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落妖山氤氲一片,沐浴在金色的辉芒之下,散发着独特的安静祥和。
只是,若是有心人走近细看,就会惊诧发现,在整座落妖山的外围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与天地接连的巨型光罩,生生将此处与大天地隔离,任何生灵,都已无法进入光罩之内。
落妖山已被暂时划为了禁地!
四道人影。
有人意态闲适驾鹤游至,有人眉眼工整御剑而来。有人脚步丈量天地,迎着阳光徐徐赶到,更有披发狂士,驾骑白虎,轰隆踏下。
正是数日前,同时出现在长蛇走河处的仙宗四位代表。
四人不约而同,在隐龙窟入口处,脚步落地。而后,白鹤转回云霄,白虎重归山林。剑仙收剑入窍,和尚口诵佛号。
那驾鹤的年轻仙人手持山河扇,对着入口处轻轻一抚,那座隐回地底的古老墓门,便重新訇然现世。
四人不分先后,应声走入墓门,倏忽一闪,墓门再度归地合拢,再不见四人的踪影。
云雾退散,三条看不清距离,却是皆通山顶的蜿蜒小道,缓缓显出真容。四位仙宗代表也随之现身。
眉眼工整的剑仙,对三人微微抱拳,笑道:“三位,剑客的大道只在心中,与诸位并不顺路,请了。”
那三人倒也不客气,选择了一条道路,各自步行而上,眨眼便消失在了云遮雾绕的山路之中。
眉眼工整的剑仙来自四大仙宗之一的白驼山,正是多日不见的大师兄萧规。
不知为何,三人先行登山之后,萧规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眼神变幻不停,在不舍、惋惜、遗憾等诸多词汇中兜转不停,蓦然叹息一声,竟然就那样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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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路直通山顶,高风亮选的是中间这条。
其实,三条路中途,各自都分出了很多岔口,三路已然相通,这也是萧蛮儿那路人马能中途夺宝的重要原因。
林凡醒来时,东方刚好露出鱼肚白,睁眼是嶙峋的石洞顶部,还以为梦回星河。
确定不是梦后,他便想翻身坐起,却发觉双臂一阵酸麻,左右各压着一颗硕大的脑袋。
左边的人熟悉,正是去而复返的薛也。两人在那片坠落的天坑决定各走各路,抱拳分别,未曾想,又在昨夜的树林间偶遇重逢。
右边的是个陌生的姑娘,他恍然记起昨夜之事,最后是自己与那南山鬼王决一生死来着。
他试着运转着体内的真气,便诧异了,与那半宗师的陆烟客硬碰硬的干了一拳,非但没死,还毫发无伤?
甚至,自动流转在体内的真气,比以往更加凝练了些许。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动,高云清和薛也都跟着醒了过来。
高云清眼眶红肿,显是昨夜为谁哭过,睁眼见他醒来,顿时喜极欲泣,林凡翻身坐起,立刻皱眉道:“不许哭。”堂堂七尺男儿汗,打生打死眼睛都不眨,却最受不了女子的眼泪。
林凡转头对薛也问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薛也打着哈哈,语气搪塞道:“能怎么回事,你被那怪老头打的奄奄一息,高姑娘救了你呗。”
林凡盯住他的眼睛:“说实话。”
薛也眼神便有些哀怨,衬着他颇为英俊的面孔,倒显出几分女儿的姿态。
林凡脸上有了些许怒意。
薛也见势不妙,慌忙摆手,满脸无辜状,连声抱怨:“我就说会被你一眼看破吧, 既然如此,也不瞒你了,你确实被那什么半宗师的怪老头儿打得快死,奇经八脉被冲击的一塌糊涂,几近崩散,最后高姑娘背你回来此地。我等都是一介凡夫,又事发突然,哪里来的灵丹妙药给你诊治?”
薛也便将暮雪出现在树林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
林凡暗道果然是她,可她既然出现了,为什么又不亲自来见自己?
薛也见他面色凝重,便摊手道:“你师姐是突然现身的,然后就交给我一枚疗伤的圣药,别的什么都没说,我想问她来着,可一抹脸,她就又不见了。”
林凡心中无由怅然若失,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高云清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面容,亲自拿了水壶和吃食进来,脸上并无女儿家对男子的娇羞姿态,飒然道:“大侠饿了吧,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林凡听到‘大侠’的称呼后,为之一愣,自己怎么就成大侠了?旋即恍然,一定是自己赶巧救了她的性命,让她产生了些许错觉,却也不会就此点破。
闻声后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肚子虽空,感觉却是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无来由记起薛也说的那颗疗伤的圣药,心中叹道,暮雪给自己的吃的,莫非是那仙家灵药不成?
