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雷德上校望着卢卡什上尉苍白的面孔和他眼睛边浓浓的黑眼圈,不无欣赏之意。卢卡什上尉则竭力使自己避免回应上校的眼光,只能掩饰性地望着营地的部署图。这张部署图是上校办公室里仅有的装饰品。桌子上放着几份报纸,上面有几篇用蓝色铅笔圈出来的文章。上校又浏览了一遍,说:“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勤务兵帅克被捕了,知道他这个案子很可能要转到师军法处去审讯。”
“是,上校先生。”
上校意味深长地说:“当然,这个事情不会到此为止的。你应当清楚,帅克这件案子引起了当地居民的公愤,而且这件丑事还和你有牵连,上尉先生。师部给我们提供了几篇对这件事的报道,你给我大声念念。”他把上面有用铅笔圈出来的文章的报纸递给上尉,上尉只好用干巴巴的声音念着这起有关丑闻的报导和社论来了。
有关丑闻的社评充满着诸如“帝国的光荣”之类的词句:
“纲纪与秩序”,“人类的坠落”,“人类的尊严和光荣惨遭蹂躏”,“兽欲的发泄”,“屠杀生灵”,“歹徒”,“幕后指使”等等,读起来好像捷克军队侵犯了该文作者个人,把他打倒在地,用穿着高筒靴子的脚踩着他的肚腹似的。这篇文章就是作者饱遭痛殴的惨呼的声音实寻,至少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
“《周刊》和其他普利斯堡的报纸提到你时无不眉飞色舞,”施雷德上校说。“你对这些自然不会感兴趣,因为不管怎样报道都还是那些臭事。不过也许你有必要看看《克玛诺晚报》上的一篇文章,上头说你在饭厅里用午饭的时候,试图当着她丈夫的面强奸卡柯尼太太。你用军刀威胁这个可怜的老公,逼着他用餐巾堵上他太太的嘴,不许她叫唤。这是最近关于你的新闻报道。”
上校笑了笑,接着说:
“师部的军事法庭委派我来审问你,并且把有关的文件都送来了。要不是你那个传令兵,那个倒霉的帅克,这事早过去了。跟他在一起的有个叫沃基契卡的工兵,结束了那场混战后,他们把他带到警卫室去,在他身上搜出你给卡柯尼太大的那封信。开审的时候,你那个帅克说,那封信不是你写的,说是他自己写的。法庭上把信摆到他面前,要他照样写一份来对对笔迹的时候,他一口把你的信咽下去了。然后法庭又拿出你写的呈文来,好用你的笔迹跟帅克的加以对照,结果就是这样。”
“上尉先生,我根本就不认为你的那个帅克,还有那个工兵在师部军法处的证词有什么用处。他们两个都坚持说这是一个玩笑引起的。老百姓不明白是开开玩笑,殴打了他们。他们为了维护军人的荣誉才还手的。在审问中,你的那个帅克确实是个活宝。他的那些疯话我就不用说了,身为团长,我已经关照过有关的报纸用军法处的名义来更正报纸上的那些文章。今天已经发通知了,我想,我已经尽了全力在平息那些下流的匈牙利报纸在混蛋的匈牙利老百姓中煽动的风潮。”
上校吐了口唾沫。
“上尉先生,现在你自己也该体会到了吧,他们是如何善于利用你在基拉利希达的行为来大做文章。”
卢卡什上尉望了上校一眼,上校接着说:“把帅克分给你们连当传令兵。”
上校站了起来,和脸色苍白的上尉握了握手:
“好吧,就这样吧。祝你诸事顺利,早立战功!”
卢卡什上尉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念叨:“连长、连部传令兵。”
此时,帅克可恶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眼前。卢卡什上尉吩咐军需上士万尼克给他找勤务兵来代替帅克。万尼克说:“上尉先生,我还以为你对帅克很满意呢!”
后来他听说上校派帅克到十一连当传令兵时,不禁惊呼:“感谢上帝!”
在军法处的一间有铁栏杆的看守所里,大家按规定在早上七点钟起床了,像在军营里那样整理好内务,帅克和老工兵沃基契卡,还有其他单位的几个士兵一起坐在靠门的床上扪虱聊天打发时光。
“兄弟们瞧,”沃基契卡说,“坐在窗子边上的那个匈牙利狗崽子在做祷告,他居然梦想着要万事如意!怎么样?你们的手不发痒?不想去给他几耳光?”
“可他是好人!”帅克说,“他是因为不想当兵才到这里来的。他反对战争,还是教徒,不愿去打仗杀人,所以被关起来了。他恪守上帝的十诫。不像有的人,老把十诫挂在嘴边,但只是说说而已!”
“他是个蠢货,”沃基契卡说,“宣就宣呗,宣完了不去理会它不就行了吗?”
