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饭店出来,两个孩子去上课,魏荔莹和李兰赶赴火车站。
今天是星期天,国家法定休息日,赶到苏州已是晚上,不可能再办成什么事情,李兰建议第二天早上走,魏荔莹救夫心切,顾不得国家休息,苦苦要求当天出发,李兰抹不下面子,被她的真情感动,用手机买了火车票,两人打车直奔火车站。
火车上,魏荔莹哭哭啼啼,眼睛肿得像桃子,不断说着她和老王之间的故事,从相识到恋爱,最后结婚生子,直到最后来城里创业发展,事无巨细,微微叙说,好像老王已驾鹤西游,李兰感觉又好笑又感动。
在这个物质年代,最经不起考验的是情感,李兰发现,魏荔莹对老公的关心发自内心,一点杂质不含,因为纯真,所以稀罕,更让人感动。
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从古至今都是歌颂的主题,享受其中的人有之,饱受伤害的也不乏,忠贞不渝的往往是贫贱夫妻。可见,爱与教育无关,与财富不搭。知识让人对爱情有更高追求,财富让爱可以像物品一样交易,钱越多爱也越多,而且还容易产生祖孙恋,但是,都与忠诚无关。
普通人的生活,酒是单纯地爱恨,平平淡淡过日子。魏荔莹的举动让李兰明白,婚姻不需要花前月下,只需在你软弱无助的时候,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你、关心你,牵挂你,足够了。恣意追求情感的人,往往都是无言的结局,怕什么,来什么,缺什么,什么不来,爱情就是这么狗血。
到苏州已经是下午六点,再到事故处理中心已近七点,魏荔莹既不知道负责她丈夫案子的警察是谁,也不知道找谁咨询,开始后悔自己冒失鲁莽,好在李兰久经沙场,胸有成竹,直接找值班警察询问。
好在苏州每天有交通事故发生,但是致死人不是每天都有,X州司机道这来撞死人更稀罕,值班警官不经思考、毫不犹豫地说出负责此案的警官姓名。
处理这个案子的警官姓邢。
墙上有巨幅照片,照片下面有联系电话
邢警官给她们带来一个好消息,交警们白天做了一个实验,在停车场摆了几个墩子,开上老王的车拐弯,证实此厮所言不误,确实存在视角盲区。
警察又做了一个实验,找来一个模特道具放在地面,车轮从上面碾过,发出轻微的颤动,跟硌一块石头差不多,如果司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方,不会想到碰到人。
因此,老王刚刚从拘留所解放出来。
邢警官说,你两口子商量一下,能赔对方多少钱,毕竟死了人,一条鲜活的生命,人家有错,没注意你的车,但有错不代表该死。
“是的,是的。”魏荔莹喜极而泣,丈夫能出来自然高兴,她还顾不上受害人家属的感受。
“明早八点半,你们双方都到办公室来一趟,共同协商,协商不成法院起诉。”
“我们一定过来。”
魏荔莹没想到警察公事还这么认真负责,一天时间就还了自己丈夫清白,假如邢警官站在面前,她真能叩几个头。
【老】
王和魏荔莹约在萧林中路一家饭店见面。
老王中等个头,皮肤黝黑,清瘦脸膛,小眼睛,五官搭配还算周正,大概是刚从拘留所出来的缘故,满是疲惫和憔悴,衣服脏兮兮的,邋里邋遢贴在身上,像是一九四二年逃荒刚归来,狼狈不堪。
想到火车上魏荔莹把自己男人夸成一朵花,李兰忍不住发出不友好的哂笑,一个普普通通男人,扔在大街上立马找不见,在妻子眼里竟成神仙级别,可见情人眼里出西施。
可惜了一棵大白菜。
王旭东大难不死,俨然凤凰涅槃,重新托生一般,心中高兴自不必说,点了一桌菜,又要了一瓶国缘,两位女士不喝,他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半瓶下肚,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开始滔滔不绝鼓吹他不太荣耀的前半生,先讲自己一年的收入,后来又讲到自己在上海、苏州及江南有多少多少朋友,再后来又谈到孩子,说孩子成绩是如何如何好,这次考试班级前几名。
这次期中考试,王子凡确实比闫雨高出几个名次。
王子凡的成绩比闫雨好?李兰有几分愤愤不平,眼前这个黑铁蛋真是老祖坟埋到风水宝地,处处都顺利。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和老闫是高知出身,对待闫雨也是付出全部心血,除非出差,俩人全部的心血都投到孩子身上,现在,居然输给这个文盲司机。
可见,有付出必有回报,这话有点虚。
优秀的基因,也不能代表全部。
孩子的智商,不存在城乡差异。
唯一的解释是,看谁的孩子能让人省心。
李兰摇摇头,拦住老王的滔滔江河般演说:“王师傅,明天跟死者家属谈判,你准备赔偿对方多少?”
