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嫣独自一人伫立在悬崖绝壁旁。这里风景如画,但柳如嫣在这儿不是在欣赏美景,而是因为她的跑车在这里抛了锚。在汽车抛锚之初,柳如嫣并不心急,她自信以她的美色搭一辆顺风车是不会有问题的,毕竟开车的以男士居多,且开车的男士见了漂亮女人都会怜香惜玉,慈悲为怀。半小时后,她的自信和耐心已经消失殆尽。现在是旅游淡季,她很可能是这山里唯一的旅行者。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站在悬崖绝壁旁,望着漫山遍野的美景,她能想象出夜里狼叫的声音。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汽车马达声。柳如嫣仔细听,马达声由远而近。她心花怒放,第一次感到汽车的马达声也这样动听!很快,一辆越野车进入她的视线。车开得很快,直觉告诉她,驾驶者一定是个男人。她做出“搭车”的手势,并展示她最迷人的微笑,因为她知道,如果错过这辆车,她很可能真要在山里过夜了。
越野车平稳地停在柳如嫣身旁,驾驶者果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不太丑的男人。此人是萧烈。
“我的车坏了,可以搭你的车吗?”柳如嫣彬彬有礼。
萧烈淡淡点一下头,伸手从里面为柳如嫣打开车门。
“谢谢!”柳如嫣坐上越野车副驾驶的位置。
越野车载着柳如嫣在山路上飞奔。萧烈始终没有同柳如嫣说话,这令柳如嫣十分意外,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不会主动与她搭讪的男人。她饶有兴趣地端详萧烈。这个男人约三十七八岁,虽称不上俊俏,但面孔极为阳刚,没有一丝脂粉味,看起来不像有同性恋倾向的男人啊!这令她十分困惑。
一路上,萧烈对身旁的美女视而不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不斜视,熟练地驾驶着车。
“他一定是个哑巴!”柳如嫣心想。这男人在二十分钟的车程里,居然没有主动同她这样的美女搭讪!因为有了这个结论,柳如嫣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也正因为有了这个结论,所以当萧烈开口说话的时候,柳如嫣吓了一跳!
“小姐,您在哪里下车比较方便?”萧烈说。车已经出了山区,公路上的车和人已经多了起来,这是明显的逐客令。
“哦,就在前面路口吧,我在这里搭计程车。”柳如嫣慌忙应道。她丝毫没有思想准备,以前她坐别人车,别的男人都会很殷勤地把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哪怕是需要绕一大圈。
越野车在路口停下,丝毫没有送她的意思。柳如嫣只得下车,“谢谢!”
“不客气。”萧烈说完就要开车,没有多看柳如嫣一眼,仿佛她与大街上所有的女人没有丝毫区别一样,这让柳如嫣很不服气。
“糟啦!我忘记带钱包啦。”柳如嫣摸着口袋,楚楚可怜地望着萧烈说,“您可以借我五十元钱吗?”
萧烈掏出五十元钱递过来。
柳如嫣接过钱,递上她的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我会还你的。”
萧烈没有接柳如嫣的名片:“你把钱转送给更需要它的人吧。”柳如嫣感到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
越野车开走了,柳如嫣手里拿着自己的名片呆呆站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把电话给一个男人,人家居然不要!
望着远去的越野车,柳如嫣拨打一个电话:“你帮我查一个车牌号码。”她把越野车的车牌号码告诉了接电话的人。
古小天个头不高,但身体很结实,短短的头发,方方的脑袋,再搭配上那双小眼睛,站在路边十分显眼。萧烈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萧烈。他戴上时髦的太阳镜,朝身后摆了摆手,停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奔驰轿车遵命离开。萧烈把越野车停在古小天面前,古小天爬上萧烈的越野车,指着表说:“老大,你整整迟到三分钟!”
