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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气”的皇帝赵匡胤

赵匡胤出生之时,正是大唐帝国消失后藩镇割据、军阀混战最激烈的时期。先是朱温废掉有名无实的唐哀宗,建立了后梁王朝;接着,后梁被沙陀人李存勖于923年公灭,在一片废墟中建立起后唐政权;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皇位还没坐上几年,就被他的养子李嗣源发动的政变推翻了。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本是庄宗李存勖所宠爱的战将,但自从李存勖在兵变中被杀后,也许因为篡位的李嗣源把他视为在宗的人,从此赵弘殷使官运不佳。十几年里,朝代已是两度更迭,天子也换了五六位,但他的官职却没有得到提升。

19岁这一年,赵匡胤结婚成家,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成家应当立业,可是家中贫困潦倒的现实告诉赵匡胤,依靠家庭的帮助干一番事业的路子是走不通的。21岁那年,他毅然告别了父母、妻子,离家出走,决心到外面去打开一片天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不知不觉中,他度过了两年的流浪生涯。大江南北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他的足迹。虽然,这两年的流浪生活十分艰苦,食无定时,居无定所,并常常受到富家子弟的欺负。但是,也使他得到了锻炼,他的意志和性格被磨练得更加坚强,眼界也变得更加开阔了。后来,当他发迹时,每每回忆到所经过的这段时光,他总是感慨万分,认为这期间的艰苦磨练,为他以后的成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950年,赵匡胤来到河北邺都,投到后汉枢密使郭威的帐下,郭威看到这个身强力壮、精通武艺的将门浪子,愉快地将其留下,当了一名士兵。在郭威的帅幕下,赵匡胤终于找到了一个施展才能和抱负的立足点。

959年六月,周世宗因病去世,其7岁的儿子柴宗训即位,是为恭帝。后周政权随即出现了“主少国疑”的局面。这时的赵匡胤,从殿前都虞候到殿前都点检,掌握军政大权已达6年的时间,且威望极高,基本上达到了“一声令下,余者皆从”的程度。眼下后周这种“主少国疑”的局面,自然为不甘寂寞的赵匡胤取代后周统治提供了极好的机缘。

但他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世宗之死,比较突然,在诸多关节尚未认真研究、部署的情况下仓促起事,必然遗留后患。再者,作为上任时间不太长的最高统帅,尽管赵匡胤威望很高,但毕竟根基不太牢固,如果匆匆夺权,也许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其可能引发的兵连祸结、相持难下的局面,却是一个有远见的政治家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考虑到以上问题,赵匡胤在周世宗去世的半年多的时间里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抓紧时间整顿部队,把一些主要将领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进一步加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积极密谋策划,研究制定夺权的步骤和对策,以防出现任何不利的局面。当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赵匡胤取代后周朝廷、建立新政权的大幕便徐徐拉开了。

公元960年,天寒地冻,后周的都城(今开封)城内,朝廷接连接到边防急报:契丹、北汉合兵南侵,情势危急!周世宗过世不久,年轻的皇后带着7岁的幼主,一时间六神无主,赶忙让掌握着重兵的殿前都点检赵匡胤挂帅出兵。

史书上写诸将为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时候,赵匡胤还浑然不觉,睡得迷迷糊糊!他就这样做起了皇帝。当然,这里面的事情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好像赵匡胤做皇帝,就是上天注定的,他的老家人还有一个传说:

赵匡胤有一弟弟,名叫赵光义,他后来接了哥哥的班,继承大统,当了皇帝,为宋太宗。据说洛阳老城曾有一卧龙桥,这桥的跨度虽然不大,但很精巧,是青石桥。赵匡胤和赵光义弟兄俩,少年时健若牛犊,十分顽皮,不是上树摘果,就是下河摸鱼,在洛阳城内到处玩耍。一日,两人来到这座桥上,玩耍多时,不免困倦,就躺在桥上睡着了。少顷,有人路过此桥,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乖乖!桥上卧着两条龙!

