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凤凰·
◎占晖
曾获得第八、九两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 即使是作恶多端的魔鬼也有权力去爱。
一、长出水仙的水仙流
遥野山的对面是一座满是大雾的森林,那种雾让整个森林都被包裹着,似乎充满着不为人知的玄机。姑姑说那叫迷雾林,任何进入林子的人都无法走出来,除非他有很强的法力。但是,我还是会在每月的十五日真真切切地听到从迷雾林里传来的清晰的笛声,清澈而且空灵。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化为了青烟,穿过浓浓的雾弥漫在空中。那笛声像在传达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姑姑总会在那个时候放下手中任何活计,静静听那笛声,静静地听,表情凝重而又幸福,那种复杂的表情,我相信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做出来的,我总觉得那表情的后面有着什么。竹轩说那个吹笛的人是姑姑年轻时的爱人,亦是现在的爱人,也定会是一辈子的爱人。竹轩是姑姑唯一的徒儿,所以他的话我相信。但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会分隔两地,并隔上厚厚的一层雾气。爱情,第一次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就显得很可畏。
姑姑从来都不允许我和竹轩下山,但是我们还是会偷偷下山去,不为别的,只是为去看看风景,不过绝不会趟过那条处在遥野山与迷雾林之间的河,虽然河不大。在河岸处,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迷雾林边有一条红土山路,平时会有一些商人路过,他们大多带着很多货物,也许是不想多次地经过那古怪阴森的森林。
有一次,在上山时路过竹林,竹轩在那里找到一根像玉一样绿的竹子,偷偷地带了回来。过了几天,那根竹子被打磨得很光鲜。竹轩在里面放了鸿妮鸟的羽毛,使这小小的竹子变成了可以占星的占星杖。我知道姑姑已经发现了,因为姑姑曾告诉我,所有的神物必须要开光后才有神力,而且开光的人还要有很高深的法力。若不是姑姑帮竹轩的占星杖开光,他的占星杖只会是一截普通的竹子。也是从想到这一点起,我知道我们的行踪一直在姑姑的目光下,于是我就大胆地问姑姑那条河的名字,姑姑笑着(也许是在赞赏我的勇气而露出的笑容)说:“那是水仙流。”这也就成了我第二个困惑,为什么水仙流上一棵水仙也没有?不管怎样,我和竹轩依旧会下山去看过往的商人和不知将要去哪的路人。只是很奇怪,他们对我们俩从来都像是没看到一样。这么久地观察,看到的大多事都记不太清,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少数一两件奇怪的事。
比如,有一个跟随商人的少年,在水仙流内随随便便捧了一捧水喝,那水顿时变成了一种妖异的青色。那些人吓得仓皇而逃,我却记住了那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我相信今后在任何地方遇到他都可以认出他,因为他的左眉上有一个浅棕色的痣和我右眉上的一模一样。
那一河的水在我们将要离去时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有些甜丝丝的香气,我们贪婪地多闻了几口。
那天夜里,姑姑半夜被迷雾林里的笛声惊醒。她上了山顶,并且第一次吹起了笛子,两股笛声和在一起,像一种不可分割的多年的纠结。第二天早上,姑姑没有回来,我们上了山顶找她,只找到了一支很华丽的占星杖。竹轩欢喜地拿起它,一个空灵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竹轩,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支占星杖,现在它归你了。也然,我走了,以后你每一天要去水仙流摘一朵水仙。一百年后,也就是你蜕变为青年时,有一个人会来接你去依拉国,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原谅我不能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另外要告诉你的是,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姝羽。好了就这样吧,剩下的一百年你们好好地过。”