“中途遇到一个汽车抛锚的,载了她一程。”萧烈把车子驶上快车道。
“是女的吧?”古小天问。
“是。”萧烈答。
“挺漂亮的吧?”古小天又问。
萧烈想一想:“没太注意,好像不太丑。”
“我猜就是这样。”古小天说。
萧烈终于听出点味道:“哎!你小子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才懒得载她呢!况且,我还白搭了五十元钱……”
“停!”古小天打出“停止”的手势,“这种事越描越黑!我也是过来人,我能理解你。”
“你能理解我?我……”萧烈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他只得识相地闭上嘴。
古小天得意地哼着小曲,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他刻意与萧烈斗嘴,只是希望缓解一下这个上司胸中的郁闷。去年,萧烈因“擅自”组织了中东解救人质行动,受到上级处分,被迫交出“飞龙小组”指挥权,现在又被贬到南津来,古小天想,他心中一定不舒服。
“萧洒没和你一起来?”古小天问。萧洒是萧烈十三岁的儿子。
“他坐火车,晚上到。”萧烈答。
“住处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在唐心玫的隔壁。我们这次一定能为嫂子报仇!”古小天说。
萧烈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很痛。十年前,他的妻子小梅死于唐心玫的前夫、美国中央情报局间谍许汉斌、代号“剑鱼”之手。这次通过审讯从曼谷抓回来的赖文祥,已经确认他的叛逃也是由“剑鱼”一手策划的,而赖文祥工作的国防601研究所就坐落在南津市,萧烈认为“剑鱼”很可能与南津市有某种联系。
“唐心玫方面有什么动静?”萧烈问。
“没有,急死我啦!”古小天问。
“不要急,‘剑鱼’一定会去看自己的女儿。”
“如果他不去,我们这么多年的心思就全浪费了。”
“不会的。”萧烈说,“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去。你没孩子,你不会懂的。”
“唐心玫没有对你起疑心吧?”
“她这几年一直把我当普通网友。”萧烈说,“唐心玫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剑鱼’的背叛让她失去了作为女人的全部自信,每天把全部精力扑在工作上,挺可怜的。”
古小天笑问:“你猜她知道你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一定想撕了我。”萧烈苦笑,“但是没有办法,她是南津市市长,又不是嫌疑人,只是一个可以找到‘剑鱼’的线索,上面不会批准对她进行监控。而我又不能放过抓到‘剑鱼’的任何机会,只能这样了。”
多年来,萧烈一直在关注“剑鱼”的一举一动。自从妻子小梅被杀后,抓捕“剑鱼”就成了萧烈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当他得知“剑鱼”被调到艾克森手下做分析员,他断定艾克森绝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情报资源,有朝一日一定会派“剑鱼”重返中国。于是,萧烈将目光锁定了“剑鱼”的前妻唐心玫和女儿许晓雨,因为他知道“剑鱼”在美国多年,一直没有生儿育女,有机会回中国,他一定会设法与自己的女儿联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看。萧烈为能与唐心玫交往,调阅了唐心玫全部档案,调查了她的个性、爱好、专长、忌讳等资料。经过三年的网上聊天,唐心玫已把他当做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他也在唐心玫身上发现许多可爱之处。
现在“剑鱼”终于显露踪迹,给妻子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萧烈只希望唐心玫永远不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把他当做一个偶遇的朋友。但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越野车在街道上飞驰,古小天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好不惬意。
突然,古小天大喊:“停车!”
萧烈忙停下车:“什么事?”
萧烈顺着古小天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超市门前,一个姑娘从白色轿车上下来。这个姑娘大约二十多岁,相貌清秀,双腿修长笔直,穿着一条牛仔裤,白色衬衣在腰上随意打了个结,显得整个人既漂亮又英姿飒爽。姑娘锁上车,走进超市。
古小天迅速下车,要和萧烈换位置。
“你干什么?”萧烈不解。
“快!我开车。”古小天坐上驾驶席,把越野车开过人行道,驶到超市门前,紧贴白色轿车尾部停下。
古小天不理睬萧烈的疑惑,拿出笔,找了张纸板,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竖在车窗前。他催促萧烈:“快!快下车!”