只见这两条龙随意盘卧,从容安眠,旁若无人。过桥人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通知近邻前来观看。众人听了,半信半疑,集体前往参观。离桥不远,果见有两条龙,影影绰绰卧于桥上,就仗着集体的力量和胆气,慢慢靠近。可到了近处一看,哪有什么龙?分明是两个少年正在酣睡!之后,这座桥便叫双龙桥。

当然,这就是舆论准备。毕竟赵匡胤的皇帝来的名不正而言不顺。有时候历史也需要佐料的。

赵匡胤是很有雄才大略的,虽然他到二十几岁还没有什么“出息”,但是,在以后的几年里,他充分发挥了他本身的潜力,作战勇敢,能冲锋陷阵。很快就升上了殿前都点检,这是禁军的最高统领。而周太祖郭威最初称帝前的官位就是殿前都点检,历史真是报应不爽,这就是历史的机会了,赵匡胤很快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赵匡胤战争时的功绩,以便能更好的理解历史。

后汉初从军,隶枢密使郭威帐下。郭威称帝建后周,为皇帝卫军东西班行首。显德元年,于高平之战中,在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等畏战退却,后周帝柴荣亲自闯阵之时,随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各率骑2000,主动出击,转败为胜,以功升殿前都虞候。二年,后周攻后蜀秦(治今甘肃天水市西北)、凤(今陕西凤县东北)等州人攻未下。奉命前往察看地形、分析战势,言秦、凤可取。世宗从之,果败蜀兵。三年,后周攻南唐,率前锋军倍道奇袭清流关(今安徽滁州西北),断南唐军退路,大败数倍于己之南唐军,俘获皇甫晖、姚凤两员大将,并克滁州。不久,左翼军占领扬州,南唐军渡江反击,赵匡胤随张永德率兵近2000守六合(今属江苏),后发制人,打退2万余南唐军反扑,俘斩5000余,升殿前都指挥使,后授定国军节度使。六年,随柴荣北上攻辽,迁殿前都点检,掌殿前司禁军。十月,柴荣病死,其子宗训七岁继位,改授归德军节度使。七年正月初,奉命率军出征,在陈桥驿(今河南开封东北陈桥镇)发动兵变,夺取政权,建立宋朝。

简历不长,但很耐看。

公元96年七月,宋太祖赵匡胤设宴请禁军宿将,以温和的方式解除了他们的兵权。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杯酒释兵权”。

宋太祖即位不久,就开始设法解除拥护他登皇帝位的统兵将领的兵权。一天,他专门设宴,将高级将领石守信、高怀德、王审椅、张令锋、赵彦徽等请入宫中。饭饱酒酣之时,宋大祖说:“我当上皇帝,全靠你们。可当了皇帝以后,晚上却经常失眠。”石守信等忙问其故。宋太祖答道:“你们都对我忠心耿耿,并无异心,我担心的是如果你们部下有贪图富贵之人,有朝一日也强将黄袍加身,你们就是不想当皇帝也不行了。”石守信等人惶恐着请太祖指点一条生路。大祖便委婉诱导他们交出兵权,出守藩镇,多购良田美宅,为子孙,创下永久的家业。还可多养些歌儿舞女,每日饮酒取乐,以享天年。如果能这样的话,君臣之间互不猜疑,上下相安。石守信等人大悟,第二天便上表假称有病,要求解除兵权。太祖欣然同意,罢免了他们的军职。并把自己的一个妹妹、三个女儿都嫁给了这些功臣。

不久,太祖以同样的方法罢免了各藩镇的节度使。至此,禁军与藩镇的兵权都集中到了赵匡胤手里。为了避免“君弱臣强”局面的出现,宋太祖又在宰相之下设参知政事若干人,以削弱宰相权力,并改变以前皇帝与宰相共同商讨国事的规矩,改为由皇帝批阅,再给宰相下旨处理。公元976年,宋代开国之君赵匡胤一夜之间猝然离世,正史中没有他患病的记载,野史中的记载又说法不一。他的死因,成了历史上一宗离奇的悬案。

《湘山野录》中说,开宝九年10月,一个雪夜里,赵匡胤急召他的弟弟赵光义入宫,兄弟二人在寝宫对饮,喝完酒已经是深夜了,赵匡胤用玉斧在雪地上刺,同时说:“好做好做”,当夜赵留宿寝宫,第二天天刚刚亮,赵匡胤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光义受遗诏,于灵前继位。