声音像大雾一样,渐渐散开,阳光也出来了,照着竹轩手中的占星杖妖异异常,竹轩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我和竹轩又下了山,发现水仙流上长满了水仙花,白色的花瓣中间几缕黄色的蕊,很漂亮的一种花,并且散发着香气,是我上次闻到的那种。我摘下一朵,那朵水仙在我手中幻化为一些星星点点的蓝光,然后消失不见了。我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力量,像有法力了一样。
之后的一百年过得平凡异常,竹轩每天上山练习占星。一百年后的他已经是一位顶级的占星师,而我的法力也日渐增强。一百年,说也匆匆,一百年,把竹轩从一个爱玩的男孩变成了一个似乎总在思考一个悠久的问题的睿智青年。我记得姑姑说过,时光是最厉害的,它呼啦啦过去,什么都会改变,什么也留不下。
一百年过去后,姑姑曾说的那个人就来了。
他是骑了一匹白色的铁头大马而来的,风度翩翩的样子。他自称是依拉国的骑士,我很容易就相信了他,因为他的左眉上那一颗浅棕色的痣使我想起一百年前的那个男孩,现在,他应该也变成青年了,也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
我说:“我认识你。”然后撩开右眼处的头发,露出那颗痣。他似乎很高兴说:“那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叫车轼,你叫也然吧?”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我摘下河中最后一枝水仙。这次它没有变光。车轼走过来说,好漂亮的水仙。他的手触到那水仙的花瓣时,它立即化成一股白色的光向东方飞去。我们目视它远去。竹轩突然说:“车轼,依拉国应该有一朵名为白玛朵莲的圣花吧?”车轼点点头,竹轩又说:“据说它具有千百万年来爱的力量,一直给依拉国带来繁荣。许多国家都在抢它,特别是尼亚国,我说得没错吧?”车轼一脸惊奇,说:“你到过依拉国?”竹轩说:“没有,那股白光是白玛朵莲所需要的最后一点爱的力量,它就要开放了,也会有一个悲剧接踵而来。”我说:“别瞎说,竹轩。”竹轩没有理我。车轼说:“我们快去依拉国圣王那报到吧!”
二、繁华的依拉国和有故事的白玛公主
我们三个穿过一道巨大的镶满大铜钉的红漆大门走进了华丽的尖顶城堡,它的身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车轼说那是占星塔,顶级的占星师们就在那预测未来。
然后我们走进了有金色尖顶的华丽城堡,有一条红色的长长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金色的宝座。我想坐在那上面的应该就是圣王吧。
圣王正襟危坐,车轼单膝跪下,我和竹轩有些拘束,不知道该怎样做。圣王激动地说:“我亲爱的外孙,也然,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突然感到一股只有姑姑在时有过的温暖。他顿了顿,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哀伤,说:“可惜你的母亲死了。这个故事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然后他就封了竹轩为依拉国的最高占星师,那个高塔就是他的住处,我想以后他就要深入简出了。车轼被封为依拉国时空龙军队的骑士长。这一切似乎很早就被安排好了,我感觉一切并非很唐突,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顺利得让人起疑心。
之后,我们坐在靠近圣王的三个空位上,圣王不断向我诉一些家常,气氛让我有些感动,这也许就是姑姑说过的天伦之乐吧!突然想起姑姑说起天伦之乐时泪眼汩汩,大概她也在期望着天伦,可为什么她要守在遥野山呢?好奇怪。从外公的口中,我知道了我母亲的一些事,也知道了我并不是所谓太龙王子的儿子,我的父亲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所有的人都只知道他的名字是也枫。
仅此而已。
