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一愣,随即摇头:“奴婢不了解九王妃,但奴婢相信老爷与二夫人,有他们在,是一定不会让小小姐出事的。”
“但愿吧。”沈承君揉了揉眉心,手臂抬起时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沈承君眸光一动,抬起头看向冬青,忽然道:“浓浓的事情,你这边没有听到风声吗?”
因为身体里多个凤惜鸾的关系,被金凤玉佩开启的暗线,沈承君一直都交给冬青打理,并不亲自接触。
冬青脸色微变,咬着唇沉默的垂下了头:“奴婢最近一直在审问宫里有年份的宫婢,并没有留意。”
“是么。”沈承君眯起了眼睛,目光渐凉。
洛祈的暗线既然已经启用,如果连足不出户的陈太傅听说的事都探查不到,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能理解冬青忠于母亲的心情,她能体谅冬青报恩心切的独断,但她绝对不能容忍冬青在浓浓的事情上存在这种隐瞒!
“冬青,你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
听着沈承君骤然冰凉的语气,冬青咬了咬牙,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的确没有听过,小姐若是不信,大可把人传唤过来对峙,正如那个太傅所说,这传言不过是被有心人刻意夸大的道听途说而已。”
“道听途说?”沈承君怒极反笑,她心知冬青是一定隐瞒了她的,但也清楚,如果浓浓真是病得严重,冬青一定不敢这样,但即使是这样,也同样触碰到了沈承君的底线。
“空穴不来风,冬青,你是因为笃定了我不敢与你对质,所以才有恃无恐了吧。”
她的一举一动凤惜鸾在这句身体里都能看得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将人交给冬青去联络,但那也只是她为保万一的做法,只要她能一直压制着凤惜鸾,她知道与否,看见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奴婢绝无此意。”冬青连连摇头,有些难过的看着沈承君:“奴婢是小姐的人,心从来都是向着小姐,向着公主的,奴婢一心一意,都在解救公主的事上,从无二心。”
“你当然在救我娘这件事上从不二心。”沈承君冷冷打断了冬青的话,“不过冬青你要知道,那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要如何救,何时救,从来都不是你该为我做主的。”
浓浓是她与萧桓的孩子,也可能是她与萧桓两生两世唯一的孩子。冬青这一次,是真的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沈承君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那里,本就不安分的某个灵魂在她激烈的情绪里动荡的越发厉害。
“小姐请您冷静,不要激动。”冬青原本还想要继续辩解几句,此时见状,脸上的表情立即带了几丝慌张,急声道:“云貂此刻不在,您万不可被凤惜鸾钻了空子啊。”
“我被她钻了空子,难道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吗?”沈承君反问,话虽如此说,但到底是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平和起伏的心绪。
这话是赌气说的,但也是事实。
耀宸殿里,冬青碍于沈承君体内的凤惜鸾,有些话并没有直说出口,但自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某些动作,已经给了沈承君足够的提示。
凤惜鸾残留的那一丝意识,母亲若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天长日久的确是能消除,但却不敢保证意识消除那一日,会不会与当初的凤岚音同一结局,眼下最保险可靠的方法,其实就是让凤惜鸾松下警戒,当她以为彻底夺舍了沈承君,不再执着于另一个后路,那一丝残留的意识才是以最安全的方式消散。
这些话,在耀宸殿里冬青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已经心知肚明。
此刻,沈承君忽然将这些话怒极之下脱口而出,不仅冬青骤然白了脸色,连她体内的凤惜鸾的情绪也动荡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禀报声,在得到沈承君虚弱的首肯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地上跪着的冬青微微一愣,随即在她身旁也端正跪好,恭恭敬敬的朝着沈承君磕了个头,说道:“殿下,礼部尚书大人吩咐奴才来给您带个口信,说是殿下关心的华晟公主,有消息传过来了。”
“快说!”沈承君霍然起身,望着那人急声道。
“是。”小太监一脸邀宠的朝着沈承君脆声道:“大人说,永乐公主几日前已经因病薨逝,举国同哀!”
“什么!”
“这不可能!”不等沈承君继续发问,冬青已经脱口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过是场伤寒,凌墨都已经赶回去了,这绝不可能……”
冬青的这番话,就等于是彻底推翻了先前的谎话,不过此时,沈承君已经顾不得再去追究什么真实、虚假,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个消息震得神魂聚散,胸口处一阵阵闷痛。
强压下翻涌在喉间的腥甜,沈承君声音颤抖的问道:“消息……可实?”
