个一个来看。
斯坦诺维奇相信人类没有进化好,当解决一个问题时,人们会有不同的认知机制供选择。在机制的一端,具有强大的计算能力,但这个强大的计算能力与成本相关。它是一个慢速度的思考进程,以及要求高度的专注。在思考机制的另一端是快速的,要求很少的计算能力,几乎不要求专注,允许迅速决策。他说:“人类是认知的吝啬鬼,因为我们基本趋向于默认几乎不要求计算能力的那种处理机制,尽管它们不准确。”4一句话,人类是懒惰的思考者。当解决问题时,他们选择容易的方式,结果,他们的解决方案经常不合逻辑。
慢速的观点
让我们将视线转到信息扮演的角色上来,我们要求的信息涉及本章的主题——耐心,以及“慢速”的价值。
很多读者也许不知道杰克·特雷诺,他是金融管理界的知识巨人。最初在哈佛他想成为一个数学家,他1955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哈佛商学院,在一家咨询公司的研究部开始其职业生涯。作为一位年轻的分析师,在一次为期三周的前往科罗拉多的旅游中,他写了一篇长达44页的有关风险问题的数学笔记。他是个多产的作家,最终成为CFA机构的《金融分析师期刊》的编辑。
多年以来,特雷诺与很多金融界知名学者之间交换论文,包括诺贝尔奖获得者佛朗哥·莫迪利亚尼、默顿·米勒、威廉·夏普。他也有几篇论文获得久负盛名的大奖,包括金融分析师期刊的格雷厄姆·多德奖和罗杰·F·穆雷奖。2007年,他赢得了著名的CFA机构职业优异大奖。幸运的是,他那些原本散落四处的笔记,现在被结集为574页的《特雷诺看机构投资》一书,对于所有认真的投资者来说,这本书都值得收藏。
我的那一本已经被翻卷了,因为在一年的时间里,我反复地阅读了自己喜欢的部分章节,尤其是临近结尾424页的“长期投资”。它首次出现在1976年5月、6月,发表于《金融分析师期刊》上,内容从永远存在的难题——市场效率开始。他想知道,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却无法知道市场是否已经打折,这个观点对不对?为了阐明这个问题,他让我们区分两个问题:“两种投资观点:一种是简单明了,几乎不要求特殊的专业技能去评估,因此是迅速决策的过程。b,一种是要求反馈、判断、特殊的专业技能去评估,因此是慢速决策的过程。”5
“如果市场是低效的,它就不会对于第一种想法无效,因为根据定义,第一种不可能被数量众多的投资人错误评估。”6他说,换言之,我们可以认为,不可能仅使用PE、分红率、市净率、PEG、52周最低、技术图表等简单的分析方式就轻易赚到钱。“如果市场低效存在,因此任何投资机会将来自于第二种投资方式——慢速的过程。与公司长期发展相关的第二种观点是长期投资者唯一有意义的基石。”7
我肯定,你已经意识到我在书中列出的投资准则是“慢速”的方法,并且与公司的长期发展相关,因此是长期投资的基础。让我们总结一下,慢速的观点并不难掌握,但比之“简单明显”的快速方式要费力些。
系统1与系统2
多年以来,心理学家以极大的兴趣关注着我们的认知过程,它被分为两个思维模式:直觉和理智。传统上,直觉产生“快速和关联”认知。理智被描述为“慢速和规则支配”。今天,心理学家们通常称这些认知系统为系统1和系统2。
系统1的思维方式简单、直接,快速运行,几乎不花时间,无需使用太多的知识去计算PE或分红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