白玛公主,也就是我的母亲,是依拉国最年轻也是最美丽的公主,许多王国的王子都来求婚,这似乎就有点像现实中的童话。我外公最终为白玛公主选了金国的太龙王子(因为金国很富有,而且太龙王子气度不凡)。可是就在白玛公主和太龙王子大婚之夜时,白玛公主离奇失踪,太龙王子也不明原因地死去。那天夜里白玛公主的宫殿烧着了,遮天的火。所有依拉国首都的人民全看到了这场罕见的大火。大家都来救火,可没有用,火不顾一切地越烧越大,像一个喝醉酒的狂人横冲直撞。最后那些火聚成了一只火凤凰,飞进了迷雾林中,有人听到似乎还伴有一股轻烟般的笛声,就像在为火凤凰引路。所有的占星师全出动了,但是对于他们所预测到的东西却一直绝口不提,其中占星师之首修冥刚刚说出端倪就被神秘力量杀害。过了大概30年,白玛公主又离奇地躺在城堡门前,是巡逻的骑士发现她的,圣医说她刚生下孩子,而且并非是太龙王子的骨肉(这是最重要的)。女占星师迪花说出了藏在人们心中几百年的谜,然后在高塔上狂笑至死。她疯狂的笑声把白玛公主震死。
这就是我母亲的故事。不过依拉国依然繁荣,而且比先前更繁荣,大家都认为白玛朵莲又有了许多爱的力量。
三、白玛朵莲的渊源
起先的依拉国是一个很小的城池,不过很美,有天使蓝梦守护着。而魔鬼犹卡一直想占有依拉城。依拉城城主的小女儿菊芳却不可抑制地爱上了犹卡。
蓝梦暗暗训练一批占星师、法师和骑士,准备在适当的时机给犹卡以致命的一击。尼亚国的国王得知后向犹卡告密,犹卡也很害怕,他就掳走菊芳并要挟了蓝梦解散军队。在他们相处的一段时间内,犹卡被菊芳的温柔吸引,被她的爱打动。两人相爱并决定躲到明葛拉境地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蓝梦的法师中有一个叫火强的失手杀死了菊芳,愤怒的犹卡立下预言,说依拉国会灭亡,永永远远的灭亡。他抱着菊芳化作一枝红色的玫瑰插入水仙流内,顿时整个池子变成像血水一般。蓝梦为保住依拉国,用生命化作一团白光包住玫瑰,许多占星师和法师以死为誓,他们的力量集合在一起,使邪恶的玫瑰成了一朵可以带来繁荣的圣花,让依拉国一天天强大起来。正当人们以为邪恶不在时,有两个很显贵的人打破家族之间的世仇相爱并一起死去。他们死后尼亚国向依拉国发动了一场巨大的战争,死伤无数,依拉国一度生灵涂炭。法师火强在死后留下一个奇怪的遗嘱,遗嘱被许多占星师破解说白玛朵莲带来六对爱人,开放即死亡。人们重新陷入苦痛之中,灾难还没降临,但是会降临。
所有的法师、占星师都在拼死寻找这六对爱人,并且阻止他们相爱,可他们仍然带来一次又一次灾难,现在第六世已经出现了。
我站在海边,望着远处美丽的依拉国,好失望它即将成为一片废墟。车轼把手搭在我肩上,我说:“那么美的城池真的会消失吗?”
车轼说:“也许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美好。”
我说:“连爱情也不吗?”
车轼说:“我不懂,我只知道自己要当个好骑士然后战斗。”
我说:“我想参透那个谜,我想保住依拉国。”
车轼说:“我也会尽力保护依拉国。”
我说:“那我们一起努力吧!”
车轼点了点头。我看着他,他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海风扬起他的头发,露出那个浅棕色的痣。
远处有些鸿妮鸟在叫,那么凄凉。
车轼说:“在我们住的地方的下面有一个圣地叫明葛拉境地,是个仙境,那里的人很单纯,没有法术,很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许多像我们这样的人都向往那里,可我们都有使命,那个地方就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如果有可能,我想去那里生活。”
我说:“我们一起去,还有竹轩。”
车轼说:“朋友。”
我说:“是啊!朋友。”
四、调查
告别了竹轩,我和车轼一同骑马走向迷雾林,先前在海边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着。
车轼说:“既然那火凤凰飞进了迷雾林,那么你的身世就应该从那查起。”
迷雾林边竟然有一座迷雾城,只是我们早上才走到迷雾城,那雾还很大,大得不可思议,像是随处都有一块白色的布,我们没法前进,在城外等迷雾散开。
车轼说:“解开你的身世之谜有这么重要吗?”
我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从哪儿来都不知道,那他还算个完整的人么?”