《烬余录》说,赵光义对赵匡胤的妃子花蕊夫人垂涎已久,趁赵匡胤病中昏睡不醒时半夜调戏花蕊夫人,惊醒了赵匡胤,并用玉斧砍他,但力不从心,砍了地。于是赵光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赵匡胤,逃回府中。

《涑水纪闻》里说:太祖去世时已是四鼓。宋皇后叫内侍王继恩把皇子德芳叫来。王继思考虑到太祖早就打算传位于晋王光义,就找来了赵光义,进宫后,宋皇后问:“是德芳来了吗?”王继恩回答:“晋王来了。”宋皇后惊诧莫名,后来突然醒悟,哭着对赵光义说:“官家,我母子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另外,据说赵光义以弟弟的身份继承兄长的帝位,是他母亲杜太后的意见。说是杜太后临终时,曾对赵匡胤说:“如果后周是一个年长的皇帝继位,你怎么可能有今天呢?你和光义都是我儿子,你将来把帝位传与他,国有长君,才是社稷之纲啊!”赵匡胤表示同意,于是叫宰相赵普当面写成誓词,封存于金匮里,这就是所谓的“金匮之盟”。也就是赵光义“兄死弟及”的合法根据。

这一切,都使人们产生了许多疑问。

一是赵匡胤死时的“烛光斧影”。按说宫廷礼仪,赵光义是不可以在宫里睡觉的,他却居然在宫里睡觉。太监、宫女不该离开皇帝,却居然都离开了。忙乱的人影、奇怪的斧声,以及赵匡胤“好做好做”的呼喊,一一都告诉人们,这是一场事先策划的血腥谋杀。

二是王继恩假传圣旨。王继恩有何胆量,敢违背宋皇后的旨意,本该传赵德芳,却传来赵光义?倘若事败,不是杀身之祸么?这种说法,只不过把篡位的罪过加在一个太监身上而已,同时掩盖了杀死的罪行。

三是“金匮之盟”的真伪。杜太后去世时,赵匡胤只有34岁,正值壮年,他的儿子德昭14岁了。即使赵匡胤几年后去世,也不会出现后周柴世宗遗下7岁孤儿群龙无首的局面。杜太后一生贤明,怎能出此下策?况且,“金匮之盟”是赵光义登基5年后才列举证人、公布出来的。为什么不在赵匡胤死时,堂堂正正公布出来呢?

还有一些疑点,也使人们对赵光义有非议。赵光义不等到第二年,就改换年号。——新君即位,常例是次年改用新年号纪年。可是赵光义把只剩下两个月的开宝九年,改为兴国元年。这就打破常规的迫不及待,只有一个解释:抢先为自己“正名”。是不是他心里有鬼?

逼杀赵匡胤的长子德昭(当时已30岁),赵匡民幼子德芳(仅26岁)也神秘地暴病身亡。赵匡胤的遗孀死后,赵光义不按皇后礼仪发丧。这些都是偶然的?

最最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赵光义的子孙后代却相信他的老祖宗“杀兄篡位”的说法,把皇位又传给了赵匡胤的后代。这里说的是宋高宗赵构传位的事。

据说赵构没有儿子,谁来继承皇位呢?大臣们议论纷纷。有一种意见是:赵匡胤是开国之君,应该在他的后代中选择接班人。起初,赵构对这种议论严加贬责。忽然有一天,他又改变主意,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宋太祖赵匡胤带他到了“万岁殿”,看到了当日的“烛光剑影”的全部情景,并说:“你只有把王位传给我的儿孙,国势才有可能有一线转机。”于是赵构终于找到了赵匡胤的七世孙赵慎,并且把皇位传给了他。这时离那个血腥的恐怖之夜已经有187年了。