“我已经宣过三次誓了,”一个士兵说,“不过也当过三次逃兵了。假如没有一张证明我在十五年前因为神经错乱打死了我姑妈的医生证明,我在前线已经第三次挨子弹了。现在我那个死去的姑妈老是帮我摆脱困境,到头来,也许我可以混过这场战争,还保留着全身。”
帅克问:“老兄,你为什么打死你姑妈呀?”
“大家都会认为是为了钱财。那个老太婆有五个存折,当我满身伤痕,穿得破破烂烂地投奔她的时候,正好赶上银行给她寄利息。除了她以外,我在世上没有亲人了。我求她收留我,可是这个死老太婆,她要我自己谋生,还说什么我年轻力壮,什么什么的。所以我们就争吵起来了。我只是用拨火棍敲了她的头几下,又朝她脸上打了几下,打得她变了形,连我也认不出来她是不是我姑妈了。于是我就挨着她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问:‘你是不是我姑妈呢?’第二天邻居们发现我坐在已经死掉了的她的身边。后来我进了斯莱比疯人院,直到战前精神病院的检查委员会裁定我已经痊愈了以后,我又不得不回来补上我的军役。”
帅克说:“总之,你这件事很糟糕,不过你不要就此灰心丧气,就像比尔森一个名叫杨纳切克的吉普赛人一样。一八七九年的时候,他因为谋财害命,杀害两个人,而被判绞刑。在把绞索放上他的脖子的时候,他还在自我安慰说,一切都会转危为安的!他还真说准了:在最后那一刻,他被从绞刑架下带走了,因为那天正赶上皇上的生日,不能把他处以绞刑。真是刚好让他赶上了。要推迟到第二天,皇帝生日过后,他才被绞死。不过这小子虽死了,可还是有福,第三天他就得到了宽恕,在对他进行复审的过程中,一些事实表明,这件案子是另外一个杨纳切克干的。后来又给他昭雪,把他从犯人墓地移到教堂墓地,再后来……”
“再后来我给了你几个巴掌,”沃基契卡说,“你这小子瞎吹什么?你看,我正在为军法处的审讯提心吊胆,你这个家伙还像没事似的。”
帅克说:“我们是一起去过堂的患难之交,总得聊点儿什么吧,沃基契卡,我只是想让你想开一些!”
“去你的吧,”沃基契卡吐了一口唾沫,“人家满腹心事,只想早点儿摆脱厄运,出去找匈牙利小子算账,可你却想用空话来安慰人。”
帅克说:“咱们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最要紧的是在法庭上永远不要说真话。说实话,谁要是上了别人的当了,谁就完蛋了。如实招供不会有什么好处。”
沃基契卡发火了:“圣母马利亚,我实在无法忍受了,说这些顶个屁用,我真不明白!”
这时候过道里面响起了脚步声和巡逻兵的喊声:“又来一个!”帅克高兴地说:“我们的人又多了。他们那里兴许还有点儿烟屁股吧!”
门开了,一个志愿兵被推了进来,他就是曾经跟帅克一起在布杰约维策坐过禁闭火车厢,后来被分到先遣连伙房的那个知识分子。
“赞美耶稣基督!”他一进来就说。帅克则代表大家答道:“永远!阿门!”
志愿兵满意地看了帅克一眼,把随身带的毯子放在地上,坐在捷克人那边的条凳上。然后松开绑腿,取出藏在里面的香烟分给大家。又从皮鞋里掏出火柴盒上的沙面和几根弄掉半截的火柴。他划燃火柴,小心地点燃了香烟,又给大家点上火儿,然后大大咧咧地说:“他们指控我煽动士兵造反。”
“这没什么吧?”帅克说,“小事一桩。”
志愿兵说:“我等着,瞧瞧,是不是靠这些大大小小的军事法庭,我们就能把仗打赢。既然他们千方百计地要和我打官司,我就奉陪。说白了,一场审判也改变不了局势。”
“你怎么煽动士兵造反的?”沃基契卡望着志愿兵,一脸的同情之色。
“我不愿意打扫禁闭室的厕所,他们带我去见上校。那人真是一头蛮横的猪!他只知道大吼大叫,说我是一名无名小辈,只是当局点名要发落而已,所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还说他简直奇怪地球上会有我这样的生物,而且地球居然没有因为这样而停止转动。后来上校被我气得好像一匹吃了辣椒的母马,牙齿咬得直响,对我嚷嚷——
‘你到底扫不扫厕所?’
‘不扫,坚决不扫!’
‘你,你给我扫,你这个下流的志愿兵!’
‘不扫,我就是不扫!’
‘该死的,信不信我叫你扫一百个厕所!’