车轼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
我看着他,然后轻轻地抱住他的头,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我自己似的说:“我们是同命的人,我们连自己的根在哪都不知道,我们回去吧,我不希望我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你不知道,我们是平等的,朋友就应该是平等的。”
车轼说:“不,我们找下去,我是个骑士,从来就不知道半途而废是什么。我答应过你,就要帮助你,拼尽全力地帮助你。”
这时从城内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这使我想起了姑姑,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我走上前去问:“老婆婆,这雾什么时候散啦?”老婆婆很惊讶地看着我说:“你们是要进城吗?”我和车轼点了点头,老婆婆说:“这雾是不会散的,不过只要你们穿过这层雾,那里面就清楚多了。”我很惊讶,然后谢过老婆婆,就和车轼进了大雾之中。
我和车轼手拉着手穿过大雾走进了迷雾城,里面的确光鲜,我抬头望了望,天上是一轮红色的太阳,不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我说:“那轮太阳莫非就是那只火凤凰?我飞上去看看。”车轼拉住我说:“先不要,这些人怎么看都像是没有法术的,我们不要太突出。”我点了点头说:“那我们从哪里开始?”车轼摇了摇头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候有一个卖古玩的人突然说:“要调查什么,去问问万事通吧!”我很疑惑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调查东西?”那小贩说:“今天有一个穿白衣服的长胡子老人告诉我说早上会有两个不同的人进城,要我告诉他们去找万事通。我看着你们就像。”我问:“那万事通在哪?”小贩说:“大概是在迷雾林中间吧!”车轼问:“这轮太阳是什么?”小贩说:“是一只火凤凰,一百多年前飞来的,对了你们知道六世水仙吗?”我说:“是那第六对爱人吗?”小贩说:“是,这只火凤凰其实就是依拉国的白玛公主,她是第五世。这六世分别是六种圣物幻化而成,菊芳和犹卡的灵魂就附在它们上面。第一世好像是天蝎,然后是雪羚、双生花、鸿妮鸟、火凤凰,据说第六世是水仙花。”我蹲在他摊子面前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小贩说:“我要出去到处找古玩,当然会知道这些咯。”突然一道青色的光闪过,回头时,小贩已经躺在地上,死了。车轼说:“我们快进林子吧!”我看到周围人漠不关心的目光,感到诧异。不过如果他们很热心,没准我们还走不了了。
那轮太阳似乎跟着我们进了林子,一直在我们头顶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母亲。”
突然竹轩的千里传声发来,他说:“依拉国有难,快回国,快回国。”回音颤颤。
我和车轼飞奔出迷雾城,骑上马向依拉国冲去。
五、战争序言
战争已经开始,尼亚国的双星国旗到处都是,尸体也是遍地都是,景象很荒凉。我们进入宫殿,圣王一脸忧郁地坐在那。我说:“圣王,我们还有多少胜的把握?”圣王说:“也许十成,但是你们必须把白玛朵莲护送到明葛拉境地去。”我说:“我们两个?”圣王很坚定地说:“你们两个都去。”车轼说:“不,我要战斗。”圣王说:“不行,你们都要去,使命就是这样,我不能让那个人有机会出现,不能让悲剧再上演,快去。”
圣王的随从阿丙手捧一团白光向我走来,我接住它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圣王说:“这就是白玛朵莲。快去,你们时间不多了。”车轼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他要他快走。
我们一直到达水仙池,我记得姑姑曾说过明葛拉境地的入口在水仙池上。那里也是敌人,我唤出长鞭,杀倒一片又一片。车轼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杀着敌人,血溅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有些狰狞。有一个人飞过来,劈手就想夺白玛朵莲,我一脚把他踹开。他似乎是个高手,很禁打。我把他一直打到遥野山的竹林里,他体力不支,摔在地上。我撕开他的面具,看见了一张姑姑的脸,我很惊讶,姑姑说:“也然,我知道你很吃惊,其实我就是尼亚国的首席占星师采娜,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你父亲也枫,才答应把你养大,一直养到水仙流开满了水仙为止,我必须要回我的国家,我有我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国家赋予的使命,其实你也不必惊奇,杀了我吧!”
我唤了一声姑姑,就像小时候一样,姑姑眼神很复杂,好像很难过一样。她说:“也然,若不是因为我是尼亚人,我就可以和你父亲在一起,只是那样就不会有你,就不会有我们几十年的天伦,这是命呀。”说完,咬舌自尽了。我抱着姑姑,泪流满面:“无论你有多少的不是,也是养大我的姑姑呀!”
