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惊呼一声,伸手去扶,不料半道被陈川拽住皓腕,怪笑道:“朱大哥困了要睡,嫂嫂何必扶他,以天作被,以地为床,也是睡得。”
朱氏扭手挣脱不得,反被陈川搂住,拘在怀里,慌得心头小鹿乱撞,颤声道:“陈馆主欲意何为?”
陈川嗅一嗅她垂柳青丝,满馥郁香,登时食指大动,淫心自起,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能做什么,嫂嫂不要装傻,莫要我用强手段,强扭的瓜不甜也解渴!”
朱氏望望地上父子,惧道:“云儿觉浅,只怕他醒来看见,妾身那时身败名裂,冠为**荡妇,只能以死明志。”
陈川即点手制了朱云昏睡穴,道:“现下宾客俱散,四下无人,嫂嫂还怕甚么?”
他火急火燎,就地解开朱氏佩环涤丝,软玉缠带,将她抵到门边,欲在这旷地上,明月下,当着人丈夫的面,行苟且之事。
朱氏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含怯弃羞,口里呢喃细语,身上不作反抗,依着他恣意妄为。
他们是,一个贪恋女色,施计害人,恩将仇来报,无毒不丈夫,心肠甚奸歹。一个水性杨花,无贞无烈,不当人贤妻,蛇蝎做后母。
挂靠在陈川身上,说不出的满足心欢。
陈川喘气如牛,不忘正事,在她耳边说着情话:“过了今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嫂嫂。经此一番,方知什么是仙子临凡尘,今后别的女子再也不能入我眼中。”
朱氏道:“你若有心,常来太湖城看我。”
陈川道:“偷偷摸摸不是正途,况且你我没有名分,不期有东窗事发一天,不遭千人唾弃,万世骂名?”
朱氏道:“你待怎样?”
陈川发下狠,道:“既无名分,就求名分,我想与嫂嫂结草衔环,正大光明在一起。”
朱氏道:“想是难办,你有家室,我有丈夫,朱哥既未休妻,如何能得?”
陈川道:“嫂嫂可听过狸猫换太子的典故?只要你肯点头,把朱大哥打死抛在河中,我取了他的官印上任,太湖城中又有谁认得朱逢春相貌?此事能成,你我便能天长地久,携手共白头。”
朱氏霎时花容失色,道:“谋害夫命是充军妓的重罪,永世不能翻身,小妾心有凄凄,不敢苟同。”
陈川立时露出狰狞嘴脸,恶声道:“嫂嫂不得不从,今夜的事,本就触律,轻则浸猪笼,重则杖毙,比起充军又差多少?”
“你不曾听说,送佛送到西,恶事作到绝,既然已是罪身,还怕罪再重么?”陈川循循善诱道:“况且朱大哥醒后,你又如何跟他解释?他纵忠厚,也不是傻的,焉能不知我下药蒙翻他?那时节,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为避免如此,我也只能请他先行一步。”
朱氏被他威逼诱导,挣拗不过,只得伊伊哀哀从了,陈川就在朱逢春父子身上各搠一刀,亲自把大小尸首丢在江中。
过不几天,兰陵城陈川举家搬迁,他改名换姓,替了朱逢春的身份,走马上任太湖城,任指挥佥事一职位,转眼就是七八年光阴。
却说朱云天生异禀,心房长在右边,避过一劫,漂流到少室山脚,被老僧捡回,救了性命,自此留在少林勤修武艺,立誓要报杀父之仇。
他出家后,俗名不可再用,取了在家时一个云字,法号孤云。
这一日,听闻太湖城指挥佥事朱逢春拜访,他心头一跳,暗中观察,发觉这人便是陈川,多年困惑豁然开朗,转而生出万丈仇火。
因而才主动请缨,下山度化亡魂,借开坛作法的由头进入朱府,伺机复仇。
从他口里,一件件将陈年往事述出,口吻既愤懑又悲情,止不住落下泪来,恨恨道:“只叹我学艺不精,恐怕不是老贼对手,今天就先拿你母女开刀,以泄心头之恨!”
他从屏风后拖出朱氏,丢开束缚,抹出尖刀,抵在朱逢春女儿咽喉,道:“我本待凌辱你再下杀手,转念又不想玷污自己,一刀结果了你,算你捞着便宜!”
一通言语,吓得母女二人失黛色,一双娇花凋零叶,只是有口难言,两弯细眉含哀,一对秋瞳噙泪。
正谓:夫妻私房话,隔墙有耳听。孤云和尚正待下手,倏然听房梁上有人冷道:“欺负手无寸铁的妇孺,算什么好汉?我若是你,不如找块石头撞死,也不侮辱大丈夫姓名!”
