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认定…她是魏安然了…
我紧紧捏着拳头,不肯服输,也不想在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面前流泪,我垂眸,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猛地抬眼,不放弃的盯着闵昱圣:“魏安然的右手有7颗黑痣,连起来像个螺旋,而且手肘上有伤疤,是她初二那年骑自行车摔伤的,当时沙粒没及时清理,留在了肉里边,她有吗?”
他的心里起了波澜,眼神落于那个女子的面容,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能让我们看看吗?”
“当然。”魏安然轻快的答道,掀起了衣袖。
白皙的肌肤上零星散落着七颗黑痣,最上面的那颗最大,下面的慢慢缩小,成螺旋状排列,手肘上有个老旧的伤疤,上面一点点乌黑,是沙粒。
我顿时无语,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
“可以回去了吧。”闵昱圣看着我,很无奈的说,仿佛我是个顽劣的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就在他的这种语气里成了一只泄气的皮球。
出了机场,闵家的司机已经从攒动的人群里小跑过来,45°鞠躬后微笑着说:“大少爷,卫小姐。”目光掠过魏安然的时候,脸上掀起轩然大波,“小魏?你不是已经…”
“死了对吧?”她接过话去,皱眉道:“我也记得我被车撞死了,但一个月前我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我在上海租的房间里,一切跟以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时间却过了三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妈妈的电话打不通,闵昱圣家的电话也打不通,我就回北京了。”
“呃,林妈她--”
“刘全。”闵昱圣截断司机的话,还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色,那是住嘴的意思,我突然有种更不好的预感。
“我妈她怎么了?”
“我妈她怎么了?”
我和她同时开口,这估计是我这辈子最不稀罕也最诡异的一种默契了。
刘全看傻了眼。
“回去再说。”闵昱圣冷冷的开口,径自走上轿车。刘全扁扁嘴,对我们干笑了两声道:“卫小姐,小魏,上车吧。”
我看着魏安然,她也看着我,她眼底流露出来的担心和不安并不假。我和她一齐坐进后座,而闵昱圣坐在副驾驶室的位子上,抽着烟。
“然然,你现在住哪里?”他问。
“三环的一个小旅馆。”她答。
“小旅社什么的不安全,我帮你订家酒店,你今天搬过去吧。”
“不用,酒店消费太高了。”
“又不用你出。”
“你烧包啊,嫌钱容易吗。”
“总之我叫你搬你就搬,而且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哦…你这霸道的性格一点没改,看你女朋友怎么受得了你。”她说着还笑看了我一眼,很善意的眼神,很温和的笑容,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眼里,心里。
闵昱圣没再出声。
我耳边不断回响着他叫她“然然”的那一声--那是与我最亲密的人才能叫的乳名,可他却在叫她,我知道或许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区分开我们两个名字相同的人,叫她然然,叫我安然。但我心里嫉妒的小火苗就像是遇了荒草一样,瞬间便熊熊燃烧起来。
我放下窗户吹冷风,北京的冬天好冷,冷的让人想哭…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按照闵昱圣的要求,先到魏安然如今下榻的那家小旅社接了行李,然后转到了喜来登酒店,安排她住下,只要是她的事,他绝不假手于人。
我望着大堂里的那两个人,忽然一阵的心酸,顶到鼻尖来。
我有些怨气,怨他不相信我,可我也清楚这不能怪他,普天之下谁又会相信灵魂重生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更何况我们的眼前还有一个真真实实的魏安然。
所以怪不得他,怪不得呀。
我看着闵昱圣帮她提着行李上了电梯,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仍不觉得心头上的负担轻松了些,反而越来越沉重。
“是不是空调太大了,卫小姐?”司机刘全转过头来问我,他听到了我叹气。
摇摇头,我说:“还好,北京的冬天冷得很。”
“可不,听说过阵子寒潮又要来了,温度还有的降。”
我轻轻“嗯”了一声,说不出别的话来,过来一会儿,我想起了我妈,又开口问:“我妈…呃,我是说林妈她这些年怎么样了?”
刘全身形一僵,好半天没有出声。
“她不好?”我有些焦急的追问,背脊都挺得笔直。
“她…去世了。”
轰!
我恍惚感到了五雷轰顶,全身的毛孔似乎被强烈的电流碾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是不够,氧气还是不够用,我说不出话来。
“林妈是死于心脏病爆发,得知女儿出车祸的第三天就去了,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千辛万苦把女儿拉扯长大,一场交通意外,二十多岁的姑娘就没了,生活没了盼头,身子也就一下子垮了,哎,可怜呀…”
他叽里咕噜的讲了一阵,我默默听着,可我死活也不能相信,怎么会是心脏病,我母亲身体素来健朗,小病都没怎么得过,算命的还说过她会长命百岁的,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接受不了,“一定是弄错了,她怎么会有心脏病…”我呐呐自语。
“没弄错,那会儿正为小魏举办葬礼,林妈就是倒在了现场,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抢救无效了。我还亲眼看着老爷把林妈的骨灰跟小魏的一起合葬了,没想到这会儿,小魏又凭空冒了出来,神奇了,我看着她火葬的呀…哎,林妈要是泉下有知,可不冤枉死了。”
我咬着下唇,手紧紧攥住毛衫上挂的项链,涔涔的渗着汗,金属陷进了皮肉,不敢再用力,生怕破了皮肉流出血来;可也不敢松开手,因为此刻没有别的能掌握,好让我有力气,来应对这摩肩接踵而来的凄惨。
可最终,我还是忍不住这份疼痛,低低的呜咽一声,埋头哭了。
妈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