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垂钓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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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长岛海钓之行

2009.9.28(周一)

策划已久的海钓终于成行。下午7点15分,我同大正、老西儿、小彭、小冯集结出发,连夜驶向九百公里之外的目的地——我魂牵梦绕的长岛。

长岛位于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之间、黄海和渤海交汇处,由三十二座岛屿形成,以长山岛得名,亦称长山列岛。长岛自古称为蓬夷之地,其奇秀与神秘,与隔海毗邻的蓬莱岛皆被美誉为人间仙阁,素有“海上仙境”之称。

我去年国庆放假期间就和大正、老西儿、许勇、建明、小彬等钓友到长岛尽情品味了那里的海钓之餐,至今仍回味无穷。

从太原出发,我先驾驶着面包车,开过石家庄,上了青银高速路后,换由小彭驾驶。我斜靠着最后一排座位,抽了支烟,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海钓梦乡。

大约半夜11点多,我醒来一看,起了雾了,把车上所有的灯都打开,能见度也只有几米、十几米。小彭拉开距离,跟着一辆大车的尾灯以二三十迈的时速缓慢地行驶着。

驶离济南还有五六十公里时,雾愈来愈大,我们的驾骑就像在云里穿行似的,飘飘荡荡,车速更慢了。大家瞪大双眼,帮着小彭仔细地辨别路标、车距。我伴着窗外飘荡的雾,不知不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我好像又置身于长岛,眼前浮现出那缥缈的海市蜃楼、那瑰丽的海姿幻影,我同大家在那千姿百态的奇礁异石间行船垂钓……

9月29日(周二)

我醒来时,天已大亮。车窗外,一路秀美景致。

蓬勃的旭日冉冉升腾,喷出绚丽的霞光,洒向四周郁郁葱葱的山岭,映透路旁一片片累累果实的田园,托起山峦间一个个碧如明镜的水库。

快清晨6点时,眼前出现了大海,大家即刻倦意全无。我们终于到了蓬莱市。

清晨的蓬莱市,恬淡清雅,美丽的海岛已着上节日的盛装。海边的小码头停靠着几艘船只,在那里,有几个用小矶竿垂钓的人在悠然玩耍。我们在一个小饭店吃了早点后,就直奔去年光顾过的一家渔具店。

店老板正在忙着招呼别的客人,我们就先向当地的一位热情的钓友了解最近长岛的钓况,并在那位钓友帮助下,找齐我们所需物品:用于海竿绕线轮上的两盘8#一百米主线、六十个栓子线和钩子用的连接环、五扎(一百副)六十公分长的4#—6#子线拴好14#—22#的伊势尼钓钩、二十个两百克和十个一百五十克的铸铁坠。

我一边数着配齐的东西,一边又向那位钓友了解这个季节的钓饵情况。钓友告诉我们管蛆最好用,就是贵些,五六十元一斤。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看上去像砂蚕一样的“蛆”,缩在细砂和碎贝壳形成的“管”中,但用手抻一抻这“蛆”,的确显得既皮实又有弹性。我想,来回的汽油过路费都要花几百元,要玩就玩个痛快,一咬牙就买了它一百元钱的。

老板最后一共收了二百三十元,还送了三十米的6#子线,让我们拴连接环用。

从渔具店出来时,刚过上午10点,我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去长岛的轮渡港口,把车先开进船舱。10点40分,轮渡船鸣笛起航,劈波斩浪驶向长山列岛。靠在桅栏,我凝视着汪汪碧绿的海水,若有所思,那船舷掀起清澈的波涌滚滚而去,荡走了我一身倦意,似乎也荡涤了人间的喧嚣!