‘不信,上校先生,我不但不会扫一百个,我连一个也不会扫!’
就这样‘你扫不扫’、‘我不扫!’的吵个没完没了。‘厕所’这个词就像绕口令一样在我们的嘴里抛来抛去。上校像发了疯一样在办公室里面乱窜,最后他坐下威胁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否则我要以叛乱罪把你送到军法处严惩。你别以为你是个在战场上第一个挨自己人枪子儿的志愿兵。在塞尔维亚,我们已经绞死了十连的两个志愿兵,枪毙了九连的一个志愿兵。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冥顽不化。那两个被绞死的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杀死一个游击队员的老婆和儿子。九连的那个是个平板脚,借口说脚肿了,想当逃兵——说说吧!你到底扫不扫厕所?’
‘报告,上校先生,我不扫!’
上校望着我,问:‘你是不是个泛斯拉夫主义党徒呀?’
‘报告,上校先生,我不是!’
后来我被带走了,还宣布我犯了叛国罪。”
帅克说:“我看你最好还是装疯卖傻的好。我被关在警备部拘留所的时候,有一挺伶俐的小子,一个很有文化的商业学校的老师和我们关在一起。他是从前线开小差跑回来的,他们本来想开庭审理他,判他绞刑,以杀一儆百,可是他轻而易举地逃脱了。”
这时候,钥匙在锁孔里面响了几下,看守走了进来:
“步兵帅克和工兵沃基契卡去见军法官先生!”
他们站了起来,沃基契卡对帅克说:“你瞧他们这帮混蛋,天天过堂,也没有什么结果!他妈的,还不如给老子判个刑,省得弄得老子不痛不痒的。把咱们成天审个不停,而匈牙利人在一边看热闹,想起来就憋气!”
这座房子的那一面就是师部军法处的审讯室。在去审讯室的途中,工兵沃基契卡跟帅克讨论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面对真正的裁判。
沃基契卡思索了一会儿,对帅克说:
“帅克,等一会儿在法官那里,千万别沉不住气,咬住上次呈供的口径不放。要不,我就完了。记住关键的一点,你亲眼看见那些匈牙利小子先动手的。总之,这宗案子里咱俩可是小命系在一起啦!”
“别担心,沃基契卡,放心好了,千万别发火。”帅克安慰他,“在军法处里受审有什么了不起?你要看看以前军事法庭那才算开了眼呢。”
沃基契卡说:“我在塞尔维亚时,我们旅里面每次绞死游击队员的时候,都会发给刽子手香烟。绞死一个男的奖励十枝‘运动牌’香烟,如果是绞死女的或者小孩子,就给五枝。后来军需部为了节约开支,就把他们排成一队枪毙。”
卫兵们开始催促,于是他们不得不走了。
他们刚走进师部军法处,哨兵就把他们带进了第八号办公室。军法官鲁勒坐在一张堆了很多公文的长桌子后面。他的面前放着一本法典,法典上放着一杯残茶。桌子旁边放着一个假象牙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的耶稣绝望地望着十字架的底座,那上面尽是烟灰和烟头。
军法官鲁勒这时候用一只手在十字架上灭了烟头,另一只手则端起茶杯,茶杯的底儿和书皮粘在了一起。
沃基契卡的一声咳嗽,把他的思绪从书上的男女生殖器图画中拔出。
“什么事?”他一边继续看着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图画,一边问。
帅克回答道:“报告,军法官先生,沃基契卡受了凉,现在正咳嗽。”
这时候军法官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帅克和沃基契卡。他马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说,“你们到底还是来了,为什么这么慢吞吞的?我叫你们九点来,可是现在都十一点了。”
他向摆出稍息姿态的沃基契卡吼道:“你怎么站的?畜生!官长没有允许你稍息,你竟敢如此随便?”
“报告,军法官先生,”帅克回答道,“他有风湿病。”
军法官打断了他的话:“闭嘴!我问你的时候,你再回答!懂不懂规矩?三次过堂都没让你学规矩?等着吧,像你这种惹是生非的家伙,会有你好看的——咦,卷宗呢?”
他从一大堆公文里面抽出了一个标有帅克和沃基契卡名字的厚厚的卷宗,说:
“你们甭想借一次斗殴事件就赖在军法处不走,好躲过上前线。为你们的事情还要麻烦我军法处打电话。你们这些猪猡!”
他叹了一口气。
“别装正经了,帅克,我敢担保你到了前线不会再有和匈牙利人打仗的兴趣,现在已经正式给你们结案,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各自回自己的部队去,在那里接受纪律处分,然后就跟先遣连上前线去。你们要是再犯在我手里的话,杂种,我就会把你们教训个够,让你们再也别想高兴起来!这是你们的释放令,你好好拿着。把他们带到二号室去。”
帅克说:“报告,军法官先生,我们一定记住您老人家的教诲,谢谢您对我们的恩典。我们应该叫您大善人。我们还得多多请您原谅,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们真的过意不去。”
军法官朝着帅克大吼起来:“滚蛋!要不是施雷德上校替你们说情,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呢?”