我听见车轼在下面叫我,我拭干眼泪,飞下山去。水仙流上有一叶小舟,有一个白影很快地飞向竹林,然后又飞回坐在小舟上,吹着一支玉笛,那笛声是我从小就一直听着的,他就是我父亲,而姑姑就躺在他身边,只是像睡着了一样,还很安详。
我叫了一声:“父亲。”
车轼疑惑地看着我
父亲吹的笛声在河边炸开,他自己的嘴角开始流血,血滴在池面上,孤独的血色。我飞上小舟,父亲微微一笑便倒下去,他戴着指环的手指微微上指,那戒指上刻着白玛。原来父亲一直都爱着母亲,从来就不曾忘记。我忽然就明白,这些年他守在迷雾林里,原来是在守着母亲。
我也知道他在告诉我明葛拉境地的入口处。
我打开入口,叫车轼快过来,然后我们经过一场很温和的风后便进入到了明葛拉境地的通道。
六、离开,再见的爱
通道有些潮湿,我手中的白玛朵莲静静地发着光,车轼铁青着脸,我知道他想战斗,我说:“车轼,去战斗吧,战斗也是你的使命,保卫国家比保卫一朵花更重要。”车轼深深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我感到手中的白玛朵莲突然如火一般灼热。
车轼说:“也然,从我遇到你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找到了我的亲人,只有你才是我最亲的人,只有你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说:“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朋友,去吧,依拉国需要你。”
然后我在车轼的眉心上点了一下,说:“这是护身符咒,别去碰那些法师。所有人都伤不了你,去吧,一定要留住生命等我回来。”车轼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
车轼奔向入口,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车轼再见。”
然后我就到了明葛拉境地。
明葛拉境地的土地是铺满青草的红土地,像依拉国最西方的大草原一样。不远的地方有一些人放着羊,并且唱着一些古朴的牧歌,很快活的样子。我捧着白玛朵莲在大草原上慢慢地散着步,我看到了许多像帐篷一样的毡房,许多穿着很奇怪的衣服的人坐在草地上聊着天。我路过一片湖,那湖水很清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好多年前我闻到的那种水仙花的香气,我相信,这里的水一定来自水仙流。我拦住一位洗衣服的少妇,问她这水的源头,少妇向前方一指,我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柱子,好像是一条水柱,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看那些少妇和少年欢快地洗衣放羊唱歌。情侣们互相唱着些单纯的情歌,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想起了姑姑。许多年前,姑姑曾拍着我的头说她的梦想,她一直希望能和那个吹笛的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住到这明葛拉境地来,可是她没有如愿,这似乎是注定的,她爱上的是一个爱着别人的男人,这本身就是悲剧。还有那个传说,当初犹卡也梦想和菊芳一起住到明葛拉境地来,可是他也不能如愿,因为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为什么有情人不能平静地在一起?又为什么那些人不给人改过的机会?其实只有在这里来才是最平静的,那个有魔法的世界里充满杀戮,阴谋。我终于了解为什么车轼也想生活到这里来,我也相信,知道关于圣地的传说的人都会想来这里和自己爱的人放弃永生,快乐地生活几十年,然后安然地死去。
我起身走动,到了一幢很雄伟的建筑脚下,许多和尚一样的人进进出出。我走进去,里面的色彩是金色的,一种很神圣的颜色。白玛朵莲自己飞向一个塑像手中的莲花。我也认为那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就离开了。
我重新来到湖边,沉到湖水里,静静地睡去。
一睡就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我似乎都在做一个梦,反反复复的。