几只鸥鸟从面前掠过,我看到船驶过的一处人工礁岛处有五六个人正在挥竿垂钓,登时心血沸腾。虽然,到长岛的整个航程只有一个多小时,但我还是觉得非常漫长。

快12点钟,轮船缓缓靠近长岛港,去年接待我们来长岛垂钓的小范——渔家乐老板娘早已在码头迎候着我们。

十几分钟后,我们开车到了北长山乡北城村,进了洋溢着渔家风情的小范的家。房间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因为是回头客老朋友,小范痛快地告诉我们,连吃带住还是每人每天六十元。

小范热情地帮我们安排好后,就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去完成我们交给她的“任务”——请一位熟悉海钓的朋友晚上到家一趟,让我们咨询一下鱼情、钓法和钓场;约定好明早出海的船。小范的老公和儿子则在厨房忙乎着为我们准备着午饭。

我们洗漱后,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摆好:海鱼、海蟹、海虾、皮皮虾、海圣子、海螺各上了一大盘儿,还另上了两大盘“珍稀”(仅有的蔬菜)佳肴——海米熬大白菜和韭菜炒墨鱼,摆了满满一桌子。随后,热情好客的主人又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紫菜鸡蛋汤。

狂饮暴食之后,我们决定下午集体养精蓄锐,通通睡觉。

小范下午5点来钟又到码头帮我们买些海兔子,明天做钓饵用。

……

晚餐桌上端上了鲅鱼饺子,拌裙带菜、海蜇皮,蒸海胆、炒海肠。饭后,小范的三哥来到家里,我们向他详细地打问了所需要了解的情况。准备了一通出海所需的东西。又专门了解了一下天气和海潮等情况,明日:

气温:23度(高)—17度(低);

风向:西北风,风力:4—5级;

气压:1010.8百帕斯卡(非常理想的气压);

日出日落时间:5:45—17:35;

涨潮时间:8:12、20:52潮高,14:45潮低。

9月30日(周三)

凌晨5点前我就起床洗漱完毕。把大正、老西儿等挨个叫醒后,又把出海所需要带的渔具、食品和水等都一一搬到了门口。

随后,我给他们每人分发了事先早就买好的晕船药。大正汲取去年来长岛垂钓晕船的痛苦教训,还专门买了些晕船药帖分给大家,我们也都认真地贴在耳朵后面。

5点半准时出发,小范家离码头只有几百米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码头熟悉的腥咸味儿非常浓郁,机动船轰鸣马达声响起,停靠着的数十艘船只开始出出进进。三哥领着我们找到了渔船,船老大居然就是三哥的儿子。

三哥的儿子二十来岁,一看就是个干练的小伙子,他还带着一个伙伴儿陪我们一同出海。两个小伙子帮我们把东西搬上船后,钻进驾驶楼,摆来弄去发动了船,显得十分老到。

天色渐亮,迎着海平面吐出的第一缕霞光,我们的船起航了,驶向马星石礁岛钓场。

我们在船上吃完早点,把带来的四支3.6米、一支1.8米的海竿绕线轮都上好。准备由大正、老西儿、小彭和我今天大战一场,小冯做后勤打下手。

渔船劈波斩浪,在波涛翻卷的海面颠簸起伏地行进着,远近处,一只只海鸥时而搏着风儿飞翔、时而又急速俯冲扎向海面。

一个半小时后,影影绰绰的礁山——马星石礁岛渐渐出现在我们前方,那岛周边已有七八艘比我们早到的船只在垂钓。

我们行驶到离礁岛五六百米的一个航标附近停船熄火,让渔船顺着海流漂泊。我、大正、小彭早就分别在钩上挂好管蛆、海兔,准备在船舷两侧下竿。小冯晕船早躲进了驾驶室,没想到老西儿也爬在驾驶舱前的甲板上晕得有些“不省人事”。

小彭见状放下渔竿过去关照他俩。老西儿却喃喃地说道:“别管我,快去钓你们的吧!”

