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过去了,两人真的没有再联系。
佳音觉得,既然这是他想要的,她只能选择成全。
第二天又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再联系。
可是,当她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心底却不禁有了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以往,即便没有通话,两人也经常会发些微信什么的。
可是这两日,当她数次打开微信,看到里面没有任何消息提醒的时候,她的心却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那几日,佳音不仅仅没有去联系云少霆,更是想方设法的在躲着夏琳,就怕她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尽管她也曾屡次遇见过夏琳,可是却依旧选择了在她看到自己前绕道而行了。
然而,夏琳怎么会看不出她在躲着自己呢,可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将计就计。
张帆不解,也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好好的劝劝佳音。
可是夏琳却对他说:“因为佳音并不是无情的人,只是她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软弱又有点小聪明,实则性子却有点轴,不懂得转弯,所以有些事情,如果她自己想不通的话,我再怎么劝都没用。”
事实证明,夏琳并没有分析错,当事件渐渐冷却,当佳音屡屡打开微信却看不到任何一条未读消息的时候,她的心中不知不觉间萌生出了淡淡悔意。
第三天,第四天……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微信里,那条熟悉的对话框依旧还在,可是聊天记录,却还停在几天前。
夜深人静,当佳音的微信铃声响起,她满含惊喜的打开了手机,可是未读记录里,却依旧只有腾讯新闻发来的消息。
她失望的放下了手机,坐立在床上,心中不禁在想:当初一心想要保持距离,不让自己动心的是她,如今,这般害怕失去的,却又是她,她不禁问自己,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想着想着,儿时的一段回忆,渐渐浮现在了她的脑中,于是,她静悄悄的,小心翼翼的起身,打开了自己的床头柜。
在那个床头柜里,还有一个硬纸盒,佳音径直伸手,打开了那个硬纸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塑料的,芭比娃娃。
那个芭比娃娃看上去,年数已经久远,塑料材质的皮肤,也已经覆盖了一层层厚厚的黄污。
娃娃的身上,还穿着一件粗麻布料,手工一般的裙装。
佳音伸着拇指,轻轻的抚摸着那娃娃的脸庞,眼角流露出了一抹淡笑,轻声细语的说:“好久没有将你拿出来了,原来,你已经这么脏了。”
关于这个娃娃,佳音有一段抹不掉的记忆……
那是佳音10岁不到的事了,那时在女孩们之间,风靡着一种玩具,就是学校里卖的,1元钱一个的塑料芭比娃娃。
那时的佳音,望着其他的小朋友玩,心底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她也好想要一个自己的芭比娃娃。
可是她没有,她望着堂姐手中摆弄的芭比娃娃,满眼的羡慕,可是堂姐却因为怕她弄坏了,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于是,她便求母亲买给她,可是,母亲却说那是浪费钱,所以怎么也不肯买给她。
直到后来,有一天,爸爸要出远门打工了,佳音不舍的拉着父亲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父亲再三劝说,说自己出去打工也是为了挣钱,佳音没有办法,她明白父亲离家的无可奈何,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不听话。
可是,那样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真的舍得父亲离开呢,于是她便说,要父亲买一个芭比娃娃给她,她就不再哭闹了。
