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静了静心，想了想，点头道:“城主客气了，但说无妨。”
江湖人都说侠义讲道义，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道义等着你去讲，这就跟两个好朋友合伙做买卖一样，等到买卖结束，这单买卖是赚是赔，都是要摆在桌面上说清楚的。如果说不清楚了，就会有分赃不均、吃亏占便宜等一大堆令人头痛的俗语冒将出来，恐怕以后朋友是朋友，可再交心就难了。
所以大部分人在共事之前，会率先把利益得失讲明白，或者选择干脆和陌生人共事，也不会选择身边最亲近的人。
江湖也是差不多，打打杀杀免不了，只是打了杀了之后，就要有个规矩来衡量一二，以免再度打的头破血流。不过大多时候规矩是死的，难免硬板苛责，最后与其摆着脸讲规矩论道义，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坐地起价，说买卖。
张星尘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千年隐秘，林凡听过之后，只觉天高地阔，和这个秘密相比，自己脚下的八千里路云和月，简直不值一提。
千年之前，山上神仙和山下朝廷，是没有划分界限的。这是张星尘听到的第一句话。
原因为何，岁月悠远，说不清楚了。那个时候，从四座未知之地走出来的人物，无疑就是人间的神仙，无数盘踞大陆的小国大国，对这些人物都恨不得倾尽国力的供奉起来。
起初还好，这些修仙人物行走人间的目地皆为除魔卫道，以阻止藏匿山林的成形精怪和同样来自未知之地的域外邪魔祸乱人间为己任。可随着时光变幻，一切就慢慢开始转变。
跟山上的修仙人物接触久了，人族统治者们很快发现，那些平日里看着高坐云端的神仙们，原来也是有欲望的。
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来自人间。
与此同时，大陆之上军阀割据各自为政，终年为了抢夺资源地盘不顾一切，搞的大陆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这就被那些觊觎人间许久的，来自未知之地域外邪魔钻到了空子。邪魔们启用秘术，悄悄附身到某些统治者的身上，通过他们，计划通过一步步吞噬，以达到最终占据大陆的目地。
而对那些坐镇人间的仙门人物，邪魔们则选择利用潜藏在他们内心魔欲望，晓之以义动之以利，最终达到拉拢、同化的目的。
谋划之深远，布局之精妙，堪称天衣无缝。
于是，尽管有仙门大能坐镇人间，大陆之上的烽烟，却是有增无减，愈演愈烈。
可是，这样的谋划，却被一个叫楚昊的军中小卒，率先看出了天机。
说到这里，张星尘故意顿了一顿，观察着林凡的神情。
林凡故作平静，可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云涛雾涌，千年前的混乱时代，英雄辈出，后世之人谁会没有听说过千古一帝，楚天昊帝！他从来不想当英雄，可对于世间真正可称为英雄的人物，从来不吝啬内心的仰慕和崇敬。
张星尘心中有数，继续说道:“千古一帝，就此在大陆崭露头角，而后便如明星迅速崛起！”
林凡的心绪刚被张星尘牵引着攀升到了高处，本想去看更高处的风景，未曾想被一笔带过就此打住，直接看到了一个看着重要实则毫无新意的结局。
但林凡没有因此接话，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
张星尘我暗自点头，年轻人岁数不大定性很足，假以时日磨练，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心中想着，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短暂停顿之后，语气逐渐郑重。
“或许是这位帝王武力过于强大，才使得后人在总结他的辉煌传奇时，都归功于他的超凡武力，可实际情况是，当时大陆之上军阀多如牛毛，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乱的像一团乱麻，再加上有邪魔从中作梗，昊帝武力再强大，可说到底，还是一介凡夫，如何能与那些术法通天的邪魔相抗？！”
张星尘润了润喉咙，凌厉的鹰眼之中似乎有团来自千年前的野火，熊熊燃烧。
“人有人道，仙有仙途。”
“志向高远的昊帝比谁都明白，如果无法解决掉那些同样来自未知之地的域外邪魔，大陆便会永无宁日。”
“昊帝以一夜黑发变白发的代价，与那些镇守人间的四座未知之地的修仙宗门代表，做了一笔永绝后患的交易。”
……
“交易为何，早已被人遮蔽了天机，只知交易之后，一夜白头的昊帝手中便多了四件盖世的灵器，从此之后开始所向披靡。遇神杀神，万魔难敌，最终一统大陆。”
说到此处，张星尘的眼中亦是抑制不住的无限缅怀，那是一个盛产英雄的时代啊。
“可惜的是，”他语速渐慢，似乎怕说错什么，“一统大陆后，正值壮年的昊帝却骤然暴毙，如划破夜空的流星，来时璀璨如火惊天动地，去时却是那么的地轻天静。”
而随他一起征战四方的四件仙门灵器，也随着帝王的陨落，一同消失在了帝王冢_隐龙窟。
……
林凡安静听完，忍不住长舒了口气，他也不过刚入江湖三年，骤闻这位创下不世功业帝王的隐秘故事，如何能不心潮澎湃？
他稳了稳心神，缓声道:“城主不妨直言，孤身来次，究竟需要晚辈做什么？”
张星尘神色变得尤其的凝重，然后一字字说道:“埋藏在隐龙窟中的四件灵器，对那些依旧不死心的域外邪魔有天然的压胜神力，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有歹念之人趁虚而入，抢走那四件对人族存亡至关重要的灵器。”
他用了‘我们’，而不是我，或者你。
林凡激灵打了个冷战，大脑飞速旋转，疑惑道:“那四件灵器，昊帝归位后，不应该是回归自家仙门吗？为何又会跟着他一起埋藏地底？”
张星尘露出赞赏的神色，却没有正面回答，“没有重回仙宗，自然是他们不能回去了。”
答等于没有答，林凡微微皱眉。
“江湖虽大，讲道义不少，”张星尘呵呵一笑，“而心存道义者，就寥寥无几了。”
他起身负手，临水借月观鱼，“张某从来不是什么救世的英雄，也不稀罕做，守着春城这一亩三分地儿足够了，可若有朝一日大厦将倾，区区一座边关春城…”
他没有说下去，林凡心领神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做成此事，以后的城主府，林少侠就是半个主人。”
“莫要说什么钱财身外物的俗语，”张星尘打断林凡的开口，喃声低语，“道义，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