上次是大正,这回又轮到老西儿,每次都有些遗憾呀。我一边想一边慢慢松开轮上的线,把两只穿着管蛆的钩子送入海下。我感到缓缓下沉的铁坠儿触到了十五六米深的海底时,轻轻提了下竿,收紧了线。然后不时地提竿落竿,保持铁坠离开海底,让六十公分长的子线上的鱼钩挂着的钓饵顺着海流漂动起来,诱惑着鱼啄食。

问了下时间,大概7点半多。今天的头次涨潮还没有结束,我感到海流还是不小,把线都拉得与海面快成了45度的斜角。我适当地又送了送线,突然感觉水下连续传来几下拉扯的力量。我猛然向后扬竿儿,有些力道,确实中鱼啦。我立即摇轮收线,当鱼儿还在水下挣扎时,我就向大正他们宣布,开竿了。

鱼被提上了船,扑棱扑棱地还在挣扎。我戴着手套把钩子从鱼大大的嘴巴中摘下。我把这尾七八两重的大头、大嘴的黑鱼(当地称做黑鱼)放入水袋后,重新穿一截儿好管蛆赶紧又下了竿。

海钓之所以刺激,就是因为海里的鱼喜好成群追流觅食,往往钓上一条就可能找到一拨儿,连竿儿上了几尾。

果真,我的坠儿刚探到底不到一分钟,又感觉有鱼吞钩扯线。这次传来的力道很大,竿子被绷成了一道弧形,我一边挺竿收线,一边叫大正他们也换上管蛆试一试。

鱼被拉到水面时我才看清,原来中了双尾。一大一小,两条加起来有一斤多重。

第三竿下得可能有些急,坠儿触底后没有及时提竿,显然挂住了礁石。

漂动的船把竿子与海面已经拉成了大斜角,只好“拔河”硬拽。还好,坠儿没丢,“卖”了一只钩子。

渔船被海流冲得离开航标数百米远,偏离了主流道。三哥的儿子发动着马达,重新向礁岛靠近去找流。

这趟流,我钓上三尾黑鱼,大正上了一尾,小彭暂时还没找到感觉。

我以前只是在网上、杂志和电视上了解了一些海钓知识,诸如“急水钓缓,静水钓流,钓浪花飞溅,不钓风平浪静”等。今天看来三哥的儿子有的是实践经验,只见他开足马力向着马星石礁山前方露出一片礁石的暗礁群驶去。那地方,有十几只海鸥在露出海面的礁石尖上飞起飞落,不停地向礁石群间被海浪冲起白色泡沫的海流处发起进攻。

我们到达目标区域后,马上就投入到第二场战斗中。

这里的水深不到十米,浅处只有五六米,钓上的鱼个体显然小,但密度大。顺着这支海流漂荡了二十几分钟,我就上了五尾小黑鱼、两尾小黄鱼和两尾小红鱼(三哥的儿子和他的伙伴儿把这种鱼叫做“花媳妇儿”)。最大的一尾黄鱼(可能是所谓的“六道鱼”吧)有一斤多重。大正钓的也差不多,小彭赶在这拨儿终于兴奋地“开了竿”。

大概八九点的时候,平潮了,海面平静了许多,阳光斜射在海面,金波粼粼,不时有鱼跃出水面掀起浪花,几只鸥鸟开始在空中盘旋,向下俯冲着。我们开始绕着礁山,寻找新的战场。

这时礁山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聚过来大大小小不下三四十艘垂钓的船只。

呈现出一番“百舸争流、千帆竞争”的热闹场面!

天热了起来,我脱掉外套,只穿着长袖T恤衫和钓鱼马甲,找了瓶水咕噜咕噜地就灌了进去。

小冯似乎缓过点儿劲,老西儿还在舱里爬不起来,看来今天只能退出战斗了。

绕到礁山的另一侧,先是找到一处流,连下了几竿都挂了底,我们只好改变方向到远点儿的地方去试一试,不行就准备再换地方。反正这会儿也找不到正经流,还不到10点,我就开始提前吃掉午饭,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上,望着天空翻卷变幻的云朵,聆听着大海涛涌冲刷礁石的合唱声,舒展一下身躯吧。

快到11点,船不知又开到哪里停下了。大正绷着弯弯的竿子叫我:“起来吧,又开始上鱼了。”我坐起身一看,小彭也在上鱼。三哥的儿子说道:“已经落了二分潮了。”