萧烈莫名其妙地跟他下了车。
古小天拉着萧烈躲到街角,然后探出头来张望。
不一会儿,姑娘从超市里出来,发现自己的车被越野车挡住了退路,并看到古小天写在纸板上的电话号码。姑娘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古小天的电话一响,他马上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很深沉地接听电话:“您好!哪位?”
“对不起,先生。您的车挡住了路,能麻烦您挪一下吗?”姑娘说。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来。”古小天合上手机,得意地对萧烈做了个“大功告成”的手势,然后从街角走了出来。
萧烈不解地看着古小天,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是你!”当姑娘看到走来的是古小天,轻皱眉头。
“这么巧,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古小天说。
“麻烦您把车挪一下。”高个姑娘直奔主题,显然不愿意听古小天啰嗦。
“好的。但是车钥匙在你身上,你要先还我才行。”古小天说。
“在我身上?”姑娘皱眉头。
“是啊。”古小天向姑娘展示他空着的双手,“车钥匙在这里。”古小天伸手至姑娘的耳畔,在发丝间轻轻一晃,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赫然多出一串汽车钥匙。
“哇!好棒啊!”一旁看热闹的小孩喝彩。
古小天潇洒地跨上车,把越野车前移,让出通道。
姑娘打开车门,正要上车,被古小天拦住。古小天潇洒地晃了晃手里的电话,说:“我虽然有幸得到了姑娘的电话,可是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看了古小天一眼:“这种小把戏你还是留着对女学生用吧。”
姑娘拿出手机拨打一个电话。她对电话里说:“帮我把这个电话号码换掉。”然后把手机丢进汽车,上车、关门、倒车,扬长而去。
古小天望着远去的白色轿车,赞叹道:“酷毙啦!我喜欢。”
萧烈这才弄明白,原来古小天让他停车就是为了“泡妞”!
“人家都没影啦,快上车吧!”萧烈没好气地对古小天说,“看你这点出息!”
古小天连忙上车,辩解说:“你不知道,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知道我是‘富世集团’的总经理,可她对我还像对小瘪三似的。”古小天说,“你知道她怎么评价我的?”
“怎么评价的?”
“身材矮小,相貌丑陋,满身铜臭!”古小天说。
“她只是在阐述事实。”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所以才可贵。别的女孩子,只要知道我的身份,没一个嫌我矮的,还一个劲夸我长得有个性!”古小天说,“另外,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穿着一双乳白色凉鞋,裸露的脚趾非常好看?”
萧烈吃惊地看了古小天一眼:“你看得倒仔细!”
“我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哦——原来是一见钟情!”萧烈做恍然大悟状,“什么特殊气质?”
“一种很真实、很纯净、没有任何杂念……”古小天极力想用最精确的词汇描述他的感受,但最后还是放弃,“总之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下次离近闻,还有汗味!”萧烈说,“你怎么认识她的?”
“什么认识啊,我现在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古小天说,“我有一天和几个朋友去模特儿队泡妞,偶然遇到的。”
“她是模特儿?”
“不是!没人知道她做什么工作,叫什么名字。”
“原来是单相思!”萧烈明白了。
“可能是我那几个朋友名声不太好,让她对我也有一点点成见吧。”古小天说。
“物以类聚,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萧烈说。
“我这都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啊!”古小天辩解。
萧烈驾驶越野车,在古小天指点下驶入南津市国家安全局的后院,向门卫出示证件。
局办公室主任孙克俭正焦急地等在大门口,见状忙迎上来:“你们可算到了,牛部长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古小天看看表,说:“我们没迟到,是他早到。”
萧烈捅了古小天一下,不让他多言。孙克俭带领二人通过警戒区,进入大楼内电梯。孙克俭拿出磁卡在电梯读卡器上划了一下,又输入密码,然后按下行键,电梯将三人送入地下室。
“你们先去会议室,我去接牛部长和赵局长下来。”孙克俭说。
“好的。”
电梯门开,孙克俭对守候在电梯门口的警卫说:“送两位去机要会议室。”
“是!”