这恰恰说明了:赵构承认了祖先的罪孽,也给了赵匡胤之死一个基本的答案。

赵匡胤在历史上很有几段值得人玩味的史料,当然都是对他非贬称颂的。

宋太祖赵匡胤与中国封建史上的任何一位皇帝相比较,可以说是一位廉洁、节俭、严格自律的典范。在统一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志满意得、忘乎所以,更没有因此而骄逸放纵。平定南方诸国后,各国的金银财宝源源不断地运至东京,宋太祖将其作为战备物资,全部收贮在内库,从不随意挥霍。当时,宫殿里面挂的帘子,都是用普通青布制作的;太祖穿的衣服,除礼服外,也大都是用较差的绢料做成的,而且洗得发白、发毛了,仍然舍不得换新的。皇后及贴身大臣多次规劝他注重威仪,他总是引导他们回忆起一起打天下时的情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说:“现在比那时好多了,我们不应该忘了本啊。”为了节俭,他还大力裁减宫中的宦官、宫人,至其晚年,偌大的一座皇宫中,仅有50多名宦官和不足300名官人,这在封建王朝中是无法想象的。

有一次,赵匡胤的姐姐魏国大长公主到宫里来聚会,身穿一件“贴绣铺翠”式的上衣。赵匡胤看了又看,最后很不高兴地说:“请你把这件衣服送给我好不好?”

“你别大惊小怪,衣服上这一点点翠羽值不了几个钱。”公主笑着说。

“话不能这么说”,赵匡胤严肃地说:“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带头穿这样的衣服,皇亲国戚就会跟着学,社会风气就会变得奢侈浮华。再说,这种衣服流行起来,翠羽的价钱就会飞涨,商人为了赚钱,就会到处收购,大家捕杀翠鸟,这种美丽的鸟很快就会绝迹于山林之中,追根究底,就是你造的孽。”公主无言以对,默默脱下了这件衣服。还有一次,赵匡胤在禁中后苑打麻雀玩,一个臣子声称有急事求见。赵匡胤立即接见。谁知,来人东拉西扯,讲的没有一件急务。皇帝大为不快,责问他为何谎称急务求见?那人说:至少比陛下打麻雀急。赵匡胤大怒,抄起那把著名的柱斧就打。结果,打掉了人家两颗牙齿。来人不声不响地将两颗牙齿拣起来,装进口袋。赵匡胤穷凶极恶地问:“怎么着,你还想告我不成?”那位臣子回答:“臣子我不能告陛下,但自然会有史官书之。”赵匡胤愣住了。随后,相当诚恳地道歉,并拿出不少金银珠宝来贿赂这位官员。瞧,皇帝居然有怕的东西,这就是中国人的福气。一般说来,大凡对白纸黑字还能够心存一点敬畏的人,就不大会坏得特别出格。对赵匡胤似乎至少可以作如是观。

赵匡胤当皇帝后,仍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同的是,此时他出手的对象,已经变成了五代十国中其他那些国的国君。而最能体现赵匡胤欺人性格的举动,就是对南唐的征伐。

南唐的国君是一个非常出名的词作家,他的名字叫李煜。他是一位天才的文学艺术家,为中国文学史留下了绝对辉煌的篇章。不过,作为一位政治领袖,他又是个绝对低能、弱智,看不出任何政治智慧与才能的可怜虫。南唐政权曾经长时间在宋朝面前奴颜婢膝,以求苟延残喘。但是赵匡胤准备完成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毁灭南唐的战争。战争开始后,李煜派来的使节质问赵匡胤:南唐有什么罪过,要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赵匡胤毫不掩饰地说出了那句直到今天还左右着许多中国人头脑的著名格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句话,一语道出了中国帝王政治文化传统最真实的内涵,那就是实力加暴力原则。从而,完成了赵匡胤这位江湖好汉成为帝王之后的性格塑造,也由此奠定了大宋帝国立国的基本国策。

我们可以分析一下大宋王朝的历史:从时间上看,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立国时间最长的帝国之一,其寿命为三百多年,仅次于汉朝的四百多年。从空间上看,在中原地区形成的所有大一统帝国中,大宋帝国是土地面积最小的一个。最大时,其国土面积大约只有唐朝的一半左右;到南宋时期更加可怜,或许只有不到明朝的三分之一,不到清朝的五分之一。从经济文化的情况来看,大宋帝国堪称辉煌灿烂,其发达程度丝毫不亚于、或者说是超过了汉、唐、元、明、清最为鼎盛的时期,可能是中国古代经济文化发展的巅峰,甚至是当时世界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国家;奇怪的是,它同时又是中国历史上所有大一统帝国中,最为“积贫积弱”的一个:国家财政上的窘迫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帝国的所有时期;军事力量在面对外部的挑战和凌辱时,很少能够找到令人骄傲的记录。这种看起来完全矛盾的状态,真实地存在着。其根源,都可以在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卧榻”情结中,寻找到答案。或者说,我们大约只能到赵匡胤的“卧榻”情结中去,才能够找到答案。

