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年前他撵山打围,到了一片老林沟子,这林子密匝匝的,嘘嘘地只吹阴风,走在里头暗无天日,因为担心迷了道就想赶紧出去,可就在这时
候他发现了一拉溜大脚蹄子印,大脚蹄子一定是大山货,他一下就来劲了,赶紧就尾着这些脚蹄子印一路撵去。这一路绕绕扯扯走了好远,终于看
到脚蹄子印扭扭拉拉潜入一处拍密的荒窠草茎。
他知道这草窠子后头一定有料,赶紧压弹上膛,阴梭梭趟开雪路往前慢慢靠近。野物嗅觉和视觉都倍于人类,对生人味又很敏感,不能再往前
了,不然会打草惊蛇,就在离开柴窠子十几尺远地方停了下来。
悄咪咪扒开草窠子一瞧,只见前头的柴窠子里躲着两头百磅重的大野猪,一公一母,公的是黑光油滑像木炭头一样,母的是一头花梨棒子,看见
这么两头擂胖的野猪撞到自己枪下他激动起来。
这刚掉准线要开火,这两个畜牲就好像嗅到了危险气息,转身就要溜,再等一等就要被它们溜了,这好不容易撞到枪口下,机会千载难逢呀,再
说煮熟的鸭子怎么可以让它飞了?胡炮儿赶紧搂了一炮,不想这两畜牲跑得快一炮给全造到了地上,雪地被
造了个稀巴烂,一地都是焦黑焦黄的火药渣子。看它们慌不择路跑,他赶紧撵上去,撵着撵着。
那花梨棒子给惹怒了,它突然掉转枪头,“呜呜噜噜”冲过来。胡炮儿完全没想到母猪会来这一手,一时间竟然手忙脚乱,
他急屁了,手上的这管破烂叉子枪只能打一发装一发的,刚打了一炮,这刻儿已来不及装填。
很快花梨棒子就喷着气冲到了跟前,他用乌黢黢的尖嘴朝他的脚骨棒子一口咬下去“呲啦”他的小脚腿上就被它撕开了一
大口裂子,接着用白沙沙的獠牙一挑,胡炮儿的身子就飞了出去,被杵进了雪里。血水喷涌出来,把白拉拉得雪地给染得红煊煊的,当时就挞昏
过去。
当被一阵疼痛弄醒时,发现这畜生居然在咬他身上的肉,想爬起来发现一只脚肚子已经被咬烂了,这畜生是要吃了我呀,惊慌之下他抓起一旁的
叉子枪朝花梨棒子打去,花梨棒皮粗毛厚,打它还不是隔靴搔痒吗?他一打那野猪就咬得更狠,只听到骨头“咔咔”响。原来是头挂甲(野猪常在
松树的树干上蹭痒,然后又到沙滩上打滚儿,身上凝结一层层的松油和砂粒儿,称为挂甲),这种挂甲有时候子弹都没用,更何况这叉子枪是土枪
土炮,拿来当木棒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果然没打两下“咔嚓”一声给打断了,吓得他摆枪乱刨夺。
这疙瘩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本以为死定了,花梨棒子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头前传来了狗叫声,只见黑影一闪,一条大黄狗一道霹雳扑
了过来,是老黄寻来了。
花梨棒子靠庞大的身体和尖锐的獠牙抵抗,老黄来回跳跃攻击,一会跳到背上咬住不放,被摔下来就又跳到肥腚上来一口。花梨棒子实在是太笨
重,瞻前顾后,两头不吃好。虽然老黄搞得它疲于奔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时间久了老黄也不占上风。
眼看着要吃亏,胡炮儿也急眼了。他看枪杆子虽然断了但还没完全断开,木柄是断了,枪管子只是弯了点,就捡起来用力一
掰,脱下衣服一裹,再掏出一包枪药子和一把铁沙子,一把塞进枪管子里装好。
这会他反而心静了下来,一个好的炮手越是危险越要能端得住,老黄一看胡炮儿已经瞄好,立马掉开嘴叉子朝他跑来,花梨棒子就后面撵。到跟
前才发现胡炮儿黑洞洞的枪口,想要搬腚掉头,可是胡炮儿哪里会给他机会,当“啪”一声炮响起,花梨棒子的肥腚给造了稀巴烂,短蹄子一松摔
入雪泥中。
胡炮儿撵上去恶狠狠踢了一脚叫道:“一斗豆子没喂了--半彪子货。”
还好撵山匠都会自带草药,一般这种草药市面上买不到,胡炮儿把草药捣绵了,自己包扎好后已虚得连拉泡尿的力气都没了,躺在雪地里可劲喘
气,他眼珠发黑,两耳鼓鸣,任雪把自己覆盖了。
缓过来后,胡炮儿就拔出精钢匕首准备把花梨木开膛破肚,他一边想奖赏下老黄,一边祭下自己的五脏府,因为浑身多处受伤失血过多,加上天
气寒冷急需要增加能量。
于是就地着手划开花梨棒子肚皮,可是一割开顿时愣住了,这花梨棒子还是个四眼,天哪,这下坏菜了,这一炮坏了老令子了(那百年前老把头
就留下的话“不打绝户围”--不能射杀怀揣有孕的山牲口,不捉抱窝的鸟儿的山规)。
胡炮儿惴惴地想我这打围的光景肯怕要到了头了,不过转而一想,靠,命都没了还管什么老令子?
在这冰天雪地,不吃了它自己就算是不被冻死也会饿死在这里。
把肉割下来后他给撵山狗一大块,它摇着尾巴狼吞虎咽吃起来,等烤熟了肉吃饱喝足,他让老黄带路找到一个围房子,钻进茅草破堆里,发现没
有撵山的老把头,便稍作收拾,然后沉沉睡过去。等他醒来发现老黄不见了。
胡炮儿就靠着花梨棒的肉支撑了几天,也没等到老黄,心想天意弄人现在这情况连狗都嫌弃?这时候他伤口虽然初步愈合,但肉也吃光了。想要
活着走出长白山,得抄近道。但是最近一条道也得一两日才能下山,不过得翻过一个叫喇嘛崖的地方。喇嘛崖悬崖高岩立,这边望着白洋洋的,那
边望着洋洋白,只有一些采药的药农会走,都说这地方走上一遭魂都会砍掉一半。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若按原路最起码走十天半个月,以他目前的体力是绝无可能的,只能赌上一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