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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搭救吉村(2)

巴桑卓嘎擦掉眼泪,忧郁地说:"老爷说,额头上的皱纹擦不掉,命中注定的事逃不脱。老爷享福,奴隶受苦,都是命中注定,改变不了。"

边巴说:"冰雪再厚,太阳一出就会融化;奴隶的生活再苦,有了共产党,就能够由苦变甜。阿妈拉,我们苦难的命运快要结束了,藏族人民祖祖辈辈盼望的幸福时光就要来到了。"

这时,砂锅里的茶烧开了。邓珠给巴桑卓嘎盛了一碗,家里只有两个破木碗,他用袖子把另一个擦干净,盛了茶,递给边巴,边巴让吉村先喝。

巴桑卓嘎喝了两口热茶,又担心地说:

"老爷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怎么办?俗话说:石头碰酥油,酥油吃亏;酥油碰石头,也是酥油吃亏。我们碰得过人家吗?"她亲眼看见很多农奴和牧奴为了改变苦难的生活而奋起反抗,但都以失败告终。

边巴以坚定的语气说:

"阿妈拉,羊毛虽细,搓成绳子就能捆住狮子。穷苦的农奴齐心协力,就能推倒压在我们头上的大山,使自己不再受苦难。"

吉村用激动而欢快的声调说:

"沙子和金子混在一起,用水一淘,沙子就会被冲走,留下的是真金;真理和谎言混在一起,用事实一对照,谎言就会被揭穿,真理的光辉能把人们的心照亮。感谢你,我的好朋友,你用金子一样纯洁的心,擦亮了我被风沙迷住的眼睛。请你告诉我,我能为亲人金珠玛米做些什么?"

边巴直截了当地说:

"翻山要路,过河要船。解放大军就要渡过怒江,进军拉萨。请你告诉我们,他们把船藏在什么地方?"

吉村爽快地说:

"这我知道,他们把船藏在……"

"阿加巴桑,您的病好一点儿吗?"巴穷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故作亲热,打断了吉村的话。在他后面跟着三个土兵,和过去不同,都没有背长枪。

屋里的人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们,没人搭理。巴穷笑嘻嘻地说:

"边巴拉和小医生也在这里。"他把一小口袋糌粑和一团羊肚子包着的酥油放到巴桑卓嘎跟前,说:"宗本老爷说,这几天您就别来干活,好好在家养病。宗本怕家里没有吃的,让我送一点儿糌粑和酥油来。宗本拉说,吃完再来拿,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巴桑卓嘎和吉村都没有理他,巴穷也不管别人理不理,继续说:

"吉村,宗本说有件重要的事要过江去,请你辛苦一道。"

"我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吉村没有好气地说。

巴穷笑着说:

"这两天你不是已经开始干活了?"

吉村拍了拍身上的灰,冷冷地说:

"找别人去吧,我刚回来,总得让我喝碗茶呀!"

巴穷伸出大拇指说:"谁不知道你是扎青渡口最能干的船工,船开得稳、开得好。坐别人的船,宗本不放心。"

"阿妈还没有吃饭。"

"火我们烧,茶我们熬,香喷喷的酥油糌粑,我们送到你阿妈跟前。"巴穷今天显得特别善良和客气。

吉村不知道是真是假,不愿意去,巴桑卓嘎却以为宗本真要过江,不敢违抗宗本的命令。她当然不相信宗本会发"善心",但害怕他们会下毒手,对吉村说:

"孩子,你就去一趟吧!"

巴穷赶紧说:

"对,快去快回,回来好照顾阿妈。"

阿妈说了话,吉村只好勉强地站起来。自从阿爸被害死以后,阿妈一把泪、一把汗,把他拉扯大,所以他非常爱阿妈,尊敬阿妈,阿妈的话,他句句都听。巴穷趁势说:"走吧,走吧,宗本等着哩!"连拉带推地把吉村带走了。到了门口,吉村回过头,看着边巴刚要说什么,巴穷却抢先说:

"边巴拉,你们坐,我们先走一步,马上就让吉村回来。"说着硬把吉村带走了。

看着巴穷不同寻常的举动,边巴警惕地说:"旺扎真要过江?"