“千真万确,华晟那边如今已经发出了丧告,奴才在老大人那里已经看到过了。”
沈承君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胸口一阵重创,喉中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灵魂撕裂一般剧痛加身,紧接着意识模糊间隐约听见冬青的低呼,整个人被黑暗包围,没了知觉。
与此同时,在距离皇城不远的精致小院里,萧桓微微皱眉,抬手捂住了骤然间隐约作痛的胸口。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被拒绝的明明是我好吧?”
坐在对面的洛祁一袭锦衣缎袍,郁闷的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继续口中的抱怨:“你说我这是图什么啊,千里迢迢满腔热血的赶过来帮忙,结果连面都没见到,就要被赶回去,真是无情啊。”
“那你怎么还不走?”萧桓放下手里的酒杯,眉心仍旧未展,抬眸看他。
洛祁被堵得一怔,随即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安啊?听宋家人的意思,那些老家伙正在商议着给承君选秀呢,据我所知,那个兴国公府的嫡子人品、家世样样出众,是鸾凤京城里不少贵女的梦中情郎,最重要的一点,据说他容貌俊美不凡,比起本殿下来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压力?”
“压力?”萧桓挑眉转头,上下的打量了洛祁一番,然后在他得意又嘚瑟的表情里缓缓摇了摇头:“之前或许有,现在,没了。”
“你少看不起人。本殿下也就是这会儿且将你当做妹夫。”
洛祁手里的空酒杯往桌上一丢,哼笑了一声:“别以为本殿下不知道当初承君是怎么瞧上你的,你们华晟就是美人太少,要是这丫头长在本殿下身边,能不能看上你还不一定呢,你等着看,那个兴国公嫡子文武兼修,品貌绝佳,没准儿就能打动承君,到时候谁是我妹夫,还不一定呢。”
那丫头就是见识太少,才会早早被萧桓的那张脸迷惑。洛祁沉痛的叹了口气,再次给自己斟了杯酒。
提起多年前沈承君看上他的那段往事,萧桓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她一身红衣如火,张开双臂拦在自己马前的倔强模样,不由得眼神也柔软了几分:“阿君不会。”
她的喜欢,早于京都繁华,始于边关大漠,那时他虽为将领,但在狼烟烽火里穿梭厮杀,何曾有半分京中时的似锦光鲜。
洛祁无意中抬眼看到萧桓那含笑温和的表情,险些被自己倒进嘴里的一口酒被呛死,酸得牙根都痒痒,有媳妇了不起吗?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你倒是真坐得住。”门外一声轻笑,一道青影从外面缓缓踱步而入,手里抱着一只肥嘟嘟的云貂,随着他的走近,满室光辉仿若集于一身,让人忍不住视线相随。
洛祁哀嚎一声捂住了引以为傲的脸,沈承风这种妖孽,只可远观,不可同站啊。
沈承风也只当看不到洛祁的动作,笑眯眯的只看向萧桓,道:“华晟那边越发不像话,谣言都传到鸾凤来了,可见那些人多不安分,你就不管管?”
“萧慎不敢。”
萧桓淡淡吐出几个字,目光只盯着他怀里的云貂,问道:“它怎么会过来,阿君有事?”
“的确有事。”沈承风袍袖一撩,找了个椅子坐下,表情里带了几丝幸灾乐祸:“你不把华晟那边的小打小闹当回事,阿君可不行,这不,来消息问你呢。”
说罢,从云貂鼓囊囊的肚皮底下翻出一个小小的圆筒,将里面的字条拿出来丢给萧桓:“该怎么解释自己想好了。”
萧桓连忙接过来看,一目十行之后立即起身,径自向外走去。
“哎,你做什么去,天还没黑透呢。”洛祁见状,放下手凑过来,见萧桓头也不回,便转头去问沈承风:“这是出什么事了?”
“华晟的流言传进宫里了,虎妞不放心浓浓。”沈承风喝了口茶,说道。
“那也不能天还亮着就往里跑啊,当鸾凤的禁军都是死人呢。”洛祁翻了个白眼,随即贼兮兮的笑了:“我看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八成就是被承君要选秀的事给刺激到了。”
“让他去解释解释也好,免得那丫头胡思乱想,让凤惜鸾钻了空子。”沈承风低低一笑,垂头看了眼怀里打盹没什么精神的云貂,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你也快点回去找阿君吧,护着她些。”
只有云貂留在沈承君身边,沈承君才最安全。
原本昏昏欲睡的云貂此刻得了令,立即欢快的叫了一声,从沈承风怀里跳到地上,飞快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