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旺,跟你商量件事呗?”
树旺最近一直忙着为生产队修理农具,家里的事情很少顾得上。趁着吃完晚饭的闲暇时间,玉晓开口了。
“啥事?”树旺有点漫不经心。
“辛静这次生病,让我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即使再穷,家里也应该备些应急的钱。现在离生产队分红还有一段时间,咱们还是卖掉一些过冬的煤吧,大不了明年开春早些烧柴。”
“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联系一下卖煤的事。”
“再有,我准备明天就去还了舅舅的钱,欠别人的我心里会不舒服。”
“也好。”
“还有,我现在身体恢复了很多,但辛静还太小,我还不能出工。可也不能总在家闲着。家里院子太小,放了柴火就什么都种不了了。
“我的想法是咱们明年养头猪,孵些小鸡。采野菜拔猪草这些活,我在照顾两个孩子的同时就可以做了。
“明年春天,我还想在猪圈和正房中间的那块地方搭个棚子,夏天就可以在棚子里做饭。屋里灶台处放置干草,除供自家的猪食用,还可以卖掉多余的贴补家用。”
“玉晓,你想的真周到。”树旺由衷地说,“搭棚子的事就交给我了。可惜的是咱们生产队的分红太少了,年年排名倒数一二。我辛苦忙碌一年,也分不了几个钱。最近,队里把分红不好的原因归罪于土地不如分红最好的17队,给大队提意见,软磨硬泡地把地与17队换了。咱们明年出工就到村北头了。”
“那人家7队能同意吗?”
“据说7队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举手表决,大部分社员都同意换。人家说了,咱们队是‘拉不出屎来怪茅房’,人家要做个样子给咱队看看。”
“人家说的没错,不从自身找原因哪来的好收成?”
“是啊,人家7队的口号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咱们队则是吊儿郎当、不肯出力的人太多。”
“摊上这样的生产队也是没办法,咱们只好自己动脑筋,想办法了。现在,屋里还是空荡荡的。等分红下来后,你去买些木料,趁农闲时节打上一两件家具。只要咱们一点点添置,一点点积累,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玉晓在给树旺鼓劲,其实也是在给自己鼓劲。
冬去春来,玉晓和树旺年前的想法一步步在落实。
卧室新添置了大衣柜和五屉桌。
院子里的棚子也搭起来了。猪圈里多了一头小猪崽。
夫妻二人辛苦但甜蜜地劳作着。
辛静已经学会了走路,开始吃一些偏软的饭食,但依然比同龄孩子瘦弱不少。
这孩子虽然已经学会了说话,但气力明显不足。饿了,她只会用手指一指挂在房梁上盛干粮的篮子;渴了,她则指一指桌上的茶壶。
开口讲话对辛静来说好像是种沉重的负担。
辛勤很知道心疼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尽管自己才三岁多,但每当玉晓忙碌时,她都会主动帮忙照看妹妹,还会像模像样地给辛静喂水、喂饭。
这一年,玉晓怀上了第三胎,预产期在当年的12月初。
秋日的一个午后,玉晓在家一边照顾辛静,一边和抱着儿子达达来串门的敬品聊天。
“娘,我和小芳到院子里玩丢沙包。”辛勤说道。
“去吧,记着别出院子。”
“知道了。小芳,咱们走。”两个小女孩手拉手往外走。
“你看,辛勤和小芳玩得多好啊!”敬品赞叹道。
“是啊。她俩倒是真投脾气。”
“玉晓,你这胎怀着和前两胎有什么不同吗?”
“也没什么不同。”
“都说酸儿辣女,你有没有想吃酸的?”
“不明显。”
“人家都说小孩子说话灵。咱们也试一试。”
“怎么试?”
“辛静,你说,你娘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算啦!这孩子不爱说话,你别难为她了。”
“金口玉言,那更准。辛静,姨给你说,那张画上的娃娃,你想要哪个,指给我们看。”
坐在炕上的辛静慢腾腾地站起身,径直走到画前,伸出稚嫩的手指,指向画中唯一的男孩。
“恭喜你了,玉晓。这一胎肯定是男孩。”
“你最会宽慰人了。那就借你吉言啦。我也希望这胎是个儿子,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
“婶子,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建业进屋了,已经长成了瘦瘦高高的半大小子。。
“建业,你来的正好,你说说,想让你婶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当然是弟弟了,我已经有两个妹妹了。”
“敬品,快别魔怔了。建业,作业写好了吗?”
“差不多了,就是有道数学题不会。你看,是这道题。”
“我看看,该这样做。”玉晓在纸上比划着。
“婶子,我会了。谢谢你。我走了。”
“玉晓,你对建业可真好。”
“就我现在这条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从心里多疼他一些罢了。建业这孩子实诚、能吃苦,就是少了人疼。”
“我看这一大家子,他跟你最亲。”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他好,他自然愿意跟我亲近。”
“你就是善良。就拿分家那件事来说吧。最吃亏的就是你和树旺,但对你公爹最好的也是你们两个。平日里嘘寒问暖、缝缝补补,家里做个差样的可口饭菜,比如包个饺子、做个馄饨,还总惦记着给老人家端上一碗。你公爹可没少跟我公婆念叨你的好!”
“这都是我分内应该做的。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吃点亏又算啥!”
“都能像你这样想,天下就太平喽!”
临近冬季,天气开始一天天变冷。
“树旺,天凉下来了,不知爹过冬的棉衣准备好了没有?”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好吧,我今天抽空去一趟。”
下午,玉晓抱上辛静(辛勤冬季照例由她姥姥照顾)向公爹的住处走去。
离院门还有几米远,就听见里面传出吵闹声。
玉晓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你整天向着老三家,还不承认。那你倒是说说,家里的金条、还有一坛子的银元都去哪儿了?”是二嫂的声音。
“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去哪儿了。就是有,也轮不到你来管,反正我没给老三。”公爹大声吼叫着。
“平时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好人都让老三两口子做了。你如果没给他们好处,他们傻了,会对你这么好?他们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二嫂声嘶力竭地大叫。
“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便宜都占尽了,自己不孝顺也就罢了,还无端指责别人。”
“他们孝顺?那你跟着他们去住啊?干嘛还赖在我的院子里?”
“你要了最大的院子,我不住这住哪?”
玉晓抱着辛静扭身离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为这个大家庭好,如今却招来如此攻击。玉晓觉得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