但是在事实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情结,在中国历朝历代的帝王身上都根深蒂固地存在着。举凡每一次改朝换代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举凡每一次皇家内部的骨肉相残,举凡每一次围绕权位的殊死搏斗,无不植根于这个情结。从它直到今天仍然影响着中国人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来看,它可能是构成中国政治、文化传统的一个基本元素或者遗传基因。因为,事实上,这个情结存在于每一个具有广义“政治”抱负的中国人心中。要证明这一点,事例极多。比如,在官场、职场、商场甚至任何地方,每当面对利益冲突的关键时刻,中国人对竞争对手甚至对合作伙伴便会表现得特别无情,必欲置别人于死地而后快;为此经常不留余地,不计后果。在我们今天的生活周围和各种媒体上,此种情形大约称得上触目皆是。事实上,直到今天,中国人的许多行为,仍然基本上遵循着“自己活,不让别人活”的原则行事。“双赢”或“多赢”哲学并非中国人的思想成果与信条。作为近些年打开国门后的舶来品,许多证据表明,中国人可能至今尚未学会在这种状态中生存。原因并不复杂。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在对异己“斩草除根”、“斩尽杀绝”之类的理论与实践中,生活得实在太久了,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至少在春秋战国时代“赵氏孤儿”的故事发生之前很久,我们就已经按照这样的信条在生活了。以至于到后来,我们已经很难将产生这种信条的土壤与这种信条本身区别开来了。因此,赵匡胤具有这样的情结一点都不奇怪。相反,假如他没有这种情结的话,那反倒是很令人诧异的事情了。问题在于,赵匡民的这个情结似乎特别强烈,足以促使他为新生的帝国制定出一整套相当特别的政策,并为其做出了周密的制度安排。从而,造就出了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大宋帝国。

从赵匡胤的一生经历考察,这种情形应该是由下列几个原因造成的:

大唐帝国从辉煌到崩溃的历史给了他惨痛的教训;他自己亲身参与其中的五代十国凶猛搏杀,深刻的知道其中的残酷;他本人取得帝位的特殊方式。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么多的经验,已经足够令赵匡胤对任何染指“卧榻”的可能,保持高度的敏感与警觉了。

就是在这种背景之下,赵匡胤以他特殊的思维方式,使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人间惨剧,变成了一出人间喜剧。这就是特别有名的、以杯酒释兵权为代表的一连串故事。

当上皇帝以后,有一天赵匡胤与赵普聊天。谈到大唐晚期,从黄巢之乱到眼下,不过七十年的功夫,就出现了五代十国、八姓十四君的局面,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君臣二人不胜感慨系之。

赵普认为,领兵将领和地方各镇守节度使们权力过重是主要原因。

从历史上看当然如此;从眼下来说,赵匡胤不以为然。他认为:“我待这些人恩重如山,绝对不会有问题。”

赵普不客气地反问:“后周皇帝柴荣待你也同样恩重如山,怎么就出了问题?万一他们的部下也把黄袍披到他们身上,怎么办?那时,他们想不反也不可能了。”

这番话,有如当头棒喝,令赵匡胤大惊之后大彻大悟。

事实上,晚唐以来的历史,的确就是一部有奶便是娘、“兵骄而逐帅,帅强而叛上”的历史;当时流传甚广并为人们普遍接受的一句著名格言是: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乎?这种情形很像我们熟知的、在此之前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在此之后胡传魁胡司令的“有枪便是草头工”。

于是,赵匡胤询问赵普应该怎么办?赵普的回答是:对于军队将领和地方藩镇节度使,要“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听到这里,赵匡胤立即打断赵普的话,说道:“你不必再说下去,我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当时,他很有可能不愿意听到赵普说出让他杀功臣的话来,才截住了赵普的话头。不久,赵匡胤想出了杯酒释兵权的主意。