这儿的水深,小彭告诉我。我放了三十多米的线才探到礁底,而且海流还挺急。

离我们不远,还有两只小船上的几个当地钓友在船舷边把线绳绕在手腕上,用“手把式”(用很粗的尼龙线捆住八十公分左右、大约10号粗的铁丝弯成的架子,中间挂着一个足有八两一斤重的铁疙瘩当坠,两端拴着长长子线捆着的钩)不停地提提拉拉的,不时也上着鱼。

大正、小彭接二连三地又上了几条黑鱼、“花媳妇儿”后,我的渔线才传来抖动感觉。

不好,又挂底了,我扬竿后迟疑地将竿子绷紧了片刻,突然线松了一下,原来是中鱼了。赶紧摇轮收线,一尾斤把重的黑鱼被拽上了水面。哈,这一条快顶上了两条,我心中一阵窃喜。

之后,在这拨流中又钓上两尾黑鱼,都还不小。

下午两三点钟,流又缓了下来。从其他方向又陆陆续续地开过来十多艘垂钓的船只。今天,马星石礁岛周围简直成了热闹的集市了。

赶来的船只上的人们和其他船上的熟人相互间打着招呼,交谈着钓况,大多数人开始在船上吃着东西,小憩着。

大正靠在渔船驾驶楼迷糊着,小彭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三哥儿子的伙伴聊天儿,我这会儿需要把钩、线、坠、鱼饵等重新归整一下。

这时,三哥的儿子过来和我商量,二潮要等到下午五六点钟以后才能起,那会儿天就黑了,况且现在船聚得这么多,也钓不成个啥,不如我们现在往回开,在返航的途中到大头礁岛那儿可以试试。

的确,我们下午4点半左右把船驶到大头礁岛钓了近一个小时,又有了不少的收获。开始返航时,夕阳在西边的海平面开始徐徐下沉,不远处的北长山岛上的灯光也闪闪烁烁地陆续亮了起来。

10月1日(周四)

今天是六十周年国庆日。

早上,我还是第一个起来,推开院子大门,我深深地吸了几口带着晨雾湿润和微咸味道的新鲜空气。

三五百米开外临海挺拔的南山顶上,高高屹立着风力发电的风车,风车的巨大叶轮缓缓地转动着。据说,明年我们再来的时候,这些风电叶轮将会给长山列岛带来无限的光明。面对迎风转动的叶轮,我庄严地向祖国行了注目礼!

昨晚,小范的三哥和姐夫同我们一道讨论决定,今天6点半出发就可以了,开船绕着我们所在的北长山岛,在“炮洞”、半月湾一带的钓场垂钓。

老西儿、小冯今天肯定不能再同我们出海了,这会儿还在屋里挺着。大正也可能因为昨天钓得有些勇猛过度了,小腰出现了点问题,我和小彭劝他还是留在家里,同老西儿他们一块儿在家里看看六十周年庆典直播,想过瘾了就拿上手竿矶竿的去海边儿找片礁石堆玩儿几竿。

小范的姐夫名叫赵庆吉,年龄比我们都大几岁,我和小彭也都管他叫姐夫。

姐夫性格开朗,我们一见如故。今天他穿一身褪了色的迷彩服,提着自己用塑料条子编的一个很大的手提篮,里面放着垂钓用的“手把式”等一干物件,一大早就跑来了。姐夫进门后,不是催小范把带到船上的食物赶快装好袋子,就是给三哥打电话让他快点儿赶到码头。然后,我和小彭风风火火地跟着他到码头登上三哥的船。刚6点10来分,渔船就驶出了港口。

敦厚的三哥,黑黝黝的脸上总是挂满憨憨的笑容,有时也诙谐地与喋喋不休的姐夫调侃几句。

姐夫靠在驾驶室旁的船舷跟我讲起,他三年前从长岛县财政局领导岗位退了下来,没事干才学的钓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没船出海,每天坐在海边也要钓上半天。这不,钓鱼钓了这三年多的时间,吃得香,睡得甜,降糖药不吃了,高血压的药也停了,最主要的是感觉到心情好,走路也精神。嘿!上半年去医院体检,大夫愣说什么病也没有。