邓珠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他说:

"野兽的花纹在外头,人的计谋在里头,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当天下午吉村没有回家。当天晚上吉村也没有回家。到了第二天上午,吉村还没有回家。巴桑卓嘎非常着急,她又出不了门。郭志诚派边巴和小周去看她。邓珠也来了。他们劝她不要着急,实际上他们比阿妈更着急。边巴去找巴穷,巴穷不见了;找那三个土兵,一个也找不到。

兵站的同志们也为吉村的安全担心。大家正在着急的时候,小次登急急忙忙跑进来,见到郭志诚,"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声说:

"郭站长,请你们快去救救吉村哥哥。"

郭志诚和同志们赶紧把他扶起来,连忙问:

"吉村在哪里?"

"他……他……"小次登急得说不出话。

郭志诚亲切地说:

"小次登,不要着急,慢慢说。"

小次登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昨晚我睡在宗本家的楼梯底下,一阵吵闹声把我惊醒了。我仔细一听,隔壁一间房子里好像有人在吵架,还有吉村哥哥的声音……我觉得奇怪,赶紧起来,趴在窗口偷看,但门和窗户都关得死死的……听见吉村哥哥在骂宗本和巴穷,还有踢来踢去的声音。巴穷连声喊叫:'把嘴堵住!''把他捆起来!'以后又听见用皮鞭抽打。过了一会儿,几个土兵抬着一个长东西,好像是人,送到土牢里去了。"

郭志诚问:

"没有转到别处去吧?"

小次登说:

"可能没有。本来我早就想来告诉,可是一清早,宗本就让我在经堂里擦'阿嘎'地,根本不让我们佣人出来。刚才听见宗本和另一个管家在屋里说话……"

边巴着急地问:

"说什么?"

"宗本说:'先把他关好,晚上和他阿爸一样,扔到河里喂鱼去。'"

边巴气愤地说:

"真比毒蛇还要狠。"

"听到这话,我就想法子跑出来了。"小次登又央求说,"郭站长,吉村哥哥可是个好人,请你们赶快去救他,要不他们会把他害死。"说着又要下跪。

郭志诚把他扶起来,抚摸着他那蓬乱的头发,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把情况弄确实以后,郭志诚带着边巴,到旺扎家去交涉,让他把人放出来。

到了旺扎家,互相问好后,郭志诚劈头就问:"宗本拉,昨天您把吉村叫去,怎么还不让他回家?"

旺扎假装糊涂:"什么?我没有叫过他呀?"

边巴说:

"昨天下午您说要过江,不是派巴穷把他喊走了吗?"

"哪有这回事?"旺扎把双手一摊,歪着头,用挑衅的口吻说:

"我们可以把巴穷叫来当面问清楚。"

郭志诚冷冷一笑:"宗本拉,您太健忘了吧,昨天夜里您不是让巴穷带着三个土兵到朗杰林寺去了吗?"

旺扎一惊,昨天把吉村抓来一问,知道他的心已经变了,就把他关起来。同时连夜让巴穷等人到朗杰林寺去躲避,一旦追查起来,旺扎自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没有想到解放军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使旺扎感到震惊。他想:这些汉人真厉害,好像有千万只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知道。可是他马上又冷静下来,狡黠地说:

"我就是派吉村去支乌拉,也不违反'十七条协议'呀!"

郭志诚严肃地说:

"您口口声声说拥护协议,要执行协议,实际上您却处处违反协议、破坏协议。"

旺扎从鼻孔里"哼"了一下,说:

"我脸白不怕戴黑帽子。您说我破坏协议,有什么证据?"

