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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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诗人视一切外物为游戏之材料

【原文】

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热心为之,故诙谐与严重①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

【注释】

①严重:指严肃、庄严。

【译文】

诗人看待一切外物,都是游戏的材料。但他们游戏时,又以热心的态度来对待,因此,诙谐与庄重两重性质,也是诗人缺一不可的。

【评析】

在这一则,王国维就物我关系立论。物我关系是文学必须面对的核心关系。研究诗词也理所当然要搞清物我关系。在这里,王国维是以诗论词,谈论诗中的物我关系,其实就是为了说词中的物我关系。

王国维所谓视外物为“游戏之材料”,意在分清物我的界限,既是游戏的材料,则诗人与外物的主从关系自然得以确立。然此作为“游戏之材料”的外物毕竟是诗人借以表现自我情意的基础,不明外物之情,自然难通诗人之情,故诗人热心游戏于外物之中,为必不可少的阶段。诗人热心于游戏,故称诙谐;诗人严分别物我,故名严重。先以游戏,继以区别,这是成功的文学创作必经之途径。所以,王国维认为这两者是“不可缺一”的。

王国维在此前的《文学小言》已经明确指出:“文学者,游戏的事业也。人之势力用于生存竞争而有余,于是发而为游戏。”在《人间嗜好之研究》一文中,王国维又说:“若夫最高尚之嗜好,如文学美术,亦不外势力之欲之发表。希尔列尔既谓儿童之游戏存于用剩余之势力矣。文学美术亦不过成人之精神的游戏,故其渊源之存于剩余之势力,无可疑也。且吾人内界之思想感情平时不能语诸人,或不能以庄语表之者,于文学中以无人与我一定之关系,故得倾倒而出之。易言以明之,吾人之势力所不能于实际表出者,得以游戏表出之是也。”

结合这些文字来看,王国维所谓“游戏”的心态,其实是王国维心目中“诗人”的基本前提。把现实生活中限于种种“关系”而无法表述之内容,在文学的天地里尽情挥洒,王国维的纯文学观念由此可见一斑。在王国维的观念里,文学美术既然是倾诉平时不能诉诸外人的精神游戏,自然可以彻底摆脱功利的束缚而呈现出如同游戏的色彩。这是王国维词学思想的核心精神,也是他对文学看法的精彩之处。

【参阅作品】

蓦山溪

(北宋)黄庭坚

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眉黛敛秋波①,尽湖南、山明水秀。娉娉袅袅,恰近十三余,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

寻花载酒②,肯落谁人后。只恐远归来,绿成荫、青梅如豆。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注释】

①秋波:此处指女子勾引人的眼神。

②寻花载酒:此处指去送心爱的女子。

【鉴赏提示】

《蓦山溪·鸳鸯翡翠》,又名《上阳春·鸳鸯翡翠》,它上片写陈湘的天生丽质,豆蔻年华,柔情脉脉,春愁恹恹,令人魂飞心醉,我见犹怜;下片写作者载酒寻芳,临别伤怀,后约无期的怅惘心情。全词运用铺叙的手法,层次分明:前者重绘形,故我绮语;后者重抒情,颇具风韵。从整体上看,这首词语淡而情深,意浓而韵远,没有相关实际生活的体验,是不能说出此中的委婉曲折的;顺畅又恰切,庄重又活泼,没有功力深厚的巧妙的文笔,也是不能写出来的。再看此词,它与王国维词论思想不谋而合——王国维认为,“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热心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我们在欣赏此词时,试图感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