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无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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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亲王之乱

太阳终于出来了。

清晨柔和的阳光照进永安,金黄色的宫墙砖瓦光芒闪耀,街道四通八达干净温暖。由天上看来,这座地上宫殿,不知今夕是何年。永安人从不喜欢仰望天空,因为一抬头便先看到耸入云霄的摘星揽月楼!这座城里曾出过仙人,那前朝的大诗人,诗酒慰剑李玄墨!

如今的永安文人,大岐侠客都敬仰李玄墨,那位来自临近西域,大岐边境枯叶城的浪荡才子占尽了天下风骚。文坛素有诗帝之称,江湖亦奉他为天下第一剑。若不是多年前在绿水城,无极剑华襄子与一竹剑鬼陈玄观有那惊天动地的一战,如今那第一剑的称号还在悬空!

在永安人心中,永安城胜似天上宫阙。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那隐于南海境某一洞天福地的西坡居士。西坡的词久为盛传,读之有若铁琵琶铜锣镲战前鼓,端的是气势雄浑。西坡也是古今以来,以词悟道的第一人!市井常有流传,说那西坡居士身兼三道,有一道统还是在遥远的异邦,并未传入大岐。身兼三道又有词境相辅,在某一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西坡一指开天门!但他却没有选择羽化飞升,而是擎一壶酒,步步莲花登至天门,一句“不知云浮仙宫,今夕谓何年?”将那天上引路童子撇在一旁,醉熏熏地打趣道:“就是问问,咱可舍不得这人间烟火!”

······

······

永安人的骄傲来自辉煌的过去,不望天空,是因为地上的烟火更为喜人。

“驾!驾!驾!”

一队身披精致红甲的骑兵从街上打马跑过,为首那人气宇轩昂,眼眸灿若星辰,红色短袍罩在铁甲外随风飘动。这是皇帝亲卫龙甲军的一队骑兵,铁甲外罩红袍的就是龙甲卫副队长曹明礼,是龙甲军统帅龙甲卫卫长曹孟堂的长子。

曹家世代担任皇帝亲卫,这支龙甲军起源于五百年前的那五百血骑,何为血骑?当年大岐高祖姬文冶身陷五军围困,与大将范甲相隔百里,在危亡之际,曹家先祖曹燊率五百黑甲骁骑冲入万人战阵,那一冲,冲出了大岐江山,也冲出了血流千里。待曹燊砍下最后一颗敌人头颅,跪拜在姬文冶身前喊出一声“曹燊救驾来迟,愿领罪!”,五百骁骑只剩三人,黑甲殷红,鲜血顺着衣襟流淌不止,黑甲硬生生被染成了血甲!出生在北国雪境牧羊为生的曹燊拼光了从家乡带出的兄弟,以舍命救主换来了高祖的信任。而这一信,就信了几百年!

曹明礼带队策马狂奔。此时街上还没有太多的人,该过年了,小贩们也不再出摊,忙活了一年该好好歇歇啦。

今夜的大岐必将再次威震诸国。大核舟穷极天地造化,以百尺小楼为锚,浮游于耿耿星河,幻相叠生,金龙黄凤,瑞兽呈祥,当皇帝登上舵台,亲手点亮天灯,这大核舟就会缓缓伸展为一幅大岐江山图!

曹明礼一想到今晚的盛况便是忍不住热血沸腾,他这个年纪看什么都是干净的。他眼中的大岐还是一百年前的大岐,君臣以礼相待,百官克己复礼,百姓安居乐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仁,义,礼,智,信被视作为人处世的标准,一度出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清平景象!

曹明礼奉命检查大核舟,他为自己的这份任务感到骄傲。大核舟之美轮美奂,站在城内任一条街道都能看到隐现在白云里的彩绘龙骨,木雕龙首,如桨凤翅,更有顶破穹顶的云帆直挂!

龙甲卫骑兵来到大核舟,精致红甲在身,任何人不得横加阻拦。但曹明礼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停在入口待人通报。墨家掌门人竹三与阴阳宗师狐宴都是皇帝所尊重的人,曹明礼从小就被父亲教导各种人情世故与官场潜规则,纵使身为大内亲卫是至高的荣宠,但毕竟犹如夜宿虎侧,稍有不慎便会惹上祸患,几百年前的情谊到了如今还能剩下什么?

曹明礼腰挂一把长刀,从小练的就是《伏火惊雷篇》。刀法简单暴烈,不动则已,动若春雷乍响野火燎原,最适合护主守宫。虽说曹明礼一身横练,但却有家族秘法心诀辅助修炼内家,所以看起来并不像江湖上横练匹夫那么粗狂。

待看到竹三与狐宴自阶梯上缓步走下,曹明礼恭敬地向两位先生行了一礼。狐宴倒是有些道统宗师的风范,身穿一件绣有黑白双鱼的蓝色道袍,手里托着一个袖珍丹炉,貌似在无时无刻炼制不死仙药!