"本来我们不愿讲这些不愉快的事,只希望宗本今后诚心诚意照协议办事。"郭志诚略一停顿,加重语气说,"既然宗本让我们拿出证据,我们不得不讲几句。昌都解放委员会指示您为大军过江做好准备,您身为委员,却和穷达活佛等人串通一气,大念咒经。"他把"穷达活佛等人"的"等人"二字,说得特别重。

旺扎打断他的话:"共产党、解放军尊重藏民的宗教信仰,这在《共同纲领》和'十七条协议'里都有明确规定。"

"正当的宗教信仰我们当然要尊重和保护。"郭志诚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旺扎,质问他:"咒骂共产党、解放军,分裂祖国统一,破坏民族团结,这是什么宗教?!"

"这……"旺扎无言以对。

郭志诚说:

"大军要过江,您把渡口上的船都藏到深山里去,剩下的也以'修理'为名全部拆毁了。"

"没……没有的事,这是诬蔑。"旺扎极力抵赖。

郭志诚继续揭露:"您对我们实行经济封锁,不卖一粒粮食,却给土匪供给大量的粮食。您还让他们在扎青宗肆意活动,疯狂进行破坏,烧杀掳掠,残害人民。"

旺扎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立即进行反扑:"这个地方土匪本来就多,我这个小小的宗本是无能为力的,我正希望解放大军剿灭土匪,为民除害。"

郭志诚坚定地说:

"这些危害人民的土匪,我们是一定要剿灭的。"他又说,"解放委员会指示您积极协助兵站搞好工作,您却反对和阻挠藏族同胞帮助解放军,甚至对他们进行迫害。"

旺扎色厉内荏地说:

"郭站长,不要光用大话吓人,我迫害谁了?"

"眼前的例子就是吉村,他愿意帮助解放军找船造船,您就把他关起来了。"

旺扎阴阳怪气地说:

"您老说我把吉村关起来了,我究竟把他关到哪里了?"

"你把他关到土牢里了。"小次登光着脚,第一次走进宗本家豪华的客厅,指着旺扎,大声说。

旺扎先是一惊,一看是小次登,气得他两眼冒金花,声嘶力竭地喊叫:

"你这个臭要饭的,快给我滚!"他抬起脚就踢。

边巴大喝一声:

"不准踢人!"一把拉过小次登,紧紧护住他。

遇到边巴严峻的目光,旺扎感到心虚,高高抬起的脚又慢慢地放下了。

郭志诚抚摸着小次登的头,亲切地说:

"不用怕,你大胆说吧!"

小次登那双机灵的大眼睛看着旺扎,毫无惧色,大胆地说:

"昨天夜里巴穷带着几个土兵,在楼下的黑屋里打吉村哥哥,后来就把他关在土牢里了。"

"你这个小狗,胡说什么!"旺扎冲上前挥拳欲打。

郭志诚严厉地说:

"有理讲理,不许打人。"

旺扎说:

"你们别听他胡说,一个小孩懂得什么?"

小次登大声说:

"你们还想把吉村哥哥扔到河里去。"

"你……你……"一个小奴隶竟敢如此"冒犯"老爷,简直把旺扎气昏了。

边巴见这个人像狐狸一样狡猾,十分气愤,向前一步,声势逼人地说:

"请把牢房的钥匙给我。"

"你……你要它干什么?"旺扎心虚地问。

"找人。"

"牢房里没有吉村。"

"我们一起去看看。"边巴的眼睛里露出逼人的锋芒,直射旺扎,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看透。

遇到这犀利的目光,旺扎不禁打了个寒战,脊背上都沁出了冷汗。他见阴谋快要败露,十分恐慌,但还要挣扎。他故作镇静,冷笑一下,避开边巴,对着郭志诚,以攻为守地说:

"郭站长,'十七条协议'明确规定,'对于西藏的现行制度,中央不予变更','各级官员照常任职'。吉村是我的奴隶,怎样处置他,是我的权力,请你们不要操心了。"

郭志诚凛然正气,针锋相对:"我们今天谈的,根本不是改变现行制度的问题。协议里明确规定:'西藏地方政府积极协助人民解放军进入西藏,巩固国防',迫害支援解放军的藏族同胞,是违反协议的犯法行为,也违背了您自己过去的诺言和宗政府的布告精神。旺扎宗本,您身为昌都人民解放委员会的委员,难道愿意承担破坏协议的责任吗!?"

边巴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