赵匡胤采用赎买政策,将节度使们曾经拥有的大权逐渐融解掉,最后,使曾经炙手可热的节度使,变成了一个只代表崇高地位和待遇的荣誉性头衔,用来奖励和安置那些皇亲贵戚、文武大员。由此,实现了帝国权力结构中意义特别深远的转变。

这就是杯酒释兵权的大体过程、由来与背景。这个故事,特别典型地代表了赵匡胤的风格。其人一生行事,大抵如此。

由是观之,应该说赵匡胤是一个非常大气的政治家。这种大气建立在他对人情世故烂熟于心、对宏观大势与人的微观心理都具有极强的洞察力上,因而显出一种特别富有人性魅力、在中国人中极其罕见的王者风范。这种工者风范,是一种恢弘大度的行为方式和气质,不做作,很本色,有人的味道。这种东西,只在具有正常、健康还要超凡脱俗的身、心、才智的培养基上,才能培植、发育得出来。因此,翻检史书,在中国历朝历代的记录里,即便不是绝无仅有,至少也是难得一见。这和古今中外历史上常见的,将龌龊的内容隐藏在神圣的名义之下,通过阴谋的方式,凶残地表现出来的所谓“雄才大略”,完全是不同的两回事儿。用今天的眼光观之,他比秦始皇赢政、汉高祖刘邦、汉武帝刘彻、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这几位号称雄才大略的角色要高明得太多了;甚至与政治完人唐太宗李世民比较起来,也不遑多让,或许还要出色几分。在这方面能够胜过他的,可能只有一位汉文帝。

但是,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远远不足以说明好汉赵匡胤对“卧榻”热爱的程度和由此产生的激情。他走得比这些可要远得多了。

在政治上,赵匡胤实行了“三权分立”的制度设计,将过去时代里由宰相统筹负责的行政、军政、财政三大权力剥离开,使中央政府由互不统属的三大部分构成:管理政事的中书省、管理军事的枢密院和管理财政的三司。

中书省就是政事堂,为中央最高行政机关,宰相为其首长,官衔叫同平章事,意思是与皇帝共同议政;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意思是与宰相同议政事;枢密院是最高军事机构,其最高首长为枢密使或知枢密院事,也设有副职,称为枢密副使或同知枢密院事。中书省与枢密院对持文武二柄,号称二府,其中,中书省又称政府、东府,枢密院又称枢府、西府。枢密使与宰相的地位相当,号称执政,二者互不统属,互不通气,各成体系,各自对皇帝负责。后世所谓“宰执”一词,就是由此——宰相与执政简化而来;财政大权则由三司执掌,其最高首长为三司使,号称“计相”,下设盐铁、户部、度支三部,是仅次于二府的中央权力机关,其首长同样直接对皇帝负责。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赵匡胤还设立了两个职权、级别、地位、任务完全一样的监察、舆论机构,就是御史台和谏院。御史台的首长是御史中丞,谏院的首长是知谏院,大约相当于今天的监察部长。其职责勉强可以类比为今天的监察部、中纪委和中央新闻单位的内参部门混合在一起。但是,需要了解的是,这两个部门的威权极重,经常是由那些学术、才能、品行都很出众的人物出任其职位。他们控制了监察与言路,气势非凡,锋芒所向,经常可以将宰相等高官拉下马。是帝国政治舞台上极其重要的一支力量。一个推测是,之所以设立两个并行的机构,是为了防止有可能的同流合污。