他对高云清微笑致谢,方才开口:“高姑娘,多谢救命之恩,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侠,你还是改称别的称呼吧。”
对于这一点,高云清却是极为倔强,摇头坚持道:“林大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于心。”
林凡便有些头疼,想了想,笑道:“那这样,姑娘若真有心,那就称我为林大哥吧。”
高云清微微一愣,随即喜上眉梢,一点不见外的站在林凡身边,开始问东问西,叽喳个不停。
林凡一边用力啃着大饼,一边耐心回答,可是后来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这姑娘提的问题,五花八门不说,还角度刁钻,尽是些…小孩心性的怪语…
林大哥武功这么高,岁数肯定不小了吧?林凡刚下咽的食物差点儿噎住。
林大哥相貌这么英俊,肯定结识了不少红颜知己吧?林凡面色泛白,无由的尴尬。
林大哥,怎么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侠啊?
…
林凡被这个问题闹得心底发慌,三口两口吞下大饼,招呼薛也起身就向洞外行去,心道这姑娘看着清清秀秀的,怎么提的问题,一点儿都不像她?
一旁孤独啃饼的薛也早已笑弯了腰,对高云清连竖大拇指,姑娘一脸懵懂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莫不是我的问题太唐突了,冒犯了林大哥?”
不行,一定要问个究竟出来,长了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到一位活得真大侠,这次错过,说不定以后就永远错过了。
想到这里,她也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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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地方离着洞口很近,百十来步的距离,匆忙遁走的林凡却正好与老头儿高风亮走了个顶头。
高风亮等人早已用过了饭食,虽然遭受了挫折,可并不耽搁他们寻宝的心情,毕竟机遇就这么一次,技不如人自不能怨天尤人,但多多少少的,总得从这里带点儿回去,绝不能空欢喜一场。
老头显然是这群人暂时的领头羊,大家都听他指挥,他便早早打发了几名性情机灵的年轻人出去探探路,看看附近有没有萧蛮儿和金银花的人马出现,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能避开还是尽量避开。
一切安排妥当,他便想去看看林凡的伤势,毕竟那是亲孙女的救命恩人,没曾想几人正好在洞口碰到。
高风亮顿时眼神发亮,看着面前生龙活虎的林凡,连道怪哉,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好几声年轻人的身子骨就是扛造。
林凡心说这都什么用语,抗造都出来了,却不能违逆了老头儿的一片好心,便抱拳道:“老人家,小子一夜多有叨扰,给您添麻烦了,这就走了。”
高风亮连连点头,爽朗笑道:“走了好走了好,年轻人嘛,就要心有大志,趁着年轻闯荡八方,恕不远送恕不远送。”
薛也听的直翻白眼,这老头儿,前面还是好话,后面怎么就变味了,倒有几分赶人的意味了。可这老头儿满脸堆笑,偏偏让人又说不出什么。
林凡倒不介意,跟着两人出来的高云清却有些不乐意了,嗔怒道:“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话?林大哥伤刚好,得多在这里休息才行。”
高风亮见孙女出来,老脸一红,讪笑道:“人各有志嘛,林公子一看就有要事要办,咱们怎么可以阻人前程?”
薛也忍不住就要上前一步,林凡伸手一拦,对爷孙二人各施一礼,洒然笑道:“两位都是大好人,林某铭记于怀,不过确如高老所言,有要事要办不宜久留,山高水长,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连拉带推,与薛也一起,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高云清心里不放心,轻咬薄唇,扭头就要跟上,却被高风亮一把拉了回来。
老头儿一脸的凝重神色,口气微重,斥责道:“丫头,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两个年轻人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呐,有他们在身边,无异于多了活生生的靶子,随时都会丧命的。”
高云清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可爷爷虽然多有为老不尊,可是从不会用言语骗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高风亮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云遮雾绕的落妖山,神色凛然。
老头儿在心中自语:“是要变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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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走出去七八里,薛也停下脚步,忍不住埋怨道:“我说林兄,明明是你救了那小丫头片子,她爷爷怎么还往外赶人呢?”
林凡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冷笑道:“薛兄这么聪明,还会猜不到?”
薛也本能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铁箍一般,竟是挣脱不得。
林凡小声急语:“别动,有人正盯着我们。”
薛也闻言吓了一跳,稍凝心神,冷汗就顺着脖颈冒了出来。
苍山无声,氤氲凝聚不散,教人看不到它本来的真相。
薛也心头却无比确定林凡所说之话,在两人察觉不到的某处,有双狩猎般的目光,正一动不动的窥伺着两人。
杀意?煞意?
薛也分辨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也感到无比的煎熬和漫长。
林凡终于松开了他的肩膀,两人各自定神定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薛也心有余悸的问道:“走了吗?”
林凡点头,好半天不说话。
多久没生出这种恐惧之感了?
薛也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恍然惊心道:“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高氏爷孙了。有这号人物存在,咱们不在,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跟着他们,九死难生啊。”
沉默的林凡终于开口:“薛也,我还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