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个人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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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尘误

我是从文学上认识的佛经。

当年胡兰成倾心演绎,写就《禅是一枝花》。有段岁月,我惊艳于胡兰成的文字,遂四处张罗他的书看,其中一本便是《禅是一枝花》。这书是胡兰成对北宋佛门经典《碧岩录》所作的揭示说明。这也是我初次系统地接触佛法。

在这次接触中,我只是爱上兰成那文字的美,却没爱上佛法——纯理论性的东西,对我没吸引力,佛法的说教太多——相对枯燥的佛法,我还是喜欢寒山的禅诗,虽属禅诗,但其中有山水风月的可喜。禅的背景里,必须有山水,那才讨人喜欢。

年轻时,都有情场失意的时候,那时我也曾接受禅的安慰,阅读一些禅学小品,以图治愈心病。然而幽默的,却是在武侠小说里找到的解药。

金庸在《书剑恩仇录》中借余鱼同的遭遇写道:“他随手一翻,翻到了经中‘树下一宿’的故事,叙述天神献了一个美丽异常的玉女给佛,佛说:革囊众秽,尔来何为?(余鱼同)看到这里,胸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登时神智全失,过了良久,才醒觉过来,心想:佛见玉女,说她不过是皮囊中包了一堆污血污骨,我何以又如此沉迷执着?”

看到这里,我也是胸口一痛:没有谁可以青春永驻,也没有谁可以长生不老,我该拿有用之身,作一番得意之事。她美丽她的,我得意我的。放手的刹那,便已注定今生陌路,譬如春风秋月,可以各自美丽,而不必相逢。遂放下心结。

金庸有这觉悟,想必也是当年求夏梦不得之故。

而“革囊众秽”这话,原本出自《四十二章经》——到最后还是逃不开佛。

之后认识了笑红尘。一露面,他即是以佛家子弟兼佛门卫道士的形象出现的,在QQ群里整日宣扬佛法,受板砖口水无数,他不改初衷。

虽遭众人诟病,我却对他抱有好感。这年头谁值得尊敬?有信仰的人值得尊敬。谁临危不惧?有信仰的人临危不惧。怀疑者可参考电影《2012》:西藏老喇嘛面对洪水来袭一脸平静;基督圣徒面对洪水赴死如归。我即对笑红尘有尊敬。

于是见了面,见面当天,他带了不少佛学经典给我。他是位虔诚的修行者,约会朋友也不忘普度众生。

他舌灿莲花,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给我讲因果,讲轮回,讲肉体会灭、神识不灭。

我是注重当下的,而不信有前生来世。但笑红尘颇具机辩水平,举例论证轮回的存在。这让我有烦恼,烦恼于信仰的动摇。

他比较注重修行,以及戒律,时刻以戒律自惕,这个不准吃,那个不许做,把自己约束在方寸之内,人生好似被圆规固定,出不了那个圈。他想以戒律的人生,换取能够跳出六道轮回,再不受人世之苦。

天道美好,我也想。于是也尝试着戒律自己,但我生来渴望天马行空,又肩负责任之重,戒律一段日子后,只觉得了无生趣,欲断烦恼,而烦恼似乎更多。这是一段挣扎的日子。

直到看见如下这段话:“若著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倘若对外在事物执着,且把法事作为追求佛道的手段,抑或到处建立道场,宣扬功德佛事,诸如这样的人,是永远也不能正确认识本性的)

于是恍然。何必非要五体投地地拜服呢?天下弱水三千,我只取喜欢的饮,如此,就算一个人端坐,也会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