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喝酒有个习惯,一般都是由酒桌上德高望重或者有地位、有份量的人主导这场酒怎么喝。大多数情况下,主导人会让每个人讲一段话,内容不限,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大家干杯。他们把这种轮流敬酒的方式,称之为“提一杯”。
黄总举起满满的分酒器,说了一大段冠免堂皇的敬酒词,然后一仰头把酒倒进嘴里。这种喝酒的架式,分明是来者不善。冯园园看着段元彪同样大小的分酒器,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去阻拦段元彪,因为他迟到了十几分钟,黄总已经很不高兴了。
段元彪站起身,端起分酒器,仰起头也把酒倒进嘴里。一旁的黄总一边鼓着掌,一边说道:“痛快!我就喜欢段总这样的性格!跟段总喝酒,才是真的爽!段总,到你了,该你提一怀了!”
冯园园知道,如果按照黄总这种主导模式,每人都得提一杯,每提一杯就得喝完一个分酒器里的酒,每个分酒器少说也有二两多。桌子上一共十一个人,一桌喝下来每人得喝二斤多酒!
这样喝下去,谁也受不了,更不用说老板段元彪已经连续喝醉了七个晚上。
想到这,冯园园硬着头皮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对黄总说:“黄总,我能不能提个建议?”
黄总歪斜看眼睛看着她:“说。”
冯园园讨好地说:“谢谢黄总!黄总,我们段总是南方人,没喝过咱东北这种大酒。我建议大家能不能先吃口菜,缓缓?我和小蒋先陪大家喝着?”
“行啊!”黄总的脸色又变黑了,他拉长着脸对冯园园说:“段总是南方人,我能理解。冯总你可是地道的辽西人吧?这样,你和招娣喝多少,黄哥我今晚就陪你们喝多少。行吗,招娣?”
坐在一边的蒋招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可怜巴巴地看看冯园园,又向段元彪投去求助的目光。
冯园园接过话来,笑着对黄总说:“黄总这么看得起我们,老妹今晚陪定黄总了。不过,老妹我可不能三陪哟!”
听到冯园园最后这句荤笑话,黄总的脸上乐开了花。他在分酒器里倒满酒,把酒放在蒋招娣面前,说道:“小妹妹,你们冯总说了,你怎么样?今晚陪不陪哥?不用三陪噢,哈哈哈!”
听着黄总下流的笑声,段元彪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分酒器也倒满酒。然后,段元彪站起身,对冯园园和蒋招娣说:“我们都听黄总的,黄总刚才已经说了,每人提一杯。现在轮到我了,我来提一杯。”
黄总正得意地看着蒋招娣,听到段元彪的这番话,脸又黑了下来。
段元彪举着分酒器,对大家说:“今天我失礼了,先给大家道个歉,陪个不是。这杯酒,主要是敬咱们电力公司的弟兄们。老弟我初来乍到,感谢黄总和兄弟们给老弟我这个面子。我到辽西来投资,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以后要麻烦大家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黄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总之,来日方长,一切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
说完,段元彪一仰脖,二两五的白酒又进了肚子里。
这一次,黄总没有鼓掌。桌子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冯园园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沉闷,干巴巴地说:“吃菜吃菜,大家吃点菜。”
坐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蒋招娣突然站起身,她端着分酒器,对黄总说:“黄总,我真不会喝酒。但是,今晚我特别想敬您一杯。”
“噢?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今晚特别想敬哥一杯酒?说说理由。”黄总一反刚才的黑脸,色迷迷地看着蒋招娣,连声问道。
蒋招娣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我也是刚进我们君大公司不久,而且是第一次跟像您这么大的领导在一起吃饭……我说不好话,反正就是想敬领导一杯酒。”
“哈哈哈!”黄总被蒋招娣傻傻的样子逗笑了,他端起分酒器,问道:“行,老妹。你说怎么喝?一次一杯吗?”
“那不行。”蒋招娣撒娇地说:“您是领导,您得多喝点。”
黄总转头看着段元彪,开心地说道:“段总,你这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么小的姑娘都这么会说话,我喜欢。段总,你从哪把招娣招到的,这么好的人才,我都想挖她去我们电力公司上班了。”
段元彪听出了黄总话里的意思,他递给黄总一支烟,说道:“黄总你们是大国企,我们这种小民企怎么敢高攀?你别吓着招娣了,她还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呢。”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黄总指着桌子上的其他人,说道:“我们公司的班子成员今晚全到了,不信你问问我们搞人资的游总,公司还要人吗?像招娣这样的人才,我们公司需要吗?”
那个姓游的中年男人连忙附和道:“黄总,只要你说需要,公司就必须需要!”
一桌子的人都被他的这句话逗乐了,刚才略显紧张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
“但是,招娣。”黄总又举起分酒器,对蒋招娣问道:“你还没说这酒怎么喝呢?”
“我说了呀,您是领导得多喝点。”蒋招娣装着傻傻的样子说。
“那不行,你真不想去我们电力公司上班啦?”黄总追问道。
“想呀,但这酒我可喝不过您。”蒋招娣为难地说。
“喝不过,还敢跟哥叫板呀?”黄总故意黑起了脸。
段元彪实在看不过去了,他拿起蒋招娣的分酒器,对黄总说:“黄总,别逗人家小姑娘了,还是我陪黄总把这杯酒喝了吧。”
冯园园眼看着段元彪硬生生地把分酒器里的酒倒进肚子里,却实在想不到任何解围的办法。她悄悄走下桌,小声吩咐服务员给段元彪桌前放了杯醋。
黄总看了眼服务员端过来的醋,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讥笑。他又把倒满酒的分酒器放到蒋招娣的面前,挑逗地问:“招娣,你今晚不是要陪哥喝一杯吗?酒都让你们段总喝了,你还没喝呢。”
“那我只能少喝点。”蒋招娣偷偷看了眼段元彪,怯生生地说。
“那不行。”黄总坚持道:“今晚你必须和黄哥喝一样多。”
段元彪又向蒋招娣面前伸过手,准备把她的分酒器拿过来。黄总拦住段元彪,半真不假地问道:“段总你什么意思?这么护犊子吗?她今晚这酒你全替她喝吗?”
段元彪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酒杯,满脸陪笑着对黄总说:“我可不敢,咱们还是自已喝自己的酒吧。来,黄总,我陪您。真心向您道歉!都是我的错,今晚实在对不起。”
黄总大幅度地摆着手,大大咧咧地说:“段老弟,跟我还客气啥呀!不就装个变压器这点破事吗?黄哥我现在就能答应你,如果县财政今晚能把我二百万打到我账上,我半夜都派人把你的变压器给装上。黄哥我向来说话算话,来!干了!”