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晓产后一直虚弱多病,奶水严重不足,可又买不到母乳替代品,只好以米汤喂养嗷嗷待哺的辛静。
眼见辛静瘦得就剩皮包骨了,却无能为力。孩子经常是饿得一抱起来就睡着了,一放下就又醒了。
树旺为了让玉晓身体尽快好起来,到处延医诊治,但始终不见好转。
这天,树旺又要带玉晓去看病。
“树旺,不要花心思给我看病了,咱家没钱,禁不住这样折腾。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在家好好将养将养就行了。让我更担心的是辛静这孩子。”
“没事,等她满周岁能吃东西了,身体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不管怎么说,是我的粗心大意害了这孩子,我心里有愧呀!”
“你就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放宽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由于先天不足,后天又没有充足的营养,辛静总是病恹恹的,还时不时发烧,好在每次湿敷都能对付着把体温降下来。
到了冬季农闲季节,辛勤被她姥姥接走了,由姥姥和小姨帮忙照看。玉晓有了更多时间和精力来关注辛静。
好不容易,熬到辛静快一岁了。
一天上午,玉晓发现辛静比往常更没精神。一摸脑门,发觉很烫手。
玉晓慌忙像往常一样,兑了盆温水,把毛巾弄湿,敷在辛静脑门上。就这样,反反复复几个小时下来,孩子的体温竟然一点没降,反而感觉越升越高了。
天已过午,玉晓焦急万分。她心慌意乱地打开钱匣,准备抱辛静前往卫生院就诊,这才意识到早在几天前家里就不剩分文了。
玉晓匆匆扎上头巾,把辛静包裹严实,抱着孩子出了门。
她打算先借点钱给孩子看病。
向谁借?怎么开口呢?这让玉晓犯了难。
一向不愿开口求人的她真的难以启齿。
她犹豫着,抱着辛静在街上走来走去,却始终想不出该向谁开口,以及如何开口。
期间,她看见舅舅几次从街上经过,也和舅舅打过招呼,但借钱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她焦急而又沮丧地蹲在了墙根下。
舅舅又一次经过玉晓身旁,“玉晓,你一下午都在街上转悠,准是有什么事吧?”
玉晓迟疑半天,还是张不了口。
“是不是孩子病了?”舅舅加了一句。
“嗯。”玉晓点点头。
“那快带孩子去看病啊!是不是没钱呀?”舅舅从口袋中掏出伍角钱,递给玉晓,“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我……,我一有钱就归还。”
“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还钱的事。给孩子看病要紧。”
“哦,那就谢谢了。”
玉晓匆忙揣着钱抱着辛静急匆匆赶到村卫生院。然而,等待她的却是铁将军把门,因为她已经错过了上班时间。
当天晚上,玉晓一夜无眠。
她一直以湿敷的方式试图给辛静降温,但都无济于事。
“辛静病得这么重,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去医院吧?”第二天,吃过早饭,树旺说道。
“不用,生产队的活不能耽误,我一个人能行。”
“那我先走了。”
玉晓收拾好碗筷,准备带辛静去看病,却发现辛静双目紧闭,已然昏迷不醒了。
“辛静,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
慌了神的玉晓再次赶紧抱起辛静奔向卫生院。
诊室里,一位中年男医生正在给一位中年妇女诊治。
医生看到玉晓抱孩子进来,问道“是孩子生病了?”
“孩子烧得不行了。”
“我先看看,”医生站起身来,脸色凝重,“都烧成这样了,吃药、打针已经不管用了,告诉我你家在哪住?你赶快回家,准备好一桶井水。我看完这个病人就赶过去。”
“十字街口往西,井台前面胡同靠西第一家。”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带孩子回家吧。我马上就到。”
玉晓抱着辛静往家走。心想,孩子是不是没救了?医生是不是在敷衍我?
她边走边想,边想边哭,还没到十字街口,就听到身后一个男性声音传来,“还没到家呢?”
玉晓回头一看,医生骑着自行车追上来了。
“我先去提水,你抱着孩子直接回家吧。”医生说完,骑车直奔井台。
玉晓三步并作两步紧跟在后面。
正值隆冬时节,井台上积了厚厚的冰,三五乡亲正在排队取水。
医生不等自行车停稳,大声说道,“有个孩子发高烧,急需一桶水救治。”
“我这刚打上来一桶,拿去用吧。”一位乡亲说道。
医生提上水,众乡亲此时也都顾不上打水了,指引着医生来到玉晓家。
医生从玉晓怀中抱过辛静,把辛静的头朝下慢慢地浸入水桶中。
被井水刺激的辛静打了个激灵,医生赶快把辛静的头从桶中抽出来。
“快拿干毛巾。”
玉晓急忙拿起干毛巾为辛静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醒了,醒了。”不知谁说了一句,在场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烧得太厉害了,体温超过40℃了。
“一般说来,体温上升到39.4℃以上时,就不能再使用热敷退烧。应以冷敷处理,以免体温继续升高。
“考虑到这孩子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冷敷怕来不及了,万不得已,只能采取这种急救措施了。”
医生顿了顿,接着说,“数九寒天,水缸里的水太凉了不能用,所以才要用恒温的井水。
“还好,孩子总算醒过来了。接下来改用冷敷,当冷敷毛巾温度达到体温时,就换一次,估计到晚上烧就该退了。”
“谢谢你了,大夫,还不知道你姓啥呢?”玉晓诚恳地道谢。
“我姓齐。医院还有其他病人,我就先走了。”
“喝碗水再走吧?”玉晓慌忙要去倒水。
“不用了,照顾孩子要紧。”齐医生匆匆离开了。
中午时分,树旺收工回家。
“玉晓,辛静好些了吗?”
“哎呀,别提了,差点吓死我了。”玉晓把经过一五一十讲给树旺听。
“现在怎么样了?”树旺走向炕沿,怕冰坏孩子,使劲搓了搓手,这才把手放到辛静脑门上试了试。
正如齐医生所料,傍晚时分,辛静退烧了。
“树旺,快来看呀,辛静醒了,退烧了。”
树旺湊过来摸了摸辛静的额头。
“可不是嘛!总算有惊无险。”
“可怜的孩子,又一次把命捡回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看来,这孩子是福大命大,总能逢凶化吉。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即使以后再生别的孩子,我也要重点保护她。”
“好,听你的。”
玉晓那颗紧绷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