盯着姐夫那张被紫外线晒得黝黑透红、被海风刻出深邃皱褶的脸庞,如果姐夫不这番自我介绍的话,我还一直认为他和三哥一样,是一个地道的渔民呢。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的渔船就到了“炮洞”附近的钓场,有两只小船也在这儿垂钓。这会儿我才清楚,原来这里作为国防前线,在临海礁山的半腰有几个开凿出的大山洞,每个洞里都有一门伸出炮筒的神圣的大炮。

姐夫指向炮洞附近山凹处的几栋建筑对我说,这里的钓场让大连人给承包了,一般根本不让人来垂钓。可三哥不一样,谁都得给面子。

果真,当我们没钓多长时间,就有人出来,站在山坡上,远远地冲我们大声喊叫起来。三哥从驾驶室探出身,冲那人也用洪钟般的嗓音吼道:“嚷什么你!午间烫好了酒再叫我们。”那人一打量是三哥,回头便走了。

头潮已经涨了四五分了,西流还是很急。经验丰富的三哥找到流,把船开到炮洞东边的山凹附近,熄了火,让渔船顺着海流漂荡到炮洞西边的半月湾一带,再往返一趟。每趟我们能钓上半个小时左右,期间,三哥也拿上“手把式”钓上几尾。

正如昨晚姐夫预料,早半个月二十天长岛出鱼很好,这季节可能就剩这里的钓场是鱼洄游深海所要经过的路径。我们今天果真在这儿遇到鱼群了,比昨天上的鱼不仅个体大数量多,而且找海流找礁石底子很有规律很方便,每个人漂流一趟都没空过手。

小彭客观地说还不算什么钓手,连线组都不会拴,每次挂底断线丢坠儿的就要让我耽误许多战机帮他。然而,这次小彭的确感受到了海钓的刺激,每上一条鱼都很兴奋,都要大喊大叫一通,而且不论大小总要拎起鱼来在大家面前展示一下,然后才放进水袋里,成就感很强。但小彭确实是我的好帮手,每当我把钓上的鱼随手扔到甲板上时,他总要及时把鱼收起来,缺什么家什就赶快帮我拿过来。

我钓上一尾色泽鲜艳的大黄鱼,足有一斤多重,我也向小彭显摆一番:“这才是真正的目标鱼,晚上让小范的老公把它给咱红烧了。”

姐夫看我钓上的黄鱼说,确实漂亮,在这儿钓上七八两的就算不小的了,但是黄鱼不如黑鱼好吃,小“花媳妇儿”炖上一锅也非常鲜美。

之后,姐夫见我连着几次摇轮收线竿子都弯弯曲曲时,就问:“可以呀,又上大的了?”我也觉得有些手感,却故意漫不经心地回答:“不大,又是一个‘花媳妇儿’。”鱼提出水面,姐夫说:“什么呀,快一斤重的黑鱼了还不大,你这趟流连续上的这几条都是六七两以上的黑鱼,你偏要告我钩住的是二三两的红鱼(‘花媳妇儿’),你真会逗我。”三哥笑着插话:“这不大家逗得都开心呗!”说着,姐夫的“手把式”提了上来,两个钩子上各挂上一条扑扑棱棱的小红鱼。我的话立即赶了过去:“原来‘花媳妇儿’都找你去了,你真厉害,一下就‘娶’了俩。”

哈哈,大家更加愉悦地笑了起来。

姐夫嘿嘿地一边跟着笑,一边从提篮中找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把小红鱼片成几片儿,然后在两个钩子上各挂一片儿做鱼饵,诙谐地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拿你这‘花媳妇儿’的肉去给我勾引几个大黑鱼过来。”