一根鸡爪子正在老王的嘴里横冲直撞,听到这话停止了运动,老王思考几秒钟,“我没想好,看对方要什么价,他们漫天要价,我们就地还钱,到时候再说吧!”
李兰笑笑:“你应该有个心理价格,他们可能要一百万,或者二百万,你准备出什么价,总有个计划和想法吧!”
老王显然早有准备:“李律师不瞒你说,我并不想跟他们报什么价,明天早上去事故处理中心,我签个字,承担全部责任,然后开车走人,让他们到法院起诉,法院判多少钱,自有保险公司承担,我们跟他们谈判是没设么用的,永远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
说完这话,鸡爪子又开始冲锋陷阵。
“一般的交通事故可以这样处理,”李兰说,“现在是二般的交通事故,死人的情况,如果不获得对方谅解,你承担全责,可能要获三年以下的刑期,所以,你还是不要太乐观。”
“是这样。”老王陷入沉思。
“最科学的办法是,两个办法都用上。”李兰看着对方,“你跟受害方家属见面,先试探对方要求,理想状态是谈妥赔偿价格,二是不管能否满足对方要求,要争取获得对方谅解,这样才有免遭入狱的危险,老王同志,不要太老江湖,人还是实在一点好。”
老王频繁点自己的黑猪头。“李律师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魏荔莹在一旁充当听众,一直不插片言只语,听到他们讨论的事已结束,正欲劝李兰多进点膳,突然发出骇人的尖叫,把整个大厅的人吓了一跳。
【两】
个人惊奇地看着她,丈夫问:“出了什么事?”
“张校长说有学生跳楼了!”
魏荔莹惊恐地眼神看着他们俩,把手机递给李兰。
张校长发来一条短信:有学生跳楼,我正在医院。
李兰听了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你打电话问问,男生还是女生,叫什么名字?”
因为闫雨的情绪不是太稳定,她自然心里紧张。
“好的。”
魏荔莹果真给张校长打电话,无人接听,大概是张校长心情紧张,听不到电话响。
李兰也没闲着,抓起手机联系闫雨,最初她是好奇心想知道谁跳楼了,未成想电话没人接,她立时也慌了神,脑海里立刻有坏的想法:跳楼的该不是自己儿子吧?
再拨过去,还是没人接,她说话有点发抖:“快拨王子凡的电话。”
魏荔莹立刻拨过去,王旭东和李兰都盯着她的手机看,倾听着每一个声音,唯恐漏掉什么。
王子凡的电话也是如此,三个人都有点慌神。
魏荔莹继续拨打张校长的电话,老王在旁边恨恨不平开口骂出来,“他妈的这个鸟校长,再忙也该接电话,这不是成心害我们吗!电话不方便接,短信回一个也行,这叫什么事。”
“他下午有课,肯定是手机设置成静音状态,以前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那怎么办呢?”老王半瓶酒下肚,脸胀得通红,脑子开始不够用,眼神不停地在两个女人脸上来回巡视。
“你们家附近有没有亲戚、同事,或者朋友,让他到家里去看看孩子在不在?”李兰问。
“有,闫老师。”魏荔莹脱口而出。
“哪个闫老师?”李兰问。
“闫逸飞,你老公。”
“那是你亲戚吗?”
“不是,”魏荔莹笑笑,“是你孩子的爹,最佳的不二人选,他肯定关心闫雨。”
没想到这个傻娘们还有点幽默感,李兰被她逗笑了:“既然你认为他合适,就给不二打电话吧!”
“李律师,你干嘛不打,你说你是个什么人,我算是佩服你了。”
“你别只顾佩服我,抓紧打电话,我们都在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
【老】
闫正在吃饭,接到魏荔莹的电话,心里“圪咚”一下,一下从云端掉进深渊,脸色十分难看。
“发生什么事?”老爷子问。
“学校出点事,我必须赶过去。”老闫放下筷子,穿上衣服匆匆离开。
“女人当家,墙倒屋塌。”老闫边开车边诅咒前妻,开始后悔不该把孩子交给李兰。
从教育学的角度讲,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爱,也离不开母爱,为了缓解闫雨和母亲的关系,昨晚他把儿子丢给李兰,让她们母子俩有沟通融洽的机会,不曾想老爷子不高兴。
老爷子一辈子教书育人,是知书达理之人,不是因为孙子跟她妈妈在一起而生气,而是,闫雨每天都在这生活,把他接走应该说一声,住旅馆也应该打声招呼。
为了平息老爷子心中怒火,闫逸飞去亲爹家灭火,此时正在吃饭。从这里到李兰的新家不过五公里,老闫连闯两个红灯,下了车直奔李兰的家,敲门没人应,敲隔壁的门,也是如此。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楼道里没有灯,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