这个梦中有白色的背景,有很慈祥的姑姑,她对我的爱恨纠结,有父亲母亲,他们依偎着望着我,轻轻地唤我姝羽,而不是也然,还有圣王,他叫我亲爱的外孙女,而不是外孙,竹轩充满疑惑而又睿智的眼神似乎在沉思一个悠久的谜。
在我醒来时,我算到,依尼战争打了三十年,我们死伤无数,但至少我们是胜利的。
七、三十年后
鸿妮鸟快乐地歌唱,它的歌唱代表喜庆。是的,依拉国胜利,它们在天空欢快地叫,叫得人们心中喜气洋洋。竹轩站在遥野山上等我归来,我没有看见车轼。竹轩和我兴奋地拥抱,我们一起向宫殿走去。端坐在圣座上的是我的表哥,叫兵兹。我将白玛朵莲交到他手中,他高举过头,外面礼炮一齐打响,代表新的依拉国建立。但我内心却没有太高兴,我知道车轼已经死去。法师的血液中多少有些占星的力量,何况这是个已过的事实,很容易可以算到。
我站在海边,眺望远处美丽的依拉国,竹轩将手搭在我的肩上,用法术重新将那场战争演绎。
车轼用宽剑向敌人砍去,双星旗倒了一面又一面,有护身符的庇护没有人可以伤得了他。但是尼亚国的法师们站在高塔上施法,车轼身上的护身符越来越弱,后来被法师放出的闪电击中,他用尽全身力量杀死了那个强大的法师,然后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发现自己流泪了,不为他的死,而为他的勇猛与坚强。车轼他忠诚,为国忠诚,为朋友忠诚,他是我一个骄傲的朋友。“车轼,你安心地去吧。”
“也然,你看这里。”
竹轩用占星杖在天空唤出车轼的星象图,那颗星依然在运行,我很疑惑。竹轩说:“其实不应该告诉你,你和车轼分别是菊芳和犹卡的第六世和第五世,现在,你们的最后一世的爱恋即将开始,这个悲剧也即将结束,车轼已经出生三十年了。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就要你自己去摸索了。”
我望着天空的星象图,想着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玩笑,我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相爱?但竹轩的话我又深信不疑,我想起姑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还有个名字叫姝羽。我感到自己的身世还是一片迷雾。不过我很高兴,又可以看见车轼了。
在等待车轼的三十年后,我遇到了一个女子,长得很清秀,两只眼睛很像车轼的,只不过她是个凡人,是被当初去凡间取一件圣物的巫师苗村带回来的,苗村把她献给我。她叫晨晓。
我们在许多人的祝贺下成了亲,成亲那天很是热闹,表哥为我举行了一场很大的圣宴,并决定举国欢庆三天,而三天中又正好是依拉国的复生节,喜上加喜。我很开心,因为晨晓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每天晚上都要等我回来,为我掌灯,而且足不出户,这是凡间女子的习性,但依拉国没有这样的习俗。她的一切都让我很心疼她。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我决定帮她换神躯。让她和我一样长寿,我将我的法力一半给她,让她成功地成为依拉血统的人,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竹轩说:“这是宿命,其实你们相爱就好。”
八、白玛朵莲在开放
和晨晓在一起五十多年后,我将位置传给了桥断。他是个在迷雾林走迷路的人。那天我带晨晓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她很喜欢那。我用竹子在那盖了一个小竹屋,因为她喜欢。只要她喜欢的我就一定会帮她实现。然后我又带她玩冒险的游戏,带她走进了迷雾林,结果遇到晕死在地上的桥断。我把他带回了国。他在法术上天赋极高,渐渐成了一个一等一的好法师,我这个老师相当高兴,就传位给他,和晨晓去了遥野山住在小竹屋里。
是竹轩告诉我白玛朵莲由白色变成粉红色,我赶到那里看。预言——白玛莲要开放了。所有的法师、占星师面面相觑,他们说是因为晨晓使那个坏预言要实现了,他们要处死晨晓。我极力反对,和许多大臣翻了脸,甚至我的表兄。
这个时候,尼亚国又扬言要打依拉国,这次他们又组了一支强大的铁骑士和法师军队,誓要打败我们。我轻笑,有一个桥断,再多的法师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很放心,依然和晨晓安定地生活,对于那些人的言论我没有告诉她,她是个有责任心的女子,我相信她知道后会自杀的。