今天垂钓的确非常开心,我还钓了六条小黑鲷。大正他们打了N个电话关心着我们的战绩。小彭对我一直说,今天真过了瘾了,大正、老西儿、小冯没来真替他们遗憾。

是的,今天无论潮起潮平潮落,不管大小几乎没停过上鱼,钓得疯狂、刺激,时间也流逝得飞快!已经下午4点半了,眼看着潮低落平,海雾轻轻弥漫开来,兀立挺拔的礁岛山巅托起的暮日,却依旧吐着灼人的火焰,把天空瞬息万变的簇簇云团染上无比绚烂的色彩,瑰丽的霞晖穿过缥缈神秘的雾纱,淋漓地撒在月亮湾开阔平坦的沙滩和幽蓝的海面上,令人无限遐想。

看着我的水袋,少说也有二十斤的鱼入了账。但今天更大的收获是向三哥、姐夫学到一些在长岛海域海钓的基本知识,我默默地记着:高潮前约两小时西流(涨潮流)起;低潮前约两小时东流(落潮流)起;流完到流起中约两小时平流(转流时间)。在涨落潮期间找到海流找到礁石底子才能找到鱼钓到鱼。

最后三哥还介绍,他们这里的海域每月初三、十八潮涨落最大,农历二十九至初五,十四至二十是大潮活汛期,海水涨落幅度大,鱼咬钩积极。

那么,明天不就是农历八月十四了吗?我心中充盈了期望。

船比昨天早一个小时就开始靠近码头。我挺展了腰板站在船头,沐浴着晚霞,迎着咸腥味儿愈来愈浓的海风,看见大正他们早早就在码头迎候我们归来。我们相互间分手不到十个小时,却有一种阔别的亲切。

晚上,我们请姐夫一道来小范家,当我们正兴致酣畅地吃着美味儿的海鲜大餐、看着国庆盛典的电视重播、筹划着晚上能否夜钓一把、聊侃着永无休止的垂钓话题时,三哥打来电话,他儿子明天要带女朋友到家。

看到我们当时有些失望的样子,小范在一旁马上宽慰道,没关系,那就和张太勇联系一下。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姐夫感觉出我们还有些遗憾,就直言快语地向我们介绍,太勇原来在县渔业部门工作,现在自己在外海搞养殖,是他的一个铁杆儿钓友。

但不管他怎么说,我心里还是念想着三哥。

10月2日(周五)

毋庸置疑,我们今天的目标仍然锁定“炮洞”——半月湾钓场。

早上,我把冰柜里存放的所有的管蛆、海兔子都带上,在渔具包里又多放进几个头灯手电。大正毫不迟疑地又加入到我们战斗的行列。老西儿开上车同小冯一块儿送我们到北长山乡跨海大桥的桥头附近的小港湾。太勇的船就停泊在那港湾里。

姐夫骑着小摩托带着他的手提篮已经到了,举着手机催促着正在船上发动马达的太勇麻利些。

小港湾里拥挤着三四十艘大小船只,一条不算长又有些狭窄的人工砌成的进出航道通向宽阔的海面,东侧是通往南长山镇的海上大桥,沿着海滩礁群向西就是我们今天要驶去的方向。

早上初升的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暖的,清澈的海水里蹿动着一群群游来游去的小鱼,在海面上折射起一道道耀眼的粼光,偶尔也看到一两只浮上海面的小海龟把头伸出来的可爱的样子。

太勇的船来了。这是一艘十二三米长的渔业养殖船,船舱齐胸深。太勇盘着一条腿坐在船尾,一手把着发动机上的舵柄。太勇看上去有四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体强壮彪悍。看上去和三哥一样憨厚的太勇,脸上也染着一样的泛着油光的紫铜色。

大正和小彭把带的东西在船舱里归整好,把舱里架着的木板重新摆稳坐好,组起海竿。姐夫在高高翘起的船顶头坐下,把提篮放在身后,掏出一小瓶酒先抿上几口。我选在船头暗舱口处,挽起裤腿儿,脱掉鞋袜,让两条腿悬在船舷外,任随溅起的海水扑打着双脚。