孤云骤悚,抬头看去,不知何时栋梁上来了一人,着玄素黑衫,与夜色交融,呼吸低微,心跳若无。如不出声,谁又知道有人在此?
他沉声道:“施主是什么人?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别人的仇怨,你不置身其中,怎敢空口放大话?”
那人从房梁滑下,轻若鸿毛过寒江,飘如枫叶落树根,显出他极高明的轻功造诣,孤云心愈紧俏。
就着微弱烛光,只看这人相貌:两条似怒似拂哭丧眉,一双不喜不乐吊白眼,严面浚黑,形瘦体轻,短髭覆唇,便笑也有三分冷意。
他背负双手,声如其面,冷道:“你有本事的,该找正主报仇,挑杀了一对女子,又有什么能耐?”
孤云持刀防备道:“听施主意思,是想阻止小僧?”
“错了,我非但不阻拦你,还要帮你!”此人起手捏指,正对孤云弹去,口里疾道:“夺命寒冰!”
孤云明明听到他喊声,分外瞧见他出手,却见一抹白光飞逝,晃如流星撞来,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中短刃已被对方指力隔空弹飞。
尖刀“夺”一声钉在梁柱上,尾柄兀自颤抖不住,孤云整只手使不上劲,情知对方留有余地,否则这一指弹在额头,只怕能贯穿脑颅。
他一个激灵,忙下拜道:“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小僧感激不尽。只要能报此仇,恩同再造,纵使为先生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先不忙说报恩。”那人道:“我问你,你是否少林弟子?”
孤云道:“小僧无牵无挂,已然剃度皈依,不过只要先生一句话,再还俗也可。”
“还俗就不必了,要的正是你而今的身份。”这人话说一半,留一半,转而道:“你要报仇,却也简单,我有人手布置城中,只要一声令下,管教朱府顷刻灭门。”
孤云道:“朱老贼不在家中,避难少室山上,先生不宜过早动手。”
“既然这样,你想办法把他唤回来,有了消息,再行通知。”此人道:“我做事向来不留后患,不先争功。给你报了仇后,你须依我一件要紧事,就算还恩了。”
孤云看那人转身要走,忙问道:“还不知道老前辈尊姓大名,小僧顿首拜谢,不胜感激!”
“老夫行走江湖,从不更名改姓,五岳盟主左冷禅是也!”话声飘落,左冷禅纵身一跃,化入黑夜里,轻轻脚步声如雨点远去。
孤云反复咀嚼着左冷禅三个字,蓦然脸色稍变,据他所知,左冷禅是黑道人物,向来做朝廷走狗,今夜忽而出现在少室山附近,恐怕对少林不是好事。
不过转念再想,自己留在少林,不过是借宝地磨练武艺,以此复仇。如果左冷禅真能帮自己报了杀父之仇,出卖少林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望着床上朱氏母女,神色阴晴不定。
左冷禅走出朱府,一路循着窄巷来到一户偏僻门房外,向前轻敲门户,轻三下,重两下,门后立刻有人道:“白为雪花万。”
他对道:“周为沿头万。”
此为江湖切口,若是对不上,又或者敲门频率稍有差别,伸出来的就是明晃晃刀剑。
门扉悄然推开,探出一颗脑袋,见到左冷禅,退到一边,恭敬道:“喜迎左盟主得胜归来。”
左冷禅点点头,大步走入里间,正堂火把照彻,龙虎庄的精壮汉子聚在堂中,入云龙以手托腮,目视灯火,焦焦中等待。
听到脚步声,所有人整肃神情,绷紧神经——昨夜入云龙率残部逃回去后,左冷禅怒其不争,站出来亲自领导,又当场拍死几个不长眼的刺头,威慑众人,龙虎庄的话语自此权正大光明落在他手上。
他心急得到易筋经,即令庄众再度开拔,前往太湖城,由自己带领。这次来的总共只有一百五十号人,暂时在城池外围偏僻处落脚。
他本待今夜先到朱府刺探一番,验明敌我实力,方才下手,不想半道撞见孤云和尚,为此又改变主意。
因而他步上大堂,对众人道:“今夜暂且歇息,我已有了布置。加派几个人手看紧朱府,一旦朱逢春回门,随时准备动手。”
大伙不明就里,不过用不着拼命自然是好事,欢欢喜喜散去了,入云龙上前道:“盟主,事情可还顺利?”
左冷禅道:“不需多问,等我传令,我教你听紧,劫了朱府后立刻撤出太湖城,回龙虎庄候命,今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入云龙伏身道:“唯盟主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