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赵卓尔再也不是何清记忆中的样子,婚前温文尔雅的他此时更像是一个野兽,好像是要吧何清吞噬掉一样,倔强的何清内心像一只燃烧的蜡烛突然被风熄灭,婚前对婚后生活的向往、家人们的反对反复飘进脑海,但是这些片段完全整合不到一起,像一个个碎片扎进她的脑袋。何清从来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伤害,养尊处优的她无论是在家里、学校都是犹如掌上明珠的存在。她也不知道她此时后悔不后悔当初不顾亲情与赵卓尔结婚。
女人在这个时候都是脆弱的,面对托付一生的丈夫现在这样的伤害她,她无能为力,唯有眼泪理解她,她的眼泪喷涌而出。
“哭哭哭,哭什么哭,我让你受什么委屈了吗?你在家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一分钱的贡献也没有,为什么哭,我赌博用的钱是我自己挣得,你哭什么哭?”
气急败坏的赵卓尔并没有被何清的眼泪而妥协,反而变本加厉的吼叫着。
旁边熟睡的小何岩突然尖叫大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一个高声呵斥的声音惊醒。
何清赶紧将小何岩抱了起来,她拍着小何岩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把你吓着了,对不起啊对不起。”
赵卓尔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怒视着何清,此时他真的像一个野兽。
往后的日子里赵卓尔继续着他和狐朋狗友通宵赌博的生活,对何清和小何岩不闻不问。
有一天凌晨三点,像往常一样赌博回来的赵卓尔醉醺醺的回到了家,何清不敢有怨言,她有怨言也没有人帮助她来解决这个家庭问题,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丈夫,她只能任由他的作为。
“把之前你买的那些金银首饰找出来,给我!”赵卓尔用捋不直的舌头喃喃道。
“怎么了,要那些东西干嘛?”何清疑问道。
“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别管那么多!”赵卓尔那喝醉捋不直的舌头突然变的正常了。
何清没有动,低下头看着儿子,儿子刚刚因为肠绞痛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不见赵卓尔的身影,此时才刚刚睡着。而何清也因为照顾小何岩,从早上到第二天凌晨没有合过眼,她的眼睛也和喝醉的赵卓尔的眼睛一样的红。
“拿出来啊,愣着干嘛呢?”赵卓尔的声音分贝明显提高了几个档。
“不拿,那是我自己的钱,买的,你不能拿着那些去赌博。”原来何清已经猜到赵卓尔是赌博输了钱,想把何清的首饰典当掉用来做赌资。
每个赌徒对于赌博的沉迷都是因为赌博能带给人的那种期待感,在一局赌局中,不到谁把带来的钱输光之前,是不可能结束的。然而今天的赌局结束,输的那个人自然不会就此作罢,家中有钱的,第二天会继续带着钱卷土重来,他希望把之前输掉的再赢回来。家中没有钱的则会变卖自己、配偶、父母甚至是孩子的资产继续背水一战。很明显,赵卓尔属于后者,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迷上了赌博,君子也就成了小人,赌博对于一些喜欢铤而走险的人的吸引力恐怕是致命的。五千块钱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赵卓尔在他上班的单位是一个中级领导,他每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百来块钱。而今天夜里,赵卓尔输掉了五千块钱。五千块钱在他们所在的小城,那个年代,五千是可以买半套房子了,这是他们俩在结婚前就开始规划积攒的,有一部分还是他们婚礼的礼金。
“好了,清,你就给我吧,今天我输了一些钱,你把首饰给我,等两天我赢了就还给你,好吧?”赵卓尔一改刚才的愤怒语调,转而温柔了些。
“不行,你那不是有钱吗,之前的那几千块钱不是在你那吗?你用那些钱吧!——不行!你别去赌了好不好?那些钱我们还要存着,不是说好用来给多米最好的营养和教育吗?那些钱也留着吧。”何清道。
何清家里并没有赌博的人,她也不认识赌博的人,她只是未结婚前听母亲说赌徒是不可相信的,赌博是仅次于吸毒的恶习。她以为赵卓尔突然变得像以前一样温柔她说的话他就会听了,她还是太单纯了。
“好吧。我答应你,不去赌了,不早了,天都快亮了,我们休息吧。”赵卓尔妥协了。
劳累过度的何清放下了防备,相信了赵卓尔的话,很快便睡着了,梦里她很开心,她认为他的丈夫改回原来的态度,不再赌博了。