太勇的船虽然不比三哥的大渔船行驶得慢但明显颠簸得多。半个多小时后,我又看见“炮洞”的那片礁山。

离开“炮洞”礁山几百米的海面,浪涌托起几条长长的白色泡沫带。更远的海面有艘大型渔轮,可能半夜就停泊在那里,周围飞绕着点点海鸥。

判断好位置,大勇关了马达,让船顺流西去,我们纷纷把早已穿挂好鱼饵的钩子放下海底。休整了一天的大正首先开竿,把一尾个头不小的黑鱼飞到舱里,脸上绽出早晨阳光般的笑容。太勇和姐夫在船的头尾一前一后地提放着“手把式”的线绳,说着他们今年钓获的故事。太勇讲,他前半个月在这钓场,一晚上钓了八条海鳝;姐夫说头两三月他见有人在这里钓起过七斤多重的梭鱼,可惜现在钓梭子鲈(鱼)板儿的季节过了。

我今天一开始有些不顺手,连续挂两次底,丢了钩子卖了坠儿。姐夫向太勇调侃我,让他哪天没事到这里的钓场潜水摸摸坠儿,说不定一天弄上来半吨的铁来。我沉住气,等了半天,终于上了今天的开竿鱼——一尾上斤重的黑鱼,我炫耀地笑着对姐夫说,这一条鱼就能捞回本了吧。哈哈,姐夫的钩子也挂了底,断了一根脑线。我嬉笑着赶紧对太勇说,潜水摸铁时可别让姐夫断了线的钩子划破了腿哟。

大海最容易还给人本来的面目和天性。姐夫对太勇说,他和我一见如故,“香”味儿相投,希望我们年年来长岛和他一块钓鱼。小彭也代表我们盛情邀请姐夫和太勇,再叫上三哥到我们黄土高原领略一下湖库垂钓的风情。

今天最开心的还是要属埋头苦钓的大正同志了。中午12点多,他匆匆吃了点东西,陪姐夫、太勇喝了两口小酒,就又挂饵下坠儿,频频起鱼。下午4点左右,当涨满半潮的时候,大正的竿子猛然弯曲,大家都以为又挂住了底。当大正绷着竿子正迟疑时,线略松了一下,“可能是大鱼。”大正一边倒竿收线一边判断说。小彭见状,收了自己的竿,拿着抄网赶紧站到大正身旁。一尾大黑鲪鱼在海面卷起了一大簇水花又挣扎着向水下扎去,大正海竿轮子上的卸力吱吱地还响了几声。当大黑鱼被小彭抄入网中时,大正的脸上泛出了刺激的喜悦。太勇估计这条黑鱼有三斤多重,姐夫说这是他今年见到钓上的最大的黑鱼。我讪笑地叫大家赶快再下钩,鱼妈妈领着排着长队的黑鱼正从这里路过呢。

天渐黄昏,我也钓上一尾大黑鱼,姐夫用“手把式”钓上了一个一斤半左右的扁口鱼,煞是得意。

海面又荡起了薄雾,随之夜幕开始降临。浪也有些大,船在汹涌的峰谷间起伏漂荡,夹着潮气的海风吹得身上有些湿冷,太勇找出两件帆布雨衣让我和小彭穿上,然后,在船头准备好夜钓的射灯,我把带来的头灯让大正、小彭夹在帽檐上。

趁船再次从月亮湾一带海域向“炮洞”方向行驶的途中,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太勇介绍夜钓鳗鱼的一些基本知识:

鳗鱼一般栖息在泥沙滩涂和泥沙礁群混合地带,以便于其隐藏行踪。要找新鲜的特别是眼睛要齐全完整的海兔子做钓饵,因为海兔子的眼睛在海底会发光,对鳗鱼的诱惑最强。

太勇特别强调,鳗鱼特别胆小敏感,所以要采取守株待兔的方法去垂钓,让坠儿落在海底后,稍稍把线提直,让钩子穿在尾部的海兔子随着海流漂动起来,如果感觉鱼在咬钩,不要着急,耐心等它吃死口后再提竿。