赵匡胤时代,宰相的地位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赵匡胤除了在权限制度上消减宰相的权力之外,在礼仪体制上也刻意予以打压。为此,一般说来,行事相当大度的赵匡胤,还很小器地耍过一个小花样:秦汉时期,宰相地位极高。拜相时,皇帝要施以大礼,因此才有“拜相”一说。在朝廷上,宰相有时甚至与皇帝一起接受百官的叩拜。皇帝如果在街上遇见宰相,双方需要下车相互施礼;宰相生病时,皇帝应该到相府探视等等;隋唐时代,宰相的身份没有那么尊贵了,但是仍然可以面对面地坐在皇帝面前,品着香茗,商讨政事,轻松而且从容,于是有“坐而论道”一说;到了赵匡胤时代,看到宰相们坐在他面前,他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于是,有一天,他招呼宰相们:“我眼睛昏花,看不清楚,你们把奏折拿到我面前来。”几个宰相不知是计,便走上前来,结果,事先安排好的内侍们趁机撤掉了宰相们的椅子,从此,宰相们就只能站着侍候了,遂成为制度。那一年,赵匡胤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眼睛昏花云云显然只是个小把戏而已。后来,到了明太祖朱元璋及其以后的时代,可能是心理变态的缘故,宰相们就必须跪着伺候了。从此,除了爹娘,再也没有人可以站在皇帝面前。为了防止各级官员们培养起离心离德的力量,赵匡胤在干部制度上实行了官、职、差遣三相分立的制度。这是一套真正奇异而又复杂无比的干部制度。简单说,就是上至宰相,下到相当于县里科级干部的主簿官儿,一般都不担任与官职名称相符的职务。

官,只是用来确定品秩即官位高低、俸禄即收入多少、章服即官员礼仪服饰和序迁即晋升的阶级等,因此,叫做“寄禄官”,或阶官。

职,则是一种加官,如大学士,学士等等,代表了一种对荣誉或才能的肯定,勉强可以类比为今天的职衔或衔位,并不意味着担任相应的馆阁职位,因此,叫做“贴职。”

差遣,只有差遣,才是官员们所担任的实际职务,代表了真正的实际权力与责任,因此,叫做“职事官”。

如中书令是中书省的最高长官,但是拥有这一官称的人只意味着拥有宰相的资格和可以领取宰相的俸禄,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是宰相了。只有皇帝差遣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他才能算是实际的宰相。这种绕山绕水的干部制度,常常会使我们在碰到大宋帝国的官职称谓时,一头雾水,完全找不到北。比如,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判中书省事这个称谓,实际表示的是真正的宰相。但在字面上,它的意思是:尚书省副首长兼中书省副首长,然后代理中书省首长。用今天的官制比喻就是:经济部部长只是一个头衔,并不能实际过问经济部的事务,必须由商业部的副部长兼任经济部副部长,然后再代理经济部部长。这时,只有在这时,他才能算是真正的经济部部长了。有一个很有可能的推断是,太祖赵匡胤设计这么一套制度的本意,就是要让各级、各类、各地的官员们统统找不到北,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管你是多高的官、拥有多荣耀的职,只有当皇帝的差遣下来了,才能够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致使所有的人对于自己未来可能履行的实际职务都是一片茫然。加上任职时间上,文官只有三年、武官则为四年的限制,造成“名若不正,任若不久”的现象和感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目前的位置上,只是个临时工而已。从而,在客观上增加了大宋帝国官员们利用职权,在一个地区、一个部门、一个系统中培植自己势力的难度;主观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这种故意。于是,自然难以危害朝廷。太祖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是达到了,但是也为他的后世留下了很多的难题和屈辱。

他在官员任期上也很是严格。杨光美被派去担任知军。此人在任期间为政清廉,官声极佳,深受百姓爱戴。三年任期满后被朝廷召回,北海军数百名百姓来到京城请愿,要求留杨光美继续担任北海地方长官。赵匡胤不允许,下诏令百姓离去;百姓不肯。于是,赵匡胤下令:“答其为首者。”就是鞭打领头的人。结果,把一件喜事活活变成了丧事。可见,赵匡胤对此限制之严。而且,后来他还下令,地方官任期满后,当地百姓不得上朝廷请求地方官留任。而这套干部制度的真正利弊之处,在短时间里很难看出来。一眼看上去,它对于把权力集中到皇帝手中、加大中央集权的程度,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赵匡胤求仁得仁,这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随着一年年加入官场的新鲜血液,闲官的数量将会越来越多。由此生出的一个怪胎就是相当困扰帝国的“冗官”问题。这些可能让赵匡胤想到了,但是他可能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的制度在短的时间里是看不出来什么弊病的。

宋太祖是开国皇帝中杀人最少的一位皇帝,说他是一位很大度的皇帝一点也没错。虽然他的皇位来的不怎么光明,但是他的功绩还是得到了历史的承认。宋太祖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一位很有作为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