古小天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低声对萧烈说:“老大,那电梯是这里唯一的出口,如果没有磁卡和密码,还真跑不出去。”
萧烈瞪了古小天一眼:“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为什么要跑?”
古小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习惯了。”扭头问警卫,“喂,卫生间在哪里?”
“从这出去,向左拐。”
“OK!”古小天去了卫生间。
古小天从卫生间出来,他左看看,右瞧瞧,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机要会议室怎么走。这时从电梯里出来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就是十几分钟前和古小天在超市外面见过的漂亮女孩儿。她们发现前面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古小天。
“站住!”
古小天闻声回过头来,赫然发现自己梦中的姑娘正朝他走来,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立刻伸手到西装口袋里找名片。
“别动!”漂亮姑娘见古小天把手伸到衣服里,误以为他要掏什么武器,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古小天伸到衣服里的手腕,一抓一拧。古小天本能地挣扎一下,手臂立刻被人拧到背后,腿弯同时被人家用小腿扫了一下。
“扑通!”古小天双膝跪地。对方将古小天的脑袋紧紧按在墙上,使他丝毫动弹不得。
“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漂亮姑娘厉声问。
古小天脸被按在墙上变了形,心里说:“你使这么大劲儿,我能说出话来吗?”同时,古小天心里暗自高兴,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美女的职业啦!
“韩冰,你这是干什么?”陪同牛加一等人来到地下室的孙克俭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忙上前制止,“还不赶快放开古大队长!”
“古大队长?”名字叫韩冰的姑娘迟疑地放开古小天。
“怎么回事?”赵炳学问。
“我看他探头探脑地四处转,我还以为……”
古小天拢了拢头发,开朗地笑笑:“都怪我!我从洗手间出来,找不到去会议室的路,四处转悠,看起来是有一点儿鬼鬼祟祟的。”
韩冰“扑哧”一笑,又连忙掩饰。
“误会!误会!”孙克俭忙打圆场。
后面的牛加一和杨先瑞都看到了这一幕。杨先瑞低声对牛加一说:“这个‘TS’组织成员互相都不认识,您真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牛加一叹了口气:“也不能全怪他们。没有一个总负责人张罗,各干各的,下面干部难免缺乏交流。”牛加一走到古小天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古,最近都忙些什么?”
“报告部长!”古小天站得笔直,“我们根据部领导指示精神,已部署代号‘猎兔’的行动方案,积极对付‘剑鱼专案’!”
“‘剑鱼专案’?部领导?”牛加一一脸困惑,“哪个部领导指示的?”
古小天摇摇头。
“部领导怎么指示的?”牛加一问。
“怎么指示的我不知道,听我们头儿说,部领导近期会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对付‘剑鱼专案’上,他让我们预先调整人员部署。”
“萧烈?”牛加一明白了,“是萧烈让你们调整工作重点的?”
“是。”古小天说。
站在一旁的赵炳学听着心惊。他半小时前才从牛副部长口中得知国家安全部要把侦破“剑鱼专案”交给“TS”的消息,萧烈居然已经提前布置了相关工作!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怕的竞争对手,难道他提前得到了消息?
“萧烈怎么知道部里会把‘剑鱼专案’交给‘TS’?”带有同样疑惑的杨先瑞问古小天。
“我们头儿说,台湾军情局‘剑鱼专案’涉及的情报目标有一半在南津,‘TS’刚刚组建需要磨炼。只要部领导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把这个任务交给‘TS’!”古小天说。
牛加一冷冷地哼了一声:“萧烈还说了什么?他没说他能不能当上‘TS’的站长?”
“报告部长!我们头儿说了,他当不上站长,因为部领导根本没那么大胆子!”古小天说。
赵炳学站在一旁哭笑不得,他真搞不懂萧烈的这个部下到底是想帮萧烈,还是想害萧烈。
“‘猎兔行动’是怎么回事?”
古小天看了看在场的人,面有难色:“对不起,部长,这个问题还是让我们头儿亲自向您汇报吧。”
牛加一铁青着脸走开。众人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