姐夫补充地说,鳗鱼咬钩后心里要数上三下后再提竿,这样保准能钓上。

姐夫让我帮着把船头舱口的盖板挪开,下到舱里把重重的锚举出来放在船头甲板上,接着让我把拴锚的粗粗的缆绳拉出来也盘绕在船头的甲板上。当太勇把船驶到炮台东边,找到泥沙滩涂与礁群结合的海底后,将船熄了火。姐夫站在船头把锚抛入海底,固定好了缆绳。

不知什么时候,海风歇息了,海面平静了。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悄悄爬上东南方向的半空,与浩渺银河中闪烁的星斗交相辉映,星月映得海天一色,白昼一般。

溶溶月辉像从明月上铺下来的一条闪烁着银光的地毯,一直从海面伸向我们的船头,这地毯就似一条从海面通往星河的路。凝望着圆月、星斗、银河,浮想联翩。我遐想着,顺着这银色的路攀爬上去,坐在礁石间,挥竿垂钓银河,那是多么惬意呀!

小彭开始叨叨着晕船。这时大勇、姐夫已相继钓起了长长的鳗鱼。我感觉鱼在咬钩,心里默默数了三下提起竿,原来钓起的还是一尾小黑鱼。我从兜里找出最后一片儿晕船药让小彭服下,又把带来的月饼递给他,让他吃点儿东西压一压。随后,我精心挑选了两只新鲜的海兔子穿在钩子上重新抛出了竿,继续回到望月联想之中……竿稍都被拉弯了,我才发现,摇轮收线,把一条一尺半长的海鳗拽上了船。此起彼伏,太勇、姐夫各钓起一条两尺多长的鳗鱼,大正也钓起了两条一两尺长的鳗鱼。

正当大家沉浸在夜钓海鳗的亢奋中时,小彭晕船晕得叫喊起来,声称如果我们再不回,他就要跳海了!

大家相对无语,只好起锚返航,打电话叫老西儿开车到港口接小彭。

海上的明月还是那样皎洁,天空闪烁的星星似乎眨着眼睛在讥笑我们。往返一个多小时后,当我们再回去抛锚垂钓时,谁也没有钓上一条鳗鱼甚至一尾小黑鱼。

10月3日(周六)

结束了三天的海钓日程。

我们向小范夫妇道别,开车离去时,三哥、姐夫、大勇在我脑子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沿着海边的公路上了跨海大桥,在驶向南山镇轮渡港口的途中,我们眼前展开了一幅如诗的画卷:妩媚的阳光撒向翡翠绿的海面,海面上养殖网箱的白色浮漂点阵间,纵横穿梭往来的船只,点点鸥鸟忽远忽近;几缕淡淡的洁白的云,像丝带般悠然飘在蔚蓝的天空;着上秋色的礁山石岛,一簇簇红色、黄色、紫色、白色叶子的树丛和绚丽的花朵,点缀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木草丛间;海滩边和山峦间竖立的一座座渔舍楼宇建筑,更有在山顶上一个个雄姿屹立地转动着的风电叶轮,似乎向人们召唤着!

登上驶向蓬莱的轮船,向渐远离去的长岛眺望,在我心中永远留下的是那奔放不羁的大海浪涛,那兀傲不群的礁山石岛。我想,无论多么汹涌的江河汇入大海后,就再也找不到原先的一点水滴;人生旅途中,无论谁想在大海边的沙滩留下足迹,也一样将被瞬间抹平——面对大海,人,是那样的渺小。而胸襟开阔,清风朗月;淡泊名利,无欲则刚;不计世俗,我依旧是我——钓鱼人的情怀,又是那样的博大!

老实做人,诚实待人,扎实做事,踏实地走自己人生的路——我瞬间想到我常常对儿子教诲的话。

月圆归兮。路遥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