第二天,傍晚何清趁着小何岩睡着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做着晚饭,她以为赵卓尔会下班准时回家,像几个月前一样,他们过着相濡以沫的生活。
一会儿,小何岩醒了,他也许是饿了,孩子不会说话,只会用哭来表达情感和需求。今天的哭声并没有让何清像之前那么烦躁,因为赵卓尔答应她不再赌,她的心情也变得美丽了。
饭菜早已做好,在锅里一遍一遍热着,何清看了下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上七点了,按说赵卓尔应该回来了,可是望眼欲穿的何清始终没等到赵卓尔。她还是以为赵卓尔在加班,没想过他去了其他地方。
锅里的饭菜还在热着,不知什么时候何清抱着小何岩疲惫的睡着了。
开门声惊醒了何清,赵卓尔到家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又是凌晨三点,何清不知道为什么赵卓尔的精力那么旺盛,每天三点多才睡觉,早上七点多就要起床上班了,为什么赵卓尔总是不知疲倦。何清每天照顾孩子睡觉时间也是非常短,她感觉很累,但是她没得选。明明赵卓尔可以早点回家,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凌晨到家。
“嗯。”赵卓尔没有回答她,只是嗯了一声。
走到床边,何清一如既往的闻到了熟悉的烟酒味,他还是去了赌场,他明明在昨天刚刚答应了她啊。
“你嗯什么?我说你是不是又去赌钱了?”
“是的!”赵卓尔进门之后只说了三个字:嗯、是的。
“你不是说你不去了吗?你为什么又去?”
“我为什么又去,我不是为了你和孩子吗?我不要把输掉的钱赢回来吗?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次赵卓尔没有简单的回答,他说出了大多数赌徒的想法。
“你说了你不去的,你还去。你输的钱我们不要了不行吗?输了就当买教训了不行吗?”
“教训?五千块钱买的教训有点大!”
“什么?五千块钱?你输了五千?你把我们攒了婚前婚后几年的钱全部输完了?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是为了要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好吗?你以为我想输钱啊?”赵卓尔把赌徒经常说的另一句话也说出来了。
“那你今天赢回来了吗?你有没有赢回来?”何清急的声音都变沙哑了。
“哪有那么容易,今天我借了同事一千块钱,输了六百。”
这几句话犹如霹雳一般劈在何清头上,生孩子前何清还在工作时,她每个月工资只有两百块钱,而且每天都要坐城乡公交车到乡下去。何清是乡下的小学老师,现在休了产假在家照顾孩子。他们之前准备用存的那些钱在何清产假休完后请一个便宜些的阿姨照顾孩子。现在的她不知道怎么办,他们要一年多不吃不喝才能再次省出那么多钱。没有小何岩之前还可以多攒一些钱。现在有了小何岩,根本不怎么剩钱了。想到再过两个月何清也要去上班了,何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只感觉两眼发黑,多日的劳累不堪加上这样的打击,合着赵卓尔的改变,像一记重拳打向何清。
何清没有力气再继续跟赵卓尔争吵,她瘫倒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留,这不仅是对输掉的钱的心疼,更是因为赵卓尔输掉了那么多钱而云淡风轻的语气的难过。
第二天起床,赵卓尔已经走了,何清看着可爱的何岩,又掉下了眼泪,这时候她突然很想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白玉玲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人,家里兄弟姐妹总共八个人,家庭条件十分困难,白玉玲没有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但是她经常能说出非常有道理的话。而父亲何劲松是一个文化人,她不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但是也从来没有问过。
一年前何清在决定和赵卓尔结婚时,不惜父母断绝关系的时候,其实白玉玲是不愿意的,她也很爱这个女儿,她并不想因为婚姻问题和何清断绝关系。但是对于白玉玲这种出生在解放前的女人,她们的思想不像今天这样,她们不太能表达自己的思想,她们一般都会顺着丈夫的决定。但是私下里白玉玲还是偷偷来看过她的小外孙几次。
何清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想念过母亲,母亲也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来偷偷看望何清和何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