反观竹三,则像一个乡野村夫,一身粗布短襟,脚上是一双破损见洞的布鞋,袖口还粘着一些木屑。老脸上沟壑纵横,花白的乱发随意束起,就连胡渣上也残留有点点木屑。

但是曹明礼知道,这位任谁看都会当作乡野村夫的墨家掌门人不仅自身道行高深,那身外的机括暗器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两位先生也不说话,向着曹明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曹明礼并不再拘泥于礼仪,开始带队仔细检查大核舟。毕竟,如果皇帝遭遇不测,第一个问罪就是曹家!

每走一步曹明礼心中的惊叹就加重一分,墨家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数不尽的轴承与齿轮,外加各种精巧的传力设计,简直就是“天工开物”!

“曹副卫练的可是《伏火惊雷篇》?”

竹三看着曹明礼腰间的刀忽然问道,眼里有着一抹忧伤的神色。

曹明礼倒是有些好奇,难不成竹掌门单凭一双眼睛就能看出自己刀出何处?

“正是”

竹三笑了,笑的曹明礼心惊肉跳,好端端一老头笑起来怎么这么猥琐呢?

“你可知道自己只学会了惊雷半篇?”

这句话令曹明礼一头雾水,但却似有所悟!

“此话怎讲?”

“这把刀,那卷刀法来自我的一位故人,无名无姓,江湖浪子罢了!但他的故事还在江湖流传,伏火惊雷一刀出,斩敌四五省功夫。”

曹明礼并不见竹三有何动作,那把刀却已然在竹三手上。只见竹三五指变幻,是曹明礼从未有过的握刀手势!“锵”一声机括制动声响起,刀柄与刀身忽然断开,由一条精钢索相连!竹三顺着风势抖动手腕,长刀在空中分出五片薄刃,顺着风势旋转不止,引起罡风阵阵!“锵!”又是一声机括制动声响起,五刃合一,钢索回收,长刀复原。

曹明礼看着竹三这一通神仙操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倒是那老头摸了摸胡子,一脸不动声色的傲娇。

“这就是伏火!”

曹明礼拍着巴掌大声赞叹,抚摸着自己的长刀喜上眉梢,不成想这把自己用了十几年的刀还藏有此等机括!高兴之余,倒是忽略了一条看似毫无用处的粗大铁索。

“这把刀出自我大师兄之手,大师兄与那无名刀客有些渊源”

竹三像是忆起了往事,眼神瞥向别处。曹明礼正欲问是什么渊源,竹三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很自然地将曹明礼引到别处检查。

这大核舟的精妙分为内外两方面,内有墨家机关巧夺天工,外是阴阳幻术营造仙境!这就是为何一座大核舟需要两位高人共同制造的原因。

曹明礼检查至大核舟最高处,俯仰之间恍若蜉蝣见乾坤。

“明礼!”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不待曹明礼回头,姬子昂已经揽住他的肩头,动作甚是热情。

“亲王殿下!”

曹明礼正要行礼却被姬子昂拦住,这位亲王殿下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的模样。一直以来,姬子昂都视亲王之位如粪土,不喜被人跪拜,不喜参与政务,只爱红粉佳人,只爱逗鸟听曲。

曹明礼在宫内刻板严谨,出了宫却跟寻常青年一样喜欢喝个小酒,赏个花魁。在入宫担任亲卫之前,他倒是与姬子昂关系不错,因为两人常在月笼楼碰见。曹明礼那是羡慕姬子昂羡慕得很,因为每次姬子昂都是大摇大摆地过去,月笼楼得几位花魁只伺候他一个人。但曹明礼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去,进去之前还要乔装打扮一番。更糟心的是进去以后为了低调只能点姿色曲艺三流的姑娘。

自从三年前加入龙甲卫,在高祖金像前宣了誓词,父亲便不许他再与姬子昂交往。说是“一山不容二虎,一臣不近二主”。

“明礼你看这城这楼这街这人,这就是大岐最繁荣的地方!”

姬子昂指向大核舟下的永安城,玩世不恭的样子展露无遗。

“是啊,天佑我大岐千秋万世!”

曹明礼很是激动。姬子昂瞟了一眼曹明礼,悠悠说道:“大岐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明礼只求此生护帝平安!”

姬子昂哈哈大笑。

“好,护帝平安!”

曹明礼表面与姬子昂谈笑,心里却已经起疑。于是假装好奇,随口问道:“殿下在此只为赏景?”。姬子昂眼睛微眯一下动作细微不可察,继续是那副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呀,来找竹掌门做点小玩意”

姬子昂掏出一个紫色小圆球,只见其上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字样,就在半径不到一寸的小圆球上雕刻着五六个古人,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月出于东山之上。古人之间有道人,儒士,阴阳师,将军等。

“好物件!”

曹明礼忍不住赞叹道。姬子昂翻手就将小圆球塞进腰间,朝曹明礼摆了摆手。

“明礼你好好检查,我先走了”

姬子昂走的时候,竹三和狐宴微微欠身表示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