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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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词尤重内美

【原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①文学之事,于此二者,不能缺一。然词乃抒情之作,故尤重内美。无内美而但有修能②,则白石耳。

【注释】

①“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出自屈原《离骚》。

②修能:此处指突出的才能、才华。

【译文】

“我既具有这样的内在美,又有突出的才华。”文学的事在这两方面都不能缺少。但词是抒情的作品,所以格外重视内在美。没有内在美而只有突出的才华,那就是姜夔那样的词人。

【评析】

王国维借助“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来说文学需要作者德才兼备才能形成较高的境界。根据朱熹的解释,当是“天赋我美质于内”的意思,即先天赋予的美好品质,在《离骚》中具体是指屈原家世之美、生辰日月之美和所取名字之美等。

所谓修能就是特殊才干的意思。扬雄的《方言》指出陈楚一带都称“长”为“修”。“能”,洪兴祖的《楚辞补注》解释为“绝人之才”。在《离骚》中,修能指屈原在承传优良家世之外个人独具的特殊才能。王逸的《楚辞章句》解释修能为“谋足以安社稷,智足以解国患,威能制强御,仁能怀远人”。

内美加上修能,则将文学解释得非常形象生动——文学就是天赋美质与特殊才能的结合。

王国维把词定位在“抒情之作”,所以特别强调情感的本质——品德,因为缺乏品德的情感是没有价值和生命力的。当然,王国维重在求作者品质的“真”,其目的是为境界说铺垫基础,也就是《文学小言》所说:“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学者,殆未之有也。”

不仅如此,王国维还批评姜夔“无内美”,即品德不够好。这是因为姜夔长期做幕僚,不免有言不从心出、遮遮掩掩之处,甚至“暗中营三窟之计”,为人已是“隔”,何况为文?因此,王国维认为姜夔词不如苏轼词的根本原因是姜夔的品德不如苏轼,说话的真实性不如苏轼,而并非他的才能和天分比苏轼差多少。

【参阅作品】

凤凰台上忆吹箫

(北宋)李清照

香冷金猊①,被翻红浪②,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③,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④,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⑤,烟锁秦楼⑥。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⑦,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注释】

①金猊:狮形铜香炉。

②红浪:红色被褥乱摊在床上,有如波浪。

③宝奁:华贵的梳妆镜匣。

④阳关:此处泛指离歌。

⑤武陵人远:此处借指爱人去的远方。

⑥烟锁秦楼:意思指独居妆楼。秦楼,即凤台,相传春秋时秦穆公女弄玉与其夫萧史乘风飞升之前的住所。

⑦眸:此处眼神的意思。

【鉴赏提示】

李清照与赵明诚婚姻美满,情深意笃。心爱的丈夫即将出游,作为妻子,情知无法挽留,离恨别苦自然难以尽述。李清照此词写与丈夫分别时的痛苦心情,曲折婉转,满篇情至之语,一片肺腑之言。王国维反复强调作品要有境界,强调作品抒情要“真”。我们在欣赏此词时,不妨试图分析一下它的境界,不妨体会一下它所抒发的真情,不妨深入感受一下李清照词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