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班级群发了一张关于贫困补助的表,其中有一栏是特殊优待。特别符合这届班主任的选择,却一点没有我那些年不喜欢的老师的样子。至少,那些年的不理解,现在看来,没有妈妈确实是很难过的——心里难过加上日子难过。
不过区区五百块钱,不过两班人一期一换。改变的无非是对这名老师新的认识。映照了那些家长之前所谈论的话,还是太年轻。
五百块钱做不了什么,在我看来,孩子们半期在学校的伙食费?不想要,也不差那五百块钱,不然上午在超市,也不会拿起看了看,不买却不小心摔坏包装的东西付款了。我只是失望,对自己、对孩子、对老师,当然,更多的是怪自己无能,不敢要求老师,也没必要责怪需要安慰不明就里的孩子。比较责备和打骂,这可能影响一生的一件小事。
心里多少是有些堵的。如果真像孩子说的,成绩好的、表现好的、家境好的,那我们岂不是一样也不占。承认自己的平庸很简单,慢慢相信是自有天意。承认孩子的平庸,却一次次又打破这种认知。
找原因分析:发现爱玩、不想做作业、少做作业,发现我曾几何时有过可笑的不经意的显摆?找案例分析:谁谁家有很多贷款;找典故分析: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少年时,家里接受了美国捐赠的一床蓝色印花被子后的珍视与侮辱……结果发现竟然过不去的是自己。很多年来,我试图打破不公平,躲避人群来掩藏我畏惧这种三角之间的不公平。结果发现,它根深蒂固,或许压根儿就掌握着我们每个人的命门。
命门,一点儿也不错。把握的好,它是门,把握的不好,或许就是命运,乃至命。
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大概一二年级的时候,那会儿大家的家庭状况都不是很好,不说穿衣吃饭,贷款应该是家家必有的,不能及时交学费也是常有的事。不像现在,好像交迟了就没有学上似的。
有个男同学,我印象特别深刻,一是他家庭特殊:妈妈去世,姐姐和爸爸外出打工,他跟着大伯大妈。二是他成绩不行,过于调皮,因为玩儿雪挂了生锈的钉子,打了第一次听说的破伤风。三是他欺负我,恶意的那种,在我们回家的路上边骂边朝我丢石头,还……算了,不说了。
就是这样一个同学,得到了大城市人捐的漂亮的新书包,免除了学杂费和借读生费,和另一个看起来很乖的女生一起。看起来很乖的女生的故事,像极了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故事一样有意思,下回再讲。
当然,在那个离婚率极低的年代,丧母,真的算是老师们关爱一个孩子最大的理由了。
另一个女生,印象不好不坏。没有了妈妈,爸爸外出打工。如今当了教师,过得不错。六年级那会儿能有事没事就进城,能喝四块钱一瓶的脉动。
两千零几年,我们还喝着两毛钱一勺的汤。我长到十二岁因为近视,才在两岁之后,因为实在看不见黑板上的板书,进城配了付眼镜,自那以后到十五岁外出读书就再也没进过城的年代。
我给她挤过一颗青春痘,过后这个看似跋扈的女孩对我也还不错。很多年都记着她,因为她妈妈的坟一直在那,在我回娘家的路上。小时候在我天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对老师对她太好再不满意,也不敢在她妈妈坟附近说,那毕竟是她妈妈呀。
那时我们不知道有妈妈的好,也不知道她没有妈妈的苦。现在她过得好,很感激,感激她的幸运,她的努力。而那个男生,不知道,很早就休学打工了,也不知道我们亲爱的小学老师当年对他的优待,有没有温暖他的人生,不要做一个看得见看不见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