当卫兵把他们领往二号房间的时候,走在过道里,沃基契卡才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领着他们的士兵担心自己耽误了中午饭,一个劲儿地催他们:
“喂,小伙子们,快点儿走,别磨磨蹭蹭的!”
沃基契卡回敬他别太放肆,说他应该庆幸自己是捷克人,不然他早就把他像咸鱼一样撕碎了。由于办事员都去吃午饭了,所以押送兵只好把他们暂时领到军法处的牢房去,气得他把师部所有的办事员都骂了一通。
他垂头丧气地说:“唉!那帮强盗又要把我那份汤里面的肉片独吞了,只给我留些筋骨。昨天我也是押两个人到营房里去,结果有人把我的饭吃掉了一半。”
沃基契卡这时又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他说:“你们军法处的人都是一群饭桶!”
回到牢房后,帅克哥俩把结案的情况告诉了志愿兵,他兴奋地叫道:“这么说,伙计们,你们要到先遣连去了。就像捷克旅行杂志里面的广告语那样,我祝你们‘一路顺风’!万事俱备,只待发配啦!大名鼎鼎的管理处的长官们一切都会替你们考虑到的。你们将分到加里西亚去,你们要高高兴兴、轻轻松松地上路。你会感觉像在家乡一样。”
午饭以后,在帅克和沃基契卡去二号室之前,一位曾跟他们患难与共的不幸教员把他们叫到了一边,悄悄说:“到了俄国那边,别忘了马上用俄国腔对俄国人说:‘你们好啊,俄罗斯兄弟,我们是你们的捷克兄弟,跟奥地利人不一样。’”
他们一走出军法处的牢房,沃基契卡突然想做出些示威的行为,表示一下他对匈牙利人的仇恨,为了显示他并没有因为这次牢狱之灾而变成软蛋所以他踩了那个因为不愿当兵而被关进来的匈牙利人一脚,还对他嚷道:“把你的臭鞋套在蹄子上,你这欠揍的小子!”
因为对方没有回击,因此,他意兴索然地对帅克说:“他总该对我说点儿什么吧,可是这个笨蛋一声不吭,任凭我践踏他的尊严。妈的,帅克,这回没有入狱,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耻笑我们的。可是我搏斗起来像狮子一样勇猛呀。这件事情都是你小子太浑蛋,所以才没给我们判刑,给了咱们这么一个证明,好像我们不会打架似的。他们会怎么想咱们呢?我们的好汉名声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了么?”
帅克宽宏大量地劝道:“亲爱的,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不高兴呢?没错,我是在过堂的时候瞎编了一气,可这是必须的呀。军法官后来就再也没有问我什么了,这就已经足够了。你只要记住,在军事法庭上,什么也不能承认。”
工兵沃基契卡说:“我要是吃了屎,那当然不会承认啦。可是我要让他明白,他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好汉说话。不幸的是我们却被释放了,以后让我在江湖上怎么混?等打完仗,我退了伍以后,我要是再遇到那个畜生,我一定要让他明白我到底会不会打架,然后再到基拉利希达大打一场,让所有的人都躲到地窖去,让他们只知道我是来基拉利希达看望这帮流氓无赖、混账东西来了。”
帅克和沃基契卡就要告别了。分手时,帅克对老士兵说:“仗打完了以后,就来看我吧。每天晚上六点钟,你都能在战场街的‘管你够’酒家找到我。”
“知道了,我一定会去,”沃基契卡答道。
两个朋友分手了,在他们走了颇长的一段路后,沃基契卡在帅克的身后喊道:“等我到你那儿的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找点什么好东西来消遣。”
帅克放开嗓门儿,回答道:“打完仗后,一定要来呀!”
后来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好一会儿后,从第二排楼房的转角处还传来了沃基契卡的声音:“帅克,帅克?‘管你够’酒家怎么样?”
帅克以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很有名的!”
“我还以为是斯米霍夫产的啤酒名称呢。”工兵在远处喊道。
帅克回应道:“那里还有姑娘呢!”
“那好,打完仗以后,晚上六点钟见。”沃基契卡喊道。
帅克回答道:“你最好还是六点半来,万一我有点事儿,在什么地方耽搁了呢。”
然后,又走了老远,又听见沃基契卡嚷道:“你就不能想办法六点钟到吗?”
帅克听到朋友在老远地方的回答,说道:“好吧,我就六点钟到吧!”
好兵帅克和老兵沃基契卡就这样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