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7月。
一天中午,辛静头顶着炎炎烈日骑车回自己的小家——成业单位的一间筒子楼宿舍。
进入楼道,只见成业满头大汗地在灶前忙碌。
“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辛静凑近灶台,伸着头往锅里看。
“糖醋排骨已经上桌了,干煸豆角马上就好。这地方呛得很,快进屋吧。”成业用左手揽了一下辛静的腰。
饭桌上。
成业一边给辛静夹菜,一边说:“有个好消息。”
“说吧,我也有。”
“女士优先,先听你的。”
“不嘛。你先说。人家想先知道你的。”
“那我就说了,我评上讲师了。”
“是嘛。老公,你太棒了。”辛静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该说你的了。”
辛静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成业眼前晃了晃。
“钥匙?这不是咱家的呀?哪来的?难道是……”
“你猜对了。单位分配给咱们一套两居室的单元房。房子粉刷好了,可以随时搬进去住。”
“这可是惊喜啊!”
辛静微笑着注视着成业,高兴地点点头。
“搬新家需要添置些东西。正好要放假了,我负责采购吧,省得你大热天的上街,一不小心再中了暑。就是怕买的东西不合你的心意。”
“哪有的事。你肯独自冒着酷暑去采购,这是对我最大的体谅和关爱,我怎么会不满意呢?买回家的每件物品,都饱含着浓浓爱意,我都会喜欢的。”
“谁说你嘴笨、不会甜言蜜语的?”
“我的甜言蜜语别人是享受不到的,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在下受宠若惊了。”
吃过午饭,小两口坐下来,商量具体的采购事项。
“床、写字台、餐桌、彩电、冰箱可以直接搬过去。家具要添置一些,买成套的组合家具好呢,还是买单件家具?”成业征求辛静的意见。
“路上我也在想这件事。早就听说这边学校的教学质量比我们单位那边好多了,你现在也具备了分房资格,所以这次搬家应该是临时过度。你这边到时能分到什么样的户型还说不好,组合家具占地太大,将来搬家可能不好摆放,咱们还是买单件的吧。”
“好。那就两个双门大衣柜,再来套沙发。还要买洗衣机、窗帘。算算咱们的钱够不够?”
“我算过了,绰绰有余。”辛静起身,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成业。
“上个月的奖金。”
“多少?”
“125块,赶上工资了。企业就是这样,效益好就挣得多。不过,咱们还是要居安思危。我们科里曹师傅的媳妇原先在一家工厂上班,前段时间工厂破产了,一直在家呆着呢。”
“你别担心,有我呢。”
“我这人天生忧患意识重。有那么一句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对了,现在银行利息这么高,咱们下一步就开始理财吧。”
“交给你这个大会计啦。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了。”成业说着伸开双手狡黠地一笑。
“我懂。”辛静娇羞地扑进成业的怀抱。
入冬时节。
傍晚,辛静开门回到家,见成业还没回来,开始着手做饭。
“说好的我来做饭的,你怎么忙活起来了?快进屋歇着吧。”
“没事,谁做不一样呀。你单位离家远,我搭把手才像话嘛。”
“还是让我来吧。对了,今天老家来信了,催咱们今年回家过年呢。”
“是该回去过年了,这也是咱们计划好的。不过,我这几天总感觉不舒服,没胃口。”
“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
“不是,以往我的例假是非常准时的,这次都拖后半个月了。”
“是不是怀孕了?”
“我同事也这么说。”
“那快进屋歇着,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家门口就有医院,不就是做一个检查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第二天中午回到家。
“检查结果怎么样?是不是怀上了。”
“嗯。”辛静把化验单递给成业。
“太好了!”成业兴奋地把辛静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1991年7月。
辛静预产期快到了。
辛静生产前,玉晓带着大包小裹来到辛静家。
打开包裹,里面全部是为新生儿准备的各种衣物和被褥。
“娘,又让你费心了。”
“添丁的喜事,娘累点也高兴。”
这还是玉晓第一次来辛静家。
她打量着这个两居室的单元房。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家具和家用电器一应俱全。
玉晓感慨万千。这两个曾经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
“你们这么快,就把家建设得这么好,真让人惊喜啊!”
“这不都是跟娘学的吗?”
“我这心里还一直觉得亏欠你们两个呢!”
“娘,你这是说哪的话?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哩。”
玉晓到后的第二天早上,辛静开始了产前的阵痛。
玉晓和金成业赶紧将辛静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听着辛静在产房内撕心裂肺的惨叫,等在产房外的玉晓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在颤抖。辛静,你从小身子就弱,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一旁的金成业注意到这一切,找了把椅子过来,扶玉晓坐下。
“娘,你放心。辛静虽然外表看似柔弱,其实内心是非常坚强的,她不会有事的。”金成业安慰着玉晓。
经过漫长的煎熬和等待,产房内终于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是个女孩。”一位护士抱着婴儿走了出来。
“好好,只要母女平安就好。”
“让我看看,像我。”
玉晓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知不觉,玉晓来辛静家已有半个月了。
在这期间,玉晓对金成业这个女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孩子出生那天,正好是金成业放暑假的第一天。
在孩子出生的当天晚上,玉晓就在家中的台历上发现了一行字迹:下午3时19分(夏时制),友嘉出生。这无疑是金成业写上去的。
友嘉出生后,玉晓拿出两百块钱以示祝贺。辛静和金成业推辞半天,最后在玉晓的一再坚持下勉强接下了。
在辛静住院和回到家的这些天,金成业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他采购了多种食材,炖猪手,熬鸡汤,煲鲫鱼汤……
辛静产后有些便秘,金成业买回了据说能通便的香蕉。
辛静奶水不足,金成业及时给友嘉冲泡奶粉。
每逢友嘉啼哭的时候,金成业都会抱起女儿轻轻地安抚着。
金成业的耐心、细心、勤快和体贴,让玉晓对辛静放心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
看到金成业把辛静母女照顾得很好,玉晓决定回家看看,等金成业开学前再回来。
“娘,你把这些带上。”金成业说道。
“不用,不用,你们自己留着用就好了。”玉晓推辞。
“这些是吃的东西,那个箱子里是个高压锅。这是我和辛静的一点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我只是说了一句你家的高压锅好用,你怎么就给我也买了一个。”
“娘,既然成业都买回来了,你就拿回家用吧。”辛静开腔了。
友嘉出生后,玉晓经常往返石家庄,这引起了树旺的不满。
这天下午,敬品来串门,树旺又开始抱怨。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究竟想管辛静到什么时候?”
“树旺,你怎么总是抱着老观念不放。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到什么时候都是咱们的孩子。再说成业工作忙,还经常出差,我帮辛静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玉晓,我说你也是太爱操心了,你就是不帮辛静,她照样能挺过去。”敬品插话了。
“敬品,你是不知道呀。辛静从小体弱多病,手脚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麻利,她成长路上的每一步都让我揪着心。如今,看到她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又顺利地生下了健康的女儿,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来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眼下可能是辛静面临的最后一道坎,在这节骨眼,我不帮她还有谁帮她?我不心疼她还有谁心疼她?虽说,人这一生,离开谁都能活,但活的感受各有各的不同。咱们都是当娘的,深知带小孩子的不易。何况辛静这身子骨!”
一席话说得树旺和敬品都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