在尼亚国攻进依拉国海域时,我被召进宫,这次是为了将桥断的法力更提一层,我欣然同意。桥断一脸虔诚,让我对这个青年很放心。他会是一个最好的法师的。可是突然我感到有一股力量涌入我的身体,我知道他们杀了晨晓,我很安静,也很冷静。可是那朵白玛朵莲并没有因为晨晓的死去而变回白色,相反它更红了。有一个人在这时候跑到我表兄身边耳语了几句,大概是说任务完成吧,大家都看着白玛朵莲。所有的大臣都相信晨晓并不是那个灾星。
竹轩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把手握在一起,聚集力量。
突然,竹轩倒了下去。
桥断出手有如强风过境,快得不可思议。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就击向了我。
我感到我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看到了他的眼神,那是只属于车轼的眼神,我突然悟到他就是车轼的转世,也是尼亚国的奸细。他似乎也想起了,他抱住快要跌倒的我,我在他怀中笑,我在笑。
白玛朵莲绽放开了,红色的,血一般,笼罩所有人的视线,一切都看不见。那些爱的力量打开了所有人的封锁,让菊芳和犹卡炽热的爱重现了。
九、封印解除
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又到了迷雾林里,火凤凰不见了,迷雾林到处是雾。我的力量全聚集到我面前,形成了一个人,是个女人,和晨晓一模一样。她说:“请不要诧异和误会,我并不是晨晓,我叫水岚,是菊芳的侍女,也是白玛朵莲的守护神,是一直寄居在你身上的力量,你现在已经变回女儿身了,你叫姝羽。”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确是个女儿身。
水岚说:“现在你应该什么都清楚了吧?”
我点头,一切的一切都很清楚,其实早有少数一些法力高强的占星师知道我就是菊芳的转世,于是他们在我出生的时候将我打下封印,变成男人,并誓死保护这个秘密,以为这样可以防止预言实现,可是白玛朵莲的力量又使我变了回来,只是知道真相的人都已死去,若他们不死,或者说清楚了情况,晨晓也不会死于非命。
水岚说:“既然无法阻止,那么就让你们好好在一起,我去把车轼带来,你只要杀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就可以见到他了,好了,我走了。”
我坐在地上等待,想到了重逢时的热情相拥,想到了那持续了几千年的爱,忠贞不渝的爱。突然听见有脚步声,我唤出一柄长剑,向那个人走去,在适当的地方,我将剑狠狠地刺过去,以求一次杀了他。
几乎在同时,一把冰凉的宽剑刺入我的心房,血汩汩地流涌出我的身体,好热,又好冷。
火凤凰的叫声带来了光明。
我看见车轼熟悉的剑刺入我的心房,而我的剑也刺入了车轼的心房,我们都被骗了。
我伸出手,艰难地伸出手,剑刺得我好痛,皮肉在撕裂,血在不息地流。车轼也伸出手,就在快相碰的那一刻,车轼的生命随血液流光了。我不顾剑的不断刺入,走向车轼,抱住他,泪流满面。
鸿妮鸟在凄凉地叫,火凤凰飞在我的头上,双生花闪着妖异的蓝光,天蝎和雪羚全在我们身旁。
我轻轻地对车轼说:“犹卡,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突然听见像银铃一样的笑声,我睁开眼看见了姑姑、竹轩、父亲、母亲、圣王,他们笑着看着我。这个梦太美了……
十、结束的曲子:水岚
我一直在看着他们,姝羽不顾一切地抱住了车轼,他们爱得好艰难,好辛苦,而他们的前几世又何尝不那么痛苦呢?人们历经艰辛死伤无数地阻止他们相爱,又有什么用了?依拉国还是灭亡了,成了一片废墟,尼亚国的人终究占领了依拉国的领地,依拉国的故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也许从此不再被人提起,又或许成为一个不老的传说被后人传诵,但这些与我们不再有关。
是天意,还是人为?没有人可以参透。我作为整个故事的结局,也被风吹散成为雨水,落在他们所形成的水仙花上。
水仙花的圣意是:永恒的爱。
其实,即使是魔鬼也有权力有永恒的爱。
我似乎可以听到,在遥野山的那边,犹卡抱着菊芳对着天大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可是永远到底会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