也许对于当时的玉明风来说,那只是佳音想要玩具的一个借口,可是对于佳音来说,如果有的选,她宁愿什么玩具都不要,也希望爸爸能留在自己身边。
后来,父亲真的给了她一块钱,还当着她的面,交到了佳音堂姐的手中,让她帮佳音也买一个。
堂姐答应了她,后来父亲走了,佳音故作坚强的送走了父亲,没有流一滴眼泪,脸上还挂着笑意,口中还不断地在和母亲炫耀着,父亲给她钱买芭比娃娃的事。
那一刻的她,仿佛看不出一丝不舍与悲伤,好像之前的所有闹腾,都只为一个芭比娃娃一般。
直到后来,母亲忙去了,她的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她的眼泪,没有忍住的落了下来。
她不敢在母亲面前哭,因为,她知道母亲不喜欢看她随便落泪的样子,可是她的心中,却无论如何,也隐忍不住对父亲的思念与不舍。
尽管,父亲即便在家,也没怎么陪过她,每天都是与好友约了打牌,可是至少她知道,每天早上她一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会是父亲的笑脸。
可是现在,他走了,明天早上,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父亲就已经远在他乡了。
佳音独自一人坐在那,默默地哭了很久,直到母亲忙完,回到屋里的时候,她才立即擦干了眼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身便去玩了。
到了第二天,堂姐真的替她将娃娃买回来了,她拿着那个仅一块钱买的塑料娃娃,简直爱不释手。
她替那个金发碧眼的娃娃,梳妆,替她梳理头发,帮她换衣服等等等等,一玩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舍不得撒手,直接就放在了自己的床边。
对于她来说,那个娃娃不仅仅是个玩具,还是她渴望了很久的一个东西,更是父亲离开前,留给她唯一的一个纪念。
可惜,这个娃娃,在她的身边,却并没有留多久……
后来有一日,佳音从外面玩回来后,却发现小婶来了自己家,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儿子,也就是佳音的堂弟。
母亲甄文凤和小婶二人坐在客厅里说话,堂弟他则是独自一人蹲在房间的角落里,仿佛在玩着什么。
佳音缓缓凑近,才发现,自己的娃娃已经被他拆的七零八落,头和四肢都分开了。
佳音本想要将娃娃拿回来,可是,堂弟却仗着佳音的身体不好,抢不过他,一再嘲讽说佳音:抢不到。
令佳音绝望的不仅如此,一旁的母亲更是冷眼旁观,还严厉斥责佳音,说:“让他玩会就是了,一个娃娃而已。”
母亲的冷眼旁观和命令,让佳音绝望,再看看堂弟的母亲,佳音的小婶,她仿佛根本就没有想管的意思,佳音唯有隐忍着泪水,眼看着他,将那娃娃百般蹂躏。
一会儿,他拿起了牙签与针,将那娃娃戳的千疮百孔,一会儿,他又炫耀似的,在佳音面前展现着他的大力,用力地将那娃娃的身体拆的四分五裂。
最后,当堂弟和小婶离开的时候,那个娃娃早已破烂不堪,连拼都拼不回去了。
她满眼恨意的望着那个娃娃,她好恨,她恨堂弟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恨小婶为什么不管他,不过她最恨的,是别人的母亲都可以无条件的纵容自己的孩子做坏事,可她只是想要留住自己的东西,母亲为什么要阻拦,还要骂她。
后来,母亲拿起笤帚,来到了房间里,清扫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将所有垃圾都扫进了簸箕里,包括那个已经不成型的娃娃,边扫还边说:“你看看你,买这个娃娃干嘛,白白浪费了1块钱,那人家是客,人家来了要玩,我一个大人,总不能帮着你跟他抢吧。”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虽然我抢不过他,可是你只要一句话,他会还给我的,你为什么要骂我?”
“那你要我怎么办!”甄文凤一听,大怒道,“我一个大人,为了你一个小孩玩的东西去凶他吗,怪只怪你自己不把东西放好。再说你反正已经玩过了,坏了又怎么样呢,正好下次别再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了,玩什么玩,你要有那时间不如多锻炼锻炼身体,医生说的你全忘了吗?”
母亲的威严与呵斥再一次的震慑住了她,从那日起,她再也没提过那个娃娃的事,可是那个娃娃,却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心里。
之后,她曾无数次,跑到严厉的大伯家里去玩,可是却并非为了玩,只是想要看一看,他家的橱窗里,堂姐的那一个娃娃,只是为了看几眼而已。
尽管,大伯的表情是那般严厉,那般冷峻,每一次佳音见了,都不禁感到害怕,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常常会借口去玩,只为了看一眼那个娃娃。
再到后来,村里宣布搬迁了,堂姐比佳音一家先行签字,先行搬走,临走前她送了很多东西给两人的堂弟。
已经将近20的堂姐,将那个她已经许久不曾再碰过的娃娃,送给了佳音,还有一些其他的玩具,和一个她不曾带过的新手表一起,全都送给了堂弟。
时隔了多年,当那个只能隔着玻璃窗望着的那个娃娃,捏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刻,佳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也许是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童心吧。
拿回娃娃后,她随手,便将它放到了一个放针线的抽屉里,许久都不曾打开过那个抽屉。
直到后来有一天,年幼的锦天打开了那个抽屉。
为了不让他碰里面的那些危险物品,甄文凤取出了娃娃给他玩。
直到那一刻,佳音才不自觉的,心底里萌生出了阵阵担忧。
可是她不敢出言阻止,唯有默默的看着看着,直到他玩腻了,放下后,佳音才上前将那娃娃收了起来。
锦天虽是男孩,却并不似堂弟那般的蛮力,虽然他也拆掉了娃娃的两只胳膊,可是那胳膊毕竟是能安上的,所以也不算损坏了。
经过那一次,佳音才真正开始在意起了那个娃娃,她望着那个娃娃的脸,心中无数次的,想起了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个,与这个完全不一样的那个娃娃。
在她心中,那个娃娃,比这个要好看,她要喜欢的多,可是她知道,那个娃娃早已经没有了,如今她手中的这个,也只能算个慰藉了吧。
后来,她用不要的衣服,片片剪裁,给那娃娃做了小裙子,还用别针,给它编了头发,虽然她的手工很生疏,针线活也并不好,可是做出来的衣服,勉强还是能看得过去的。
再到后来,锦天开始越来越爱玩玩具的时候,佳音便将那娃娃,悄悄地,藏在了一个并不常开启的抽屉里,只是偶尔会拿出来看一看。
因为她知道,锦天什么都不懂,弄坏东西也是难免,可是母亲却从不会向着她,如果东西拿出来了,锦天一定会弄坏的。
后来搬家的时候,佳音将娃娃偷偷藏了起来,就这样用藏得方式,把它从老家带到了租的地方,又从租的地方,带到了小区里。
本以为到了小区以后,锦天也已经长大了懂事了,那个东西,也该安全了,她便没再将它放到抽屉里。
然而没想到,当有一天,大伯年幼的儿子来家里玩的时候,却也吵着要那东西,佳音本欲从他手中拿下来,可是历史却再一次重演,母亲又一次严厉的责骂了她:“给他吧,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东西,一辈子把自己当小孩吗?”
已经习惯了怯懦的佳音不再说话了,只能余光微瞟了两下,然后决定听天由命,任由那个孩子如何去处置那个娃娃。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没过一会儿,锦天却从他手中哄下了那个娃娃,并且将它藏到了佳音房间里。
对于锦天来说,他是个男孩子,自然不会爱玩什么芭比娃娃,可是他知道佳音曾经失去过那样一个娃娃的故事。
虽然,他不知道对于佳音来说,现在这个娃娃代表了什么,可是他却知道,他的这个姐姐,身边没有一样玩具,却将这个小女孩的玩意留了这么久,那么这必然是她所珍视的,所以他想要帮着她守护好,佳音这唯一剩下的,童年的回忆。
从那天过后,佳音便再一次,将这个娃娃,放进了抽屉里,没有再拿出来看一眼。
因为她知道,即便放进了床头柜里,也并不代表着安全,她不过是舍不得主动放手而已。
至于为什么不再看它,那是因为她怕,她怕她终究还是留不住这个娃娃,她想,如果最终注定她留不住,那么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对它再注入感情,这样至少失去的时候,她不会有那么的痛苦……
这一刻,她望着那个娃娃脸上厚厚的黄垢,不禁想,他对云少霆,何尝又不是这种心思呢,害怕失去,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可是却又怕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最终失去时会令自己更加痛苦,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下,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冷漠,变成了他眼中,无情的那个人。
可是……对于云少霆,她真的从来都没有动过心吗,如果没有,那当她看到有人向云少霆示好时,那心底里涌现出的酸意,又是什么呢,真的只是因为害怕失去这个依靠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不是应该感到恐惧担忧吗,为什么会有酸酸的感受呢?
带着这个疑问,搂着那个全身蜡黄的